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都險些忘了,今日是七月初七。


    “是啊,這樣的日子,滿京城的少男少女哪個在家待著的?”婆子笑嗬嗬的,一副過來人的樣子。


    淩驍也會過這種節日?


    忽然春兒來通傳:“公主來了。”


    月瑤愣了一下,懷寧便興奮的跑了進來:“月瑤!月瑤!”


    “公主怎麽來了?”月瑤詫異的問。


    懷寧拉著她就往外走:“今日七夕你怎麽還在家?外麵燈會可熱鬧了,我特意溜出宮來找你玩!”


    “啊?”


    月瑤慌忙拉住她的手:“我出門不大方便吧。”


    她是個在守節的寡婦,怎麽能湊這個熱鬧?


    懷寧拽著她往外走:“怕什麽?咱們就逛逛!大不了戴著麵紗,誰能認得你?”


    這麽大的熱鬧懷寧是一定要湊的,不然也不會費盡心思從宮裏溜出來了。


    “可是……”


    “走吧走吧!”


    懷寧直接拉著她跑了出去。


    馬車緩緩從侯府門口駛出,走出靜謐的巷弄,很快便喧鬧了起來,此刻天色都已經擦黑了,但街市上卻比白日還要熱鬧,四處掛著各色彩燈,小販叫賣聲此起彼伏,街道上更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懷寧興奮的拉著月瑤四處亂竄:“那邊那邊,有投壺,我投壺可厲害了,給你贏一盞彩燈!”


    月瑤被懷寧直接拉著擠進人群,很快就到了最前麵。


    月瑤戴著麵紗,原本還有些忐忑,畢竟按規矩她不該出門的,但她第一次見識這麽大的熱鬧,雲州七夕也會有燈會,但遠遠不及燕京城熱鬧,不免也有了些好奇心,眼睛都跟著亮了起來。


    “來,你試試!”懷寧遞給她幾支羽箭。


    月瑤試了一下,一個都沒扔中,周圍噓聲一片,月瑤臉皮發燙,訕訕的道:“我給你丟臉了。”


    “不怕!讓我來!”懷寧氣勢洶洶,拿起一把羽箭,然後一個接一個的扔出去,十隻羽箭中了八個。


    周圍的人連聲鼓掌喝彩,月瑤也興奮的連連鼓掌:“你太厲害了!”


    懷寧得意極了,將老板送的彩燈遞給月瑤:“呐,送你的。”


    月瑤開心的捧著彩燈,看懷寧的眼睛都滿是崇拜,懷寧十分受用,腰板兒挺的更直了。


    “走,咱們找個地兒吃飯吧,我告訴你,我知道一家酒樓的烤兔子最好吃了!”


    懷寧說著,便拉著她順著街道往外走。


    月瑤被她拉著逆著人流一路往前,終於走到一家酒樓的門口。


    “我跟你說,這家的烤兔子是一絕,我是從來沒吃過這麽好吃的兔子,聽說他們家的廚子是從寧州來的,那邊的……”


    懷寧腳下步子忽然頓住,嘰嘰喳喳的聲音也戛然而止。


    月瑤眨了眨眼,有些疑惑的轉頭看向她,卻看到懷寧震驚的盯著二樓的窗口。


    月瑤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便看到二樓軒窗大開著,一對男女坐在裏麵。


    是淩驍。


    而他對麵那個女子,生的美豔,一襲翡翠綠煙抹胸裙,輕紗曼攏,肩上蠶絲披帛,若隱若現,正抬手為他倒茶,左肩的披帛稍稍滑落,香肩半露,美的勾人心魄。


    隻是這副打扮,看上去不像是良家。


    月瑤頓了頓,眸光微滯。


    淩驍似乎察覺到她們的視線,轉頭看出來,看到薑月瑤的那一刻,眉心微蹙。


    又抬眼往她後麵掃了一眼,看到了藏身在人群裏的赤影,還有喬裝改扮的宮中禁衛,神色稍稍和緩了幾分。


    懷寧臉色一點點的難看下來,氣急敗壞的直接衝了進去。


    “公主!”月瑤慌忙追上去,生怕出事。


    懷寧衝進酒樓裏,那小二殷勤的迎上來:“二位客官這是來用飯的嗎?可不巧我們二樓雅間已經訂滿了,隻有一樓大堂還有位置……”


    懷寧氣衝衝的推開他就往樓上衝,小二忙攔著:“姑娘,這樓上已經滿了,而且都是貴客,不能隨便進!”


    懷寧可不管這些,直接躲開他就跑上樓了。


    小二還要趕上來攔著,後麵的幾個喬裝改扮的禁衛立馬衝出來將小兒給按住了,小二嚇的要命,哆嗦著不敢說話。


    月瑤也忙追上了懷寧的步子上樓。


    “公主。”劍霜守在雅間門口,見懷寧上來,便拱手問安,同時也攔住了路。


    “驍哥哥是不是在裏麵?”


    “侯爺正在忙,無暇見公主,還請公主見諒。”劍霜語氣恭敬,但態度卻也強硬。


    懷寧生氣的道:“忙什麽?忙著和女人私會嗎?”


    劍霜搖頭:“屬下不知。”


    懷寧想要硬闖,劍霜卻寸步不讓,連同她身後跟上來的那些禁衛,也不敢闖。


    場麵僵持在這裏。


    月瑤正要去哄她算了,卻忽然聽到雅間內淩驍淡聲道:“讓她們進來。”


    劍霜聞言這才親自打開了門,讓了路,拱手道:“公主,夫人請。”


    懷寧氣衝衝走進去,淩驍和那女人依然坐在窗前喝茶,他神色冷淡:“公主有事?”


    懷寧盯著坐在他對麵的那個美豔女人:“她是誰?”


    那女人有些詫異,捏著帕子輕遮唇瓣,盈盈一笑,便是媚眼如絲:“奴家姓柳,閨名如夢。”


    柳如夢?


    好耳熟的名字,月瑤細想一番,才想起來,這柳如夢便是燕京城十分有名氣的花魁娘子,聽聞美的傾國傾城,不知多少男人為了見她一麵不惜一擲千金。


    懷寧死死瞪著淩驍,眼睛已經發紅,聲音都有些抑製不住的哽咽:“你竟然和一個青樓女子私會?”


    她知道別的男人大都眠花宿柳,便是名門子弟,也會暗中出入煙花之地,沾染那些不幹淨的東西。


    可淩驍不同,在她的心裏,淩驍從來都是神聖不可侵犯的,他從十七歲首立軍功,入敵營,殺逆黨,清君側。


    他坦坦蕩蕩,少年意氣,他不近女色,雷霆手段,他該站在高山之巔,睥睨一眾庸庸碌碌的凡夫俗子。


    可他怎麽能,沉溺於這種風塵女子?


    柳如夢眼波流轉,看向淩驍,見他沒有要解釋的意思,便嬌媚的笑著:“這七夕之夜,本就是才子佳人相會之日,奴家傾慕侯爺,今日能得侯爺賞臉赴宴相見,奴家自是喜不自勝。”


    懷寧氣的要命,眼睛都通紅,還看著淩驍,隻盼著他能否認一句,哪怕他說一句不是,她也信他絕不會這種人!


    可淩驍沒有反駁一句。


    他眸光冷淡,語氣隱隱斥責:“公主今日是私自出宮,便早些迴宮。”


    懷寧氣的跺腳:“我再也不會理你了!”


    然後轉身就用手背捂著臉奔了出去。


    “公主!”月瑤忙追上去。


    淩驍看著月瑤跟著跑遠的身影,眉心微蹙,掃一眼劍霜:“去跟上。”


    這七夕燈會熙熙攘攘的人,難保不會出什麽意外,就赤影一個跟著他都不放心。


    “是。”劍霜忙追了上去。


    “公主!”月瑤跑出了酒樓,才終於拉住了懷寧。


    懷寧氣哭了:“驍哥哥變了,他以前不是這樣的人,他怎麽能做這種事?”


    月瑤抿著唇,一時無言,他做的醜事多了去了。


    “哪怕知道他喜歡秦語君,我都沒有這麽難過,可他卻和那些尋常庸俗男子一樣,沉迷煙花柳巷的女人,他怎麽,怎麽是這種人!”懷寧哽咽著,滿是失望。


    月瑤默默拿帕子給她擦淚,他怎麽不是?他比尋常庸俗男子更惡劣。


    她不知該怎麽勸慰她,沉默了許久,隻能輕聲道:“公主,別難過了。”


    懷寧狠狠用手背擦了一把淚:“我才不難過,我以後,再也不會喜歡他了!”


    月瑤愣了愣,有些始料未及。


    一個喬裝打扮的宮人走上前來,小聲道:“公主,時候不早了,得迴宮了。”


    懷寧悶悶的,也沒了繼續玩的興致,隻能道:“那我迴去了。”


    月瑤輕輕點頭:“公主快迴吧。”


    “我先送你迴……”懷寧話還未說完,便看到淩驍從酒樓走了出來,身後還跟著那個柳如夢。


    她狠狠咬了咬牙:“那我先走了。”


    然後轉身就立即鑽進了馬車裏,扔下車簾子,不願意再看一眼。


    禁衛立即趕著馬車護送公主迴宮。


    月瑤迴頭,看到淩驍站在不遠處看著她,看不清情緒。


    但大概是要興師問罪的,畢竟她是私自出府。


    她抿著唇,挪著步子走過去,語氣疏離:“侯爺。”


    柳如夢嬌聲笑著:“侯爺,這位又是……”


    淩驍一個冷眼掃過去,柳如夢臉色一變,立即恭敬起來,不敢再賣弄。


    “奴先告退。”柳如夢膽顫的道。


    淩驍沒說話,她便識趣的匆匆走開。


    街市上還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孩童嬉戲聲和小販的叫賣聲依然喧鬧,他們立在青石板的街道上,卻格外的沉默。


    “你擅自就出府了?”淩驍聲音微冷。


    月瑤垂著眸子沒看他:“下次不會了。”


    淩驍眉心一跳,她現在氣焰是越發的囂張,說她什麽都是一句敷衍的“下次不會了”,當真以為他沒脾氣的?!


    “我說沒說過近來出門都得提前跟我說?”他語氣冷肅了許多。


    如今京中看似太平,實則暗流湧動,各方勢力都在暗暗僵持,她之前險些出事,他怎麽可能放心她隨便一個人出門?


    月瑤抬眼看著他:“侯爺說的是,我今日的確不該擅自出門,一不小心還打擾了侯爺的雅興。”


    淩驍被她堵的一梗,她這副無所謂的囂張態度激的他胸腔裏那股火噌噌往上竄。


    可旋即,又似乎敏銳的察覺到什麽,那雙冷冽的眸子微微一滯,幾分奇異的光彩閃爍一下。


    他語氣也變的意味不明:“薑月瑤,你現在是在跟我鬧脾氣嗎?”


    “因為柳如夢?”他走近了兩步,一雙漆眸鎖著她:“你在意她?”


    月瑤袖中的手收緊,偏頭看向別處:“我在意什麽?侯爺這般位高權重,看上幾個女人又算什麽稀奇事?”


    淩驍看出她臉色微微緊繃,心情又愉悅了幾分,方才冒出來的那點火氣早消散了幹淨,唇角蕩起笑來,又壓了下去。


    他語氣淡然:“是麽?方才我說一句你頂一句,我還以為你要翻天呢。”


    月瑤看到他眼裏雲淡風輕的隨意,心髒忽然被刺痛。


    她攥緊了袖中的手,緊抿著唇:“我怎敢僭越?隻是侯爺您身居高位,又權勢滔天,女人這種東西對你來說無非就是圖個一時高興,可我不同,我出身寒微,又是個寡婦,這世上能容我走的路本就寥寥無幾,如今侯爺另覓新歡,也請早日放我一條活路。”


    淩驍眼裏的笑忽然消散了幹淨。


    “你說什麽。”


    她抬起頭,迎上他的視線,語氣恭敬:“侯爺有了新歡,我應該恭喜侯爺,還請侯爺看在亡故的兄長的麵子上,高抬貴手,放我一條生路,往後我們橋歸橋路歸路,之前的事我隻字不提,也定不會再擾了侯爺雅興。”


    月瑤轉身便上了自己的馬車:“迴府。”


    車夫訕訕的看著還站在路邊的侯爺,頓時不知該不該動。


    淩驍立在原地,臉色已經陰沉至極。


    “侯爺,那小的先,先迴府了。”車夫戰戰兢兢的道。


    淩驍盯著那馬車看了半晌,陰著臉沒應答。


    劍霜悄悄衝著那車夫做了個手勢,讓他趕緊走。


    侯爺若是真的要留大夫人,她根本沒可能上的了馬車。


    車夫得了準信兒,這才一揚馬鞭,趕著馬車迴府。


    月瑤坐在車裏,臉色依然僵硬,直到馬車徐徐啟程,她靠到車壁上,渾身的力氣好似終於被抽空。


    他沒有強留。


    也是,他如今有了新歡,又何需執著於她?


    已經一個月了,他也該膩了,那位柳姑娘生的國色天香,又嬌又媚,一看便知極會討男人歡心,如此佳人在側,她又有什麽值得留念的?


    這是她早已經料想到的結局。


    馬車終於停下,車夫恭敬的道:“夫人,到了。”


    月瑤已經收斂好情緒,彎身下車,邁進了府裏。


    事已至此,她沒什麽可怨念的,能有現在這樣的結局對她而言已經是萬幸,淩驍當她是什麽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終於可以結束了。


    她穿過前庭,走進了長廊裏,順著九曲迴廊直接往內院走,腳步匆匆,卻又越發的堅定沉穩,腳步也越來越輕。


    往日之事暗沉不可追,來日之路光明燦爛。


    她還有自己的路要走。


    長廊的盡頭便是一道垂花門,進了垂花門,便入了內院,她提起裙子邁進去,卻忽然被一股力道攥住胳膊,又給生生拽了迴去。


    她驚唿一聲,驚惶的抬頭,撞進那雙陰冷的漆眸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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