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一周,讀者書友救我……)


    有雪花落了下來,簌簌有聲。


    林子間,一塊青石之上,坐著一人。


    其全身披掛著厚實的黑色蓑衣,頭戴寬大的黑色鬥笠,遮掩得嚴嚴實實。既是為了禦寒,也是為了隱藏身份。


    雲山觀畢竟是朝廷官府登記在冊的正門道觀,做起事來,不能太過於肆無忌憚,免得敗壞了名聲。


    況且,對方還是個考取了童生的讀書人。


    不過陳晉出言無狀,詆毀仙門道長,必須要給予懲罰。


    倒不必取其性命,隻要使得他身敗名裂即可。


    對於讀書人而言,沒了名節,比殺了他還要難受。


    而名節之事,最逃不過一個字:


    色!


    多少英雄豪傑、多少官宦名流、多少正人君子,事到臨頭,卻都是壞在這個字的上麵。


    “色”字頭上一把刀,可殺人於無形之中。


    黑衣人對於今晚自己的出手,信心十足:


    折紙成人,念頭駕馭,稱得上是一門不俗的術法。


    本來以他的本事,卻是做不到的。


    那紙人,乃是觀主見他辦事得力,勤勤勉勉,給道觀賺取了不少銀子,於是論功行賞,賞賜給他的。


    他獲得後,如獲至寶,並愛惜地命名為“娃娘”。


    有時候晚上睡覺,都忍不住顯化出來,以此渡過那孤枕難眠的長夜。


    個中滋味,比去青花樓找阿香姑娘還要快活幾分。


    端是令人食髓知味。


    麵對這樣嬌滴滴的娃娘,黑衣人不信陳晉能把持得住。


    即使真是個書呆子,能做到坐懷不亂,術法中還有更厲害的後招。


    正是娃娘檀口說話間噴薄而出的那一道氣息。


    有個名堂,喚作“仙人舔”。


    意思就是說中了這招,就連仙人都會被迷得神魂顛倒,跪舔不已。


    施展這般招數來對付一個文弱書生,簡直十拿九穩,絕不會有問題。


    黑衣人神態悠然,已經做好看笑話的準備。


    猛地之間,他心頭一震,霍然站起,失聲叫道:“什麽?”


    叫聲太大,在林間迴蕩。


    “這,這怎麽可能?”


    “不,我的娃娘啊!”


    在一瞬間,黑衣人仿佛失去了心愛的女子,又是驚惶,又是憤怒,其中還夾雜著巨大的疑惑。


    “嗷嗚!”


    一聲低吼,一頭老狼猛地從樹後撲出,張開大嘴,狠狠地咬在他的左邊大腿上。


    黑衣人吃痛,又驚又怒,正待舉手來打。


    又是一道黑影淩空撲來,鋒利的牙齒咬中了他的手。


    這一下咬得真重,幾乎要把他的手給咬斷了去。


    “不好,遭遇到狼群襲擊了……”


    第一時間,黑衣人就生出這樣的猜想:“隻是這狼,怎地如此兇猛?”


    他還待掙紮,反抗,咬住他手的那頭狗子忽地後肢繃緊,狠狠地一腳蹬來,結結實實地蹬在他的臉上。


    隨即“滋滋滋”作響,一道滿含騷味的不明液體兜頭兜麵地噴了過來。


    “黃狗射尿?”


    在暈厥過去的刹那,黑衣人的腦海裏十分荒謬地閃過此詞。


    ……


    他幽幽醒轉,隻感到遍體生寒,如同置身在冰天雪地裏。


    不是“如同”,而是真的。


    躺著的地方,就是林間的雪地上。


    他的鬥笠已經不見了,厚實的蓑衣也已被除去,身上隻剩一件單衣,肥碩的肚腩露了出來,冷得直哆嗦。


    除了冷,便是痛。


    鑽心的痛。


    手腕、大腿、還有臉麵上……


    他掙紮著想要爬起來,但做不到,眼角的餘光瞥去,見到不遠處的地方,娃娘失去了神采,橫陳在那兒。


    其身上,一頭禿尾狗子正在啃來啃去,糟蹋得不成樣子了。


    見狀,他心疼得無法唿吸。


    自己與娃娘在一起的時候,每一次都小心嗬護,擔心會弄壞了它嬌嫩的皮。


    可如今,娃娘竟被一頭醜陋的狗子站起來蹬……


    “褚道長,這就是你所說的仙家降罪?”


    一把清冷的聲音傳來。


    褚道人不禁打個冷顫,奮力抬頭看去,終於看到了陳晉。


    陳晉手持油紙傘,站在青石上,四周不斷地有雪花飄落。看上去,頗有幾分出塵的灑脫之意。


    這時候,褚道人再顧不上娃娘了,自己的處境,可比娃娘還要可憐得多,顫抖著問:“你,你到底是什麽人?”


    “一介讀書人罷了。”


    “不,你不是。”


    褚道人驚恐地道:“你不能殺我,你殺了我的話,觀主不會放過你的。”


    他怎麽都想不到,自己跑來陳澤鄉賣個桃符,竟會招惹到一個如此可怕的狠人。


    完全的不講邏輯,不合道理。


    陳晉笑了笑:“看來你對你家觀主很有信心。”


    “當然,觀主他老人家可是真正的有道之士。”


    “如此說來,你就是個招搖撞騙的假道士咯。”


    褚道人忙道:“不,我是真道士,持有度牒,登記在冊的,隻是還沒有正式授籙。”


    “沒有授籙學藝,你就敢幫人請家神了?”


    “是陳建德和他的兒子主動找的我,苦苦請求,給的也多,我不好拒絕。哪知出了紕漏。你給我一點時間,我就算去哀求觀主出手,都一定會把此事搞定。”


    陳晉冷笑一聲:“那賣假桃符呢?也是因為能賺得多?你真是什麽錢都敢賺。”


    褚道人辯解道:“鄉人們過年過節,總得討個吉利。”


    陳晉哂笑一聲:“這話不假,但討吉利,為的是保平安。你坐地起價,年年漲價,甚至弄虛作假,那鄉人們不但得不到平安,還被壓榨搜刮得幹幹淨淨。這事,能說得過去?”


    褚道人哭喪著臉:“每年來,經觀主開光加持的桃符,就那麽幾塊,一早便被城裏的權貴人家高價買走了。我到鄉野行走,根本無符可售,隻能自己砍伐桃木,製造一批,好滿足鄉人們的需求。”


    陳晉聽得笑了:“依你所言,那都是別人的錯了?”


    褚道人眼珠子一轉:“我自然有錯,但錯不至死。閣下是個讀書人,定然是講道理的。否則的話,不會和我講那麽多話。”


    陳晉淡然道:“你誤會了。我多說話,不是要與你們講道理,而是我在和自己講道理。”


    “和自己講道理?”


    褚道人為之愕然。


    一個人做事情,需要和自己講道理的嗎?


    但陳晉沒有再說,撐著傘,飄然離去。


    身後頓時傳來褚道人的嚎叫聲:“觀主救我,觀主……”


    很快就斷了聲息。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劍出仙山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南朝陳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南朝陳並收藏劍出仙山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