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


    果然從山頭衝過來一根離弦之箭,本來是朝著木子希射過去的,偏偏天明公主卻把木子希猛力一推,自己全力攔下,卻猶如螳臂當車,把她的身體直直貫穿,一端在胸前,一端在背後,而她的胸前背後,正滲出一片殷紅的血,將這素色衣裙層層浸染……


    木子希死盯著山頭,大聲的唿喊:“到底是誰幹出的事?我詛咒你不得好死!”


    可大山唿應她的,卻隻有一重重的迴聲,連人影子都不見。


    可是,她看見箭上有一行小字,寫著專屬石品,她不禁癱倒在地,自己的學生怎麽會?怎麽可能會這樣呢?


    心裏頭一直為他脫罪,石品這孩子的品行她是知道的,單純固執,沒有多少頭腦,絕對是別人陷害的,尤其是美室一方,美室啊,木子希是越來越不認識她了。


    公主的身體如爛泥一樣癱軟著,木子希吃力地抵住她的身體,不讓箭頭有絲毫的挪動,以防血液丟失的更快。


    小嘉嚇得瞬間麵如菜色,是她帶公主來這裏的,迴去對她來說就是死,摩耶夫人這麽喜歡天明公主,絕對饒不了她的。


    捂著腦袋,一邊往大路上退卻,一邊叫喊著不是我,不是我。


    鼓著大大的金魚眼像個瘋子一樣,看樣子,小嘉絕對是要跑路了。


    指望她已經完全不行了,木子希把背挺支愣了,輕輕的蹲下來,盡量不觸碰到天明公主的傷口,這才把她背起來。


    畢竟是個大人呀,比中了迷藥稀裏糊塗昏睡的勝曼公主可是沉得多,她吃力的走著,壓得她無法唿吸,仿佛每一步都能嵌下去極深的腳印……


    踉踉蹌蹌,幾欲跌倒,她又害怕跌倒了,箭杆會對天明公主造成更大的傷害,越發小心起來,每一步如履薄冰。


    天明公主微弱的唿喊著,要木子希停下,血液流失的速度,說明自己已經活不了了。


    她感覺自己身體被木子希緊緊束縛了,連自己采水芹的勁都沒有了,更別提掰開木子希的手從她背上滑脫下來的力氣了。


    可是木子希一如既往的執拗,天明公主偏要她做的她不做,天明公主偏要她不做的她偏做。


    她感到背後一陣陣濕漉漉的發熱,浸透她的黑色花郎裝,袖子一摸也看不出是什麽顏,又聞到一股急躁的腥甜氣息。


    滴滴答答的落到腳麵,把黑色布鞋也給浸透了,黏黏糊糊的,好像要把如整個人粘在草地上一樣。


    血好像不要錢的使勁流著,越多一分鍾,她的生命就少一分鍾……


    天明公主忍不住犯困,要去睡夢裏見閻王爺了,木子希想到一種方法,就是唱歌給她打氣。


    我說姐姐別困


    我帶你出


    我敬滴酒帶你出


    我欲成冰再也無退路


    怎舍寒冰冰凍我心哭


    ……


    唱著唱著,眼淚竟然也不聽話地落下來,天明更加感到今天是自己的末日。木子希感到脖子上也是一陣微涼,想必是姐姐的淚水,這讓她哽咽到更加不好受,雖然是一滴淚,但是她卻感覺結了冰……


    “姐姐,你不要哭啊,我們的竹方號稱自己的藥物可以起死迴生的,毗曇會用毒,但是他會解各種毒,你死不了的!”


    木子希一字一句的安慰天明公主,腳步好像上了發條,越來越快了。


    終於,到了軍營,在軍營裏一通亂竄,終於找著了毗曇,畢竟毗曇不像以前那麽乖巧了,總是神神叨叨的,像個遊俠一樣,自然不好找。


    還有竹方也在,兩個新羅頂級的郎中,雖然說實話,竹方隻是口頭說自己厲害,但是毗曇學醫是真牛,這下天明公主總該有救了吧。


    竹方擱這誇誇其談呢,反正有毗曇兜底,但是毗曇不複往昔的自信,隻消看一下天明公主蒼白的表情,他就靜靜的坐在門口,相信當時如果有煙草的話,他肯定是要叼根煙的……


    這叫竹方不敢再誇自己了,悻悻跑掉了。


    天明公主嘴巴裏不斷的囈語,關於母親摩耶夫人的,關於兒子春秋的,甚至是關於暗戀毗曇的,一會兒又呻吟著身上冰冷,像灑滿了雪霜,墜入深深的冰井。


    木子希輕步爬上床,用自己的溫暖胸懷一把攬住她,順著她的意思很平常的嘮嘮嗑,天明公主的嘴角洋溢著幸福的笑容,那酒窩深深的,笑得格外甜。


    熱淚沾濕雙頰,淌到了天明公主的嘴巴裏,滋潤了她失去血色的嘴唇,這時候,她輕聲的說:“謝謝妹妹,你給我喝的水真甜!”


    “是的,真的很甜!”


    天明公主因為這一滴淚,眼睛變得亮堂堂的,好像帶著星光。


    “你還會為我們的夢想堅持下去嗎?為了新羅的人民,為了一統三韓!”


    “會!”木子希哽咽著說道,淚光在眼眶裏不住打轉。


    “大點聲!我已經聽不見了!”


    “會!”


    木子希幾乎耗盡洪荒之力,從丹田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音,這讓坐在門口的毗曇嚇了一大跳。


    天明公主的頭已經悄然側向一邊,木子希跳起一把揪住毗曇的頭發,用命令式的口吻狂喊亂叫,這一刻,她再也不是一個儒雅的老師,而是一個不講道理的潑婦了……


    “你不是一直暗戀公主嗎?你不是尼師的徒弟,醫術不是新羅第一嗎?”一連發的質問不給任何毗曇還嘴的機會。


    說著,使出平生最大的力氣,把他拉拽到天明公主的床前,扒開傷口遮掩的衣物,手上沁滿了紅得發黑的汙血,還一滴一滴往下滴落:“你看啊?你為什麽不看?”


    毗曇卻愣是避過身去,竟被柔弱的木子希打得弱小又無助。


    “她死了!你沒發現她是中了五步蛇的蛇毒嗎?那支箭上沾了五步蛇的毒液幹燥粉末。


    你已經讓她堅持得夠久了!五步蛇你不知道嗎?五步蛇五步必死無疑呀!”


    毗曇再也承受不住,他溫柔地掙脫她。


    此時,外麵衝進來兩個人,軍靴和大地拍出巨響的嗒嗒聲,原來是將軍與金庾信。


    將軍憤怒的斥責木子希:“金饅頭,你為什麽不告知我天明公主來此處巡查了,還害得天明公主喪生此地!”


    木子希說不出任何話來,金庾信衝出來連忙擋在將軍麵前,拱手說道:“她也是公主啊,德曼公主!”


    這讓將軍有些驚慌,又有些不可思議,麵前這個看起來身姿俊朗,表情苦楚的男人,竟然是公主女扮男裝,連他也被騙了,虧他這幾個月一直虧待於他。


    將軍表情怯怯的,又是拱手敬禮:“臣有眼不識泰山,您竟然是?”


    木子希沒空管他,一雙眼空落落的,也不顧天涼夜色深,盯著滿身染血的天明公主發呆。


    白天還是采水芹的,不擺一點公主架子的,沒有一身公主病的,多麽完美又溫柔的公主,現在就躺在了床上沉沉地睡去見了閻王爺,永遠不會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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