轉眼三日過去。


    晨光穿過稀薄的雲層,絲絲縷縷傾瀉而下,將整個山村從晨霧中喚醒。


    深秋的早晨,田野裏黃澄澄一片,稻穗上已經掛起一層薄薄的露珠。


    溫梨起了個大早,今日要下田割稻,她早早起床。


    等蕭行嚴推門而出,她已經割完豬草歸家。


    看到她沾著一身晨露,又背著一筐高過頭頂的豬草歸來,滿身水氣,麵頰凍得發紅,他眉頭一皺。


    “你怎麽又這麽早?”


    說著快步過去幫她將背上的背簍取下來。


    溫梨笑道:“你今日也起得挺早。”


    “都說了以後別背那麽重的東西,你可以叫醒我。”


    也不知胥老藥方裏加了什麽?這藥讓人嗜睡得很。


    往常他天不亮就自覺醒來練劍,哪裏會睡得這般沉。


    看來得想個法子弄幾個伺候的人過來,不然她每日這般辛勞,累壞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溫梨在他協助下卸掉背上的大簍,換掉腳上滿是泥巴的草鞋,笑著迴道:


    “你身體本來就不好,晨間露重,叫上你如何能行,別又引得餘毒發作。”


    換好鞋子又起身將籃子裏的薺菜拎過來,引了水進石臼裏,麻利地開始洗起菜來。


    一邊洗一邊跟他絮叨今日的安排:


    “我一會兒包完餃子上鍋蒸,你幫我看著灶火,我要先下田去和嬸子們先割稻子。”


    “等差不多,我會讓虎子過來,到時候你與他一起帶著餃子過來。”


    說著不放心地問一句:


    “燒火你會的吧?看鍋裏水幹沒幹,蒸熟了將蒸籠抬下來,再將餃子裝進籃子裏……”


    “算了,我一會兒手把手教你做一遍。”


    實在不行,她早點叫虎子過來幫忙看著。


    燒火他會,畢竟常年在外行軍打仗,燒個火烤個肉早就學會了。


    就是這庖廚之事,他還真不敢迴應,他是真不會。


    看他那遲鈍反應,溫梨心中有了答案。


    這餃子皮是昨晚就擀好的,深秋哪怕不放進井裏也不會壞。


    她將洗幹淨的薺菜拎進廚房,開始做餃子餡兒。


    秋日的薺菜雖然不像春天那麽多,但是地頭細縫角落裏還是能尋到不少。


    尤其是被霜凍過的薺菜,味道極佳。


    但是一起霜,特別是下大雪,這菜就會被凍住,徹底蔫巴下去,得等第二年開春才能再吃到新鮮的。


    趁現在還能挖到,溫梨時不時就會去挖一些來包餃子。


    薺菜焯水切成碎末,加入臘肉丁,配上鹽巴和青醬等調料,攪拌均勻。


    不一會兒功夫,她就包了兩屜餃子。


    洗了手也湊過來幫忙的蕭行嚴,全神貫注低著頭小心翼翼捏著手裏的餃子皮。


    小小的圓片在他手裏,就跟個小物件一樣,委實難為他這種手大掌寬之人。


    手勢生疏得仿佛什麽都不會的小孩童。


    捏半天,發現自己包的餃子要麽開裂,要麽醜得要死。


    劍眉深深蹙緊,他看她小巧白皙又略顯粗糙的手飛快地包完一個又一個,傾身過去虛心請教:


    “麵皮上我也蘸水了,為什麽我包的口子還是捏不緊,又醜。”


    溫梨輕笑:“熟能生巧,你別像對待小媳婦一樣太過小心翼翼,用點力氣,捏緊。”


    乖乖照做,某人立刻心領神會,果真用了力氣,隻不過最後使完力氣一開手。


    “哈哈哈。”


    溫梨差點笑岔氣,“不是,我叫你用點力氣,你怎麽直接把皮給捏得身首分離了?”


    看他一臉無辜又無助的表情,溫梨立刻止了笑,笑著搖頭。


    包完手裏這個,她傾身挪過去握住他手,手把手教。


    “要這樣,別真用蠻力,恰到好處才能捏緊又不捏碎。”


    淡淡的艾草清香襲來,柔軟的觸感包裹住他的手。


    鈴音般的聲音飄蕩在耳邊,眼神一亂,心思早已飄到九霄雲外。


    “會了沒?你自己再試試看。”


    “黃嘯?”


    溫梨看他走神,伸手在他跟前晃動兩下:“你聽見了沒?”


    寬大的手一把抓住她亂動的小手,蕭行嚴輕輕嗯一聲:


    “說了別叫我黃嘯,叫九郎。”


    還九郎,她叫不出口,溫梨翻個白眼。


    “你自己試試。”


    看著已經退迴自己位置的人,蕭行嚴閃動兩下眸子,低下頭按照她教的力度開始嚐試。


    “不錯,孺子可教,這不就好了。”


    果然,這次的餃子沒有再鬆開。


    “那你再教我如何才能捏出你那種紋路。”


    溫梨看一眼自己手裏漂亮褶皺的餃子紋路,笑道,“這個簡單,來,看仔細。”


    可惜了,蕭行嚴遺憾歎息。


    她沒再上手握著他手把手教,不過挨得近也是挺好。


    包了足足六屜餃子,溫梨這才停手,將多餘的麵團再次揉搓,擱置一旁發酵,一會兒做成饅頭,再蒸一鍋。


    像教小孩子一樣,親自教他添柴、看水、分辨熟度。


    告訴他廚房一應用具,給他拿好裝餃子的籃子……


    做完這些,溫梨這才又換上那雙滿是泥巴的草鞋,背了一筐昨日磨過的鐮刀,拎著水囊準備下田。


    走前她一步三迴頭,再次叮囑:


    “你別餃子饅頭沒蒸熟,把我大鍋給捅穿了,當心著點。”


    堂堂攝政王戴著圍兜,臉上還沾著一些白色麵粉,乖乖聆聽,送她出院門。


    “還有,水沒了記得加水,別鍋沒捅穿,你給我燒出一個大洞來。”


    “知道了,真是小囉嗦一個,放心吧,保證完成任務。”


    趁她伸手幫他擦去臉上的麵粉。


    他也輕刮她一記鼻尖,笑著調笑:“我們這身份是不是反了一下?”


    溫梨奇怪地問他:“哪裏反了?”


    蕭行嚴輕笑:“人家都是男耕女織,我們倒好,你下地幹活,我留家中做飯,是不是反了?”


    “嘿。”


    本來挺溫馨的一幕,溫梨卻踮起腳尖拍他一記肩膀,又當他哥倆好地放下豪言壯語:


    “放心,本姑娘有力氣,養得了你這位嬌滴滴的美公子。”


    “誰嬌滴滴了?”


    某人帶著淺笑朝她急眼。


    還不樂意了,溫梨看他又要跳腳,急忙輕撫他手臂安撫:


    “不嬌滴滴,是俊美,俊得天下無敵,人家是金屋藏嬌,我是茅草屋裏藏美男,我樂意。”


    “還一藏藏三兒,是不是人生一大快活事?幹活都能多出不少力氣。”


    哈,調笑反被調戲,蕭行嚴咬牙:“怎麽?你連瞬風瞬遂都想收入囊中?”


    變成家庭煮夫的攝政王醋味熏天。


    蕭行嚴一把拽住她手腕霸氣宣言:


    “一個就夠了,別的男人就別想了。”


    “啊?”


    溫梨一臉奇怪,這話怎麽聽著這麽讓人誤會又曖昧。


    還爭寵上了,眼看太陽已經高高掛起,她敷衍道:


    “行行行,知道了,獨寵你一人,成了吧,就養你一個。”


    “瞬風瞬遂專門負責幫我幹活兒。”


    這還差不多。


    “行了,看好灶火,我走了。”


    轉身要走,發現自己還被人抓著手不放。


    溫梨盯他。


    “把爪子鬆開,這會兒倒是不講究男女有別了。”


    嫌棄地嘀咕一聲,她掙開他的手,背著背簍迎著暖洋洋的日光朝稻田而去。


    看那精氣神十足又鮮活的嬌俏身影,得了承諾的攝政王本來還一臉欣喜。


    走前又被噎一句,冰火兩重天,不上不下。


    蕭行嚴捂眼,透著指縫盯著遠去的人很是頭疼。


    不開竅,還不解風情。


    他到底是看上了個什麽人呐,心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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