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尚未大亮,蘭清留下一封書信,便懷揣幾塊幹糧,義無反顧地踏出了林府。


    待林覃深接到下人呈上來的書信時,蘭清已然杳無蹤跡。


    “我此來隻為報仇,大仇得報,前塵往事皆如雲煙。我本就非林家人,亦無法成為林家人。


    我的養父母是你林家虧欠的,我已替你送去銀錢以償。自此以後,山高水長,不複相見,蘭清留。”


    林覃深閱罷書信,沉默許久,方才用燈火將其焚毀。罷了,罷了,既已離去,便由她去吧。


    連姓氏都不願改迴林姓,終究是自己有負於她們母女。如她所願,也好!


    養父母那邊,蘭清陸續派人送去銀錢,足以供爹娘和小妹生活。


    蘭清也並無返迴蘭花村的打算,自己已然身陷是非因果,不願爹娘因自己受累。


    實則蘭清也不知該何去何從,既做不了修士,又無家可歸,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離開林府時,她身無分文,一路風餐露宿。


    早已習慣吃苦的蘭清並未覺得有何不妥,隻是這段時間養尊處優,身體反倒不如從前。


    頭腦發熱,意識模糊,身體搖搖欲墜。稍不留神,一腳踩空,跌落懸崖。


    幸而蘭清及時抓住懸崖邊的幾根藤蔓,才幸免一死。蘭清欲順著藤蔓攀爬而上,怎奈體力不支,懸掛在半空,岌岌可危。


    冷冽的寒風中,蘭清發脹的腦袋倒是清醒了不少。她環顧四周,此處懸崖峭壁,高聳入雲,底下漆黑一片,深不見底。


    忽然,蘭清發現腳邊不遠處有一個小洞。心中暗自思忖,此刻自己體力不支,難以攀爬上去,且此處荒無人煙,根本不會有人出現,也不知這半枯的藤蔓還能支撐多久。


    蘭清緊咬雙唇,奮力用腳尖蹬踏藤蔓,身軀隨之大幅晃動,幾經努力,終於翻滾至洞穴口。


    她勉強站穩,凝視著洞口內部,一片漆黑昏暗,深不可測。洞口狹窄,她在洞內爬行一段距離後,空間逐漸開闊起來。


    “吱~吱”


    蘭清凝神屏息,似乎聽到一絲細微的響動,宛如艱難的唿吸聲。


    她摸索著前行,借著微弱的光線,發現岩石壁旁有一個毛茸茸的狐狸頭。原來,發出聲響的是一隻通體紅色、雙耳帶紫的小狐狸。


    蘭清將其抱起,這隻狐狸異常瘦小,躺在洞內氣息奄奄,僅能發出微弱的聲響。


    這隻狐狸雖小,卻可看出毛色極佳,著實可惜,一隻腳掌無力地垂著。


    其外表並無傷痕,顯然是天生殘缺,遭大狐狸遺棄。在這世界,優勝劣汰的法則,即便是野獸也難以逃脫。


    望著這隻即將餓死的小狐狸,蘭清本無意多管閑事,但在與那雙黯淡無光的狐狸眼對視時,心生憐憫之情。


    蘭清抱著小狐狸轉了許多彎道。她驚歎於這個小小的洞穴竟然如此深邃,適應了黑暗的雙眼,突然瞥見前方有一絲光亮。蘭清快步向前走去。


    眼前的景象令蘭清倍感驚愕。


    半間屋子大小的洞穴內,擺放著一張可供一人躺臥的石床,還有一張由枯藤編織而成的椅子,孤零零地矗立在光亮處。


    藤椅上有一具枯骨。從其模樣判斷,已死去多年,卻仍保持著生前的坐姿,端坐在那裏。


    藤椅旁,掉落著一本布滿灰塵的書籍,《靈藥集》想必是其生前珍愛的讀物,臨死前還在翻閱此書。


    此處已滿是灰塵,椅子也已幹枯斷裂,藤條散落一地。再看向洞穴牆邊,一塊岩石被雕琢成書架的模樣,上麵零零散散地擺放著幾本書。


    蘭清跨過藤椅來到了書架旁,小心的拿起了一本觀看,這書很破了,受潮氣影響一不小心就可能化成碎片,書名《雷鳴訣上卷》。


    又往架上的另外幾本看去,《煉丹術》、《鍛體術》。


    還有最靠牆的一本已經殘破到認不出字的書,太老舊了,拿起剩餘的幾頁看去,似乎是什麽修煉心法的秘籍,已經看不出什麽了,拿在手上碎成了一片片。


    蘭清沉穩地拍了拍手,小心翼翼地取下這幾本書,將衣服最外麵一層撕下,仔細地包好這些書,然後放入胸前的裏衣。


    她深知自己雖無靈根,但這些書定然非同凡響,於是倍加謹慎地將其收起。


    她再次環顧四周,發現堆滿灰塵的石床上刻著幾個小字。“苟活半生,良心難安,黃泉路上,來世再贖”。


    石枕邊還有一顆黑色的石子,放置在正中間。蘭清撿起石子,觸感輕盈,還散發著淡淡的香味。


    她端詳著這顆石子,看起來像是一顆種子,於是將其收起。


    拿了人家的東西,蘭清朝著老人屍首的方向鄭重地叩了個頭,然後繼續前行。


    走著走著,視線逐漸開闊起來,不再局限於山洞狹小的空間。


    映入眼簾的是高聳入雲的參天大樹,其中一棵大到需要四人環抱的柳樹,千枝萬葉如瀑布般垂落在山洞邊上,宛如一個天然的梯子。蘭清順著柳葉緩緩向下爬。


    下麵是一個小小的水塘。蘭清采摘了一些野果,喂給小狐狸一些。


    小狐狸虛弱不堪,隻能艱難地咀嚼著,蘭清不敢多喂,又捧了一口水給它喝。


    這隻小狐狸似乎很有靈性,蜷縮在蘭清的懷中,輕輕地蹭了蹭她的胸口,仿佛在表達感激之情。


    蘭清吃了一把野果,簡單洗漱後便繼續前行。


    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四周樹木鬱鬱蔥蔥,空氣清新宜人,遍地蘭花綻放。


    聽老一輩采藥的老者說過修煉者能聞到靈氣,而凡人隻能嗅到空氣,蘭清不知真假,但此時這滿山遍野的美景確實讓她緊張的心情舒緩了下來。


    在前方的大樹下,生長著一顆碩大的迷幻菇。修煉者若誤食,會產生幻覺,唯有將其製成藥丸,修煉者方可使用,凡人誤食則會立刻斃命。


    她跟隨父親采藥見過的都沒有這顆大朵,價值不菲,她一路走一路看,找到了不少草藥,可惜自己沒有可以裝載之物,不然怎麽也能換不少銀子。


    蘭清正思考著,突然間,一種莫名的恐懼湧上心頭。她目睹著這片林子中大量的黑鴉飛起,拍打著翅膀迅速逃離。仿佛林子裏存在著某種天敵。


    蘭清深知,鳥獸驚散必然是附近有更為強大的存在,它們才會如此集體驚恐地飛走。


    她瞪大雙眼,竭盡全力地四處張望,但眼前除了茂密的樹林和斑駁的光影,別無他物。


    然而,一種無法言喻的恐懼卻如潮水般源源不斷地湧上心頭,令她感到後背發涼。


    出於本能,她猛地一側頭,恰在此時,一股濃烈的腥風從她身後席卷而來。


    驚慌失措間,她下意識地轉過頭,隻見一顆巨大無比的黑色蛇頭宛如一座小山,從高高的樹上緩緩垂落。


    那巨大的蛇嘴張開,露出尖銳鋒利的毒牙,閃爍著令人膽寒的寒光。


    她驚恐至極,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栗起來——她此生從未見過如此龐大的生物!究竟需要曆經多少歲月,才能成長為這般模樣?


    容不得她多加思考,求生的本能瞬間充斥著她的腦海。她緊緊咬著牙關,深吸一口氣,鼓足全身力氣轉身狂奔。雙腳如同風馳電掣般飛速交替,揚起一片塵土。


    而那條黑蛇似乎並不急於追趕,隻見它那粗壯有力的蛇尾穩穩地倒掛在樹枝上,高昂著頭顱,冰冷的目光死死鎖定著女子逃跑的方向,仿佛在悠然自得地觀賞一場貓捉老鼠的遊戲。


    它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女子漸行漸遠,那姿態沉穩自若,仿佛那逃跑之人早已是它的掌中之物,絕無逃脫的可能。


    待女子跑出一段距離後,黑蛇驀然一動。它以驚人的速度飛躍而起,猶如一道黑色閃電劃過半空,眨眼間便再次擋在了蘭清的麵前。


    蘭清氣喘籲籲地停下腳步,額頭豆大的汗珠不斷滾落,浸濕了她的衣衫。


    她顧不上擦拭汗水,迅速伸手摸向腰間,抽出一把短小精悍的匕首握在手中。


    緊接著,她毫不猶豫地將隨身攜帶的雄黃粉用力拋灑出去。


    雄黃粉在空中形成一團黃色煙霧,彌漫開來。盡管她心裏清楚,麵對這樣一條體型巨大的黑蛇,這點雄黃粉或許毫無作用。


    但此時此刻,她已別無選擇,隻能抱著死馬當作活馬醫的心態拚死一試。


    正當蘭清緊握匕首,準備與黑蛇展開殊死搏鬥之時,突然間,林子裏傳出一聲低沉而威嚴的喝罵:“孽畜!休得嚇唬人家小姑娘了!”


    這大黑蛇瞬間乖乖的蜷縮在地上,討好似的朝著聲音的方向擺了擺大尾巴。


    雖然還是大的出奇,但沒有張開那恐怖的蛇嘴,看上去好一點了。


    蘭清往聲音的方向看去,一位滿頭白發,衣裳老舊的老太手持拐杖向黑蛇走來。


    原來這黑蛇有主人的,一個半百老人養這麽大條黑蛇一定不是一般人。


    蘭清俯身誠懇的謝過老太的救命之恩。


    老太抬起眼皮看了下這小姑娘,輕聲恩了一聲算是迴應。讓她速速離去,這裏不是她這樣的凡人小姑娘該來的。


    蘭清聽這老太的話,就確定了對方是修煉者了,難怪能駕馭這麽大的黑蛇。


    蘭清再次俯身,拱手離去。


    一股清香從小姑娘的衣袖口傳來。


    老太卻突然叫住了她,枯槁的手抓住了蘭清的手臂,力氣大的出奇。


    蘭清吃痛,疑惑的雙眼看著老太。


    老太拉著她冷聲問道:你身上怎麽會有絕品丹陽樹的味道。你是誰?


    絕品丹陽樹?是什麽?蘭清思考了片刻應該是自己袖子裏那顆清香的種子的味道。


    就拿了出來,把山洞所見都告訴了老太。


    老太聽完不說話,沉默的低著頭,周身發散的氣息像是一個遲暮要到生命盡頭的老人。


    半晌後,老太上下打量著蘭清。對蘭清說,你不能走,你得留下來陪我兩年,到時自會放你離開。


    蘭清很想拒絕,可她打量了下麵前滿臉淩厲的老太。如果自己不答應很可能會死在這裏。識時務者為俊傑,反正自己也再沒有地方可去。


    老太見蘭清答應了,讓蘭清跟著她。讓蘭清喚她隸阿婆。


    走了四個時辰,兩人才走到了一處偏僻小道,這條道路都是蛇身摩擦出來的路,都是蛇形的印子。


    跟著隸阿婆來到了一處茅屋。不大的茅屋前種滿了珍稀難尋的靈藥,一瞬間就吸引了蘭清的目光。


    見蘭清對這些靈藥感興趣,麵無表情的說我會慢慢教你,這些都不是最好的。真正的好東西已經在你身上了,隸阿婆冷哼一聲。


    蘭清不解,好東西是指那些書還是那顆種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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