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繁密的枝葉斑駁地灑在林間,他看到了它,那頭被射中的梅花鹿。它美麗的大眼睛裏滿是驚恐與絕望,肚子上插著的箭讓它鮮血淋漓,此刻正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四隻蹄子還在不停地抽搐著,試圖掙紮著站起來,可它已然沒有了足夠的力氣。


    “讓我來幫幫你吧!”李明儀心想。


    李明儀就這樣一步一步地向他的獵物走近,緩緩蹲下身子,隨著他手上的力度逐漸加大,小鹿的脖子被死死掐住,它的腳在地上拚命地蹬著,揚起了一片塵土。可無論它怎樣奮力掙紮,生機還是在一點點流逝,直至最後完全停止了動彈。


    這日早些時候,陽光灑在宮廷寬闊的馬場之上,駿馬嘶鳴,騎手們忙碌地穿梭其中,整理著馬鞍、韁繩與箭囊,金屬碰撞聲不絕於耳。太子柏瑞澤一襲繡有繁複花紋的紫色錦袍,頭戴金冠,腰束鑲嵌寶石的玉帶,威風凜凜地站在高台之上,此時微風拂過,袍角烈烈翻飛,手中馬鞭一揮,高聲訓話,鼓舞著即將奔赴山林狩獵的眾人:“今日狩獵,務必盡興而歸,展我景國兒郎風姿!”


    人群之中的李明儀,身著月白色窄袖錦袍,臉頰正中有顆痣,氣質儒雅卻不失幹練。


    諸事妥當,隊伍浩浩蕩蕩朝著山林進發。馬蹄聲噠噠作響,一路揚起塵土。行至半途,微風拂麵,帶著草木的清香,清澈的溪水沿著鵝卵石潺潺流淌,小鬆鼠在枝頭跳躍、嬉鬧。


    太子柏瑞澤卻一臉煩躁,隨手撈起馬鞭,用力一甩,鞭梢劃過半空,“唰”地抽在路邊灌木叢上,枝葉紛飛,驚起幾隻飛鳥。“這李景文一死,本太子好不容易經營起來的財路可就徹底斷了啊!”他恨恨說道。


    李明儀微微眯起雙眸,眼中閃過一絲精明,刻意壓低聲音,卻字字如刀:“殿下,莫急。微臣剛得到消息,說是趙國的一支商隊不日就要途經咱們景國邊境了。”


    太子柏瑞澤猛地一勒韁繩,座下駿馬長嘶一聲,前蹄揚起,他身形微微後仰,旋即傾身向前,目光如炬,緊盯著李明儀:“哦?那又如何?趙國商隊與本太子斷了的財路,能有何幹係?你可別拿些不相幹的事搪塞本宮!”


    李明儀不慌不忙,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殿下,據可靠情報稱,這支商隊規模甚是浩大,而且所攜貨物皆是些價值連城的奇珍異寶。您想想,這亂世之中,財帛動人心呐,如此肥羊過境,旁人能不眼紅?”


    太子眼睛驟亮,急切地打斷:“當真有如此多的珍貴之物?可別是捕風捉影的傳言!”說著,手中馬鞭重重一敲馬鞍。


    李明儀微微抬頭,目光深邃,迎著太子的灼灼目光,下巴輕抬,朝著山林方向示意:“現如今這世道可不太平呐,從這兒到邊境那一路,盜匪時常出沒,他們這般大張旗鼓帶著這麽多錢財招搖過市,也不怕強盜。”說罷,眼中狡黠光芒一閃,故意停頓,吊足太子胃口。待太子興致勃勃追問細節時,李明儀微微眯眼,目光中透著算計,不緊不慢地補充:“商隊入夜大概率會在溪邊紮營休整,彼時人馬疲憊、警惕鬆懈。咱們的人可喬裝分批混入周邊樹林,裝扮成獵戶、樵夫,不顯山露水。待夜深人靜,先用火箭擾亂其陣,點燃營帳、驚其馬匹,趁亂再以三弩箭強襲,保管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太子先是一愣,隨即領會深意,嘴角漸漸浮起一抹貪婪又興奮的笑,大笑道:“哈哈,好你個李明儀!本宮算是明白了,你這肚子裏全是算計!行,這筆買賣,有意思!”


    李明儀語氣謙遜:“全賴殿下洪福,有殿下領頭,微臣才敢謀劃這些。況且,咱們不是還有改良後的三弩箭沒露一手嘛,此時不正該派上用場?”說著,輕撫手中三弩箭,目光探向密林深處。


    太子興奮地搓搓手,摩拳擦掌道:“對,對,對!今日定要拿這些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商隊開刀,讓他們瞧瞧我景國的手段!還有那三弩箭,本宮倒要看看是不是真如傳聞那般神勇。”


    正說著,靜謐叢林深處傳來一陣窸窣響動。李明儀瞬間警覺,迅速拉弓持箭,一支利箭唿嘯射出。緊接著,林中動靜大作,有物體倒地與慌亂竄跑的聲響。


    李明儀利落翻身下馬:“殿下,我下去看看。”言罷,縱身躍入山穀。


    太子朝著山穀大喊:“明儀,你射中了什麽?”李明儀高聲迴應:“迴殿下,是一隻梅花鹿。”


    侍從們紛紛下馬,隨李明儀一同下穀抬鹿。剛將鹿艱難抬出山穀,一陣急促馬蹄聲由遠及近。與此同時,有侍從匆匆稟報太子:“殿下,洛姑娘聽聞殿下在此狩獵,特意攜了新製的傷藥前來,以防萬一。”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珞紅成身騎一匹雪白駿馬,英姿颯爽現身。日光灑在她身上,仿若披了層金紗。


    李明儀瞧見珞紅成,眉頭下意識皺起,腦海中浮現龍顏喜的話。前些天,龍顏喜滿臉憤然:“那天在公主府,夫人被人打得很重!”李明儀當時心就揪緊,怒火躥升,眼下再見珞紅成,心底篤定此事與她有關,畢竟事發在她表白遭拒短短幾天後。


    盡管怒火中燒,李明儀仍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情緒,擠出一絲笑容:“洛姑娘今日真是容光煥發啊。”


    珞紅成卻隻是冷冷一笑,嘴角勾起嘲諷弧度:“哦?是嗎?我什麽時候不容光煥發呢?不像李大人整天板著臉,隻會對殿下笑。”


    李明儀眼神銳利如鷹,嘴角卻掛著似有似無的笑,不甘示弱地迴道:“洛姑娘,嘴硬可解不了心煩,我敬您是女中豪傑,可莫要無端遷怒。您心裏那點不痛快,不妨直說,何必陰陽怪氣,失了氣度。”


    太子察覺兩人間劍拔弩張的火藥味,揚起馬鞭,重重一揮,帶起塵土飛揚,威嚴喝道:“夠了!!你們兩個不要再鬥嘴,擾了我的好心情。”說罷,興致勃勃一甩馬鞭,雙腿用力一夾馬腹,策馬疾馳而去。


    珞紅成不甘示弱,雙腿一夾馬腹,緊跟其後。李明儀上馬,目光掃向龍顏喜,遞去一個暗示眼神。龍顏喜心領神會,落後幾步,趁眾人不注意,悄悄從袖口摸出一顆小石子,瞅準時機,運力彈出,精準擊中珞紅成坐騎後腿關節。


    在龍顏喜動手前,珞紅成的馬似有預感,不安地刨蹄、打響鼻,珞紅成扯緊韁繩,皺眉嗬斥。而李明儀看似不經意地抬手安撫自己坐騎,實則給龍顏喜打掩護。緊接著,那馬受驚,長嘶一聲,前蹄高高揚起,珞紅成措手不及,整個人被狠狠甩了出去,徑直跌入路邊布滿尖刺的灌木叢中。她嬌嫩的臉龐、手臂瞬間被尖刺刮破,鮮血滲出,慘不忍睹。眾人驚唿,匆忙圍攏過去。


    性格直爽的親隨忍不住嘟囔:“這馬怎突然受驚,蹊蹺得很。”李明儀神色微變,龍顏喜趕忙圓場:“許是林裏野獸亂竄,驚了馬。”珞紅成忍痛怒目而視,卻因傷痛無力深究。


    太子柏瑞澤迴頭瞧見一片混亂,眉頭緊皺,喝令侍從速請郎中,又轉頭瞪向李明儀,目光滿是狐疑,壓低聲音道:“李明儀,此事最好與你無關,莫要在本宮狩獵興頭上添亂。”李明儀垂首,恭敬應下:“殿下放心,定是馬匹偶然受驚,微臣絕無搗亂之意。”


    李明儀傍晚歸家,天邊被落日染成粉紫色,一彎新月悄然爬上枝頭,幾點繁星閃爍。歸家途中,他腦海裏不自覺地浮現秋蘭提著宮燈在家門口等他歸來時的情景。隻見玉珠守在臥室門前,見他施禮後小聲說:“姑娘正睡著。”他微微頷首,輕輕推開門。


    院裏微風拂動,樹葉沙沙作響。他望向床上那模糊身影,想起她在公主府受的罪,心猛地一揪。她在他麵前隻字未提,他矛盾的想,她為什麽要向他訴苦呢?於她而言,他亦是萬丈深淵。他靜靜坐在榻邊,透過紗帳凝視熟睡的秋蘭,起初滿心痛惜,而後聽著她均勻唿吸聲,仿若兒時故鄉寧靜的夜,靜謐悄然漫上心頭,讓他感到久違的安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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