踢門聲像是平地起炸雷,嚇得湊在一起正說話的大小夥子們立馬雙手貼褲縫,一排站好。


    先走進來的人是他們的排長,叫李延民。


    跟在李延民身後的,是雙手背在身後的蔡誌斌。


    “昨天是誰負責喂的豬?!”李延民中氣十足地大吼。


    部隊舉行了全軍養殖比賽,每個排都負責喂養一頭豬,到年末看哪個排養的豬最肥最壯。


    現在眼看就要到年尾,馬上就要全軍進行評比,他們排養的豬竟然拉稀了!


    “都啞巴了?說話!”李延民是真生氣,身側的拳頭握緊不算,脖子上的青筋都凸顯起來了。


    在李延民的怒目逡巡下,一個寸頭大眼士兵弱弱舉手,“排、排長,昨天是我負責喂的豬。”


    李延民幾個闊步上前,揪住士兵的衣領子,“你給豬喂啥了?豬從昨晚就開始拉稀,現在拉得都已經站不起來了!”


    “我…我喂豬的時候,看見一隻癩蛤蟆,就、就想看看豬吃不吃,把癩蛤蟆剁剁,扔豬食裏了。”


    聽到這話,連蔡誌斌在內,全體瞪大了眼睛。


    李延民的拳頭更是握得嘎嘣作響,後槽牙也磨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錯了錯了!排長我錯了!”


    李延民鬆開士兵的衣領,改成掐著士兵的後脖頸。


    鉗製小雞一樣,將人鉗著往外走。


    蔡誌斌讓開路來,叮囑:“記得以思想教育為主。”


    蔡誌斌是剛好聽到有豬拉肚子的消息,到豬圈那邊查看。


    順帶陪著李延民一起過來了解情況。


    現在得知豬拉肚子的原因竟然是因為被喂了癩蛤蟆,他失笑搖頭,準備轉身離開。


    眼角餘光突然瞥到地板上的蘋果核,他的視線從下往上,挪到了還站成一排的士兵們臉上。


    他眯了眯眼睛,“我和你們排長進來之前,你們在聊什麽?”


    士兵們立馬像是被殺了迴馬槍,剛剛才放鬆下來的神經,立馬繃緊。


    “迴、迴政委,沒聊什麽!”


    蔡誌斌狐疑掃射幾人,那雙微眯的眼睛似乎能看穿一切。


    沉默了幾秒後,他冷不丁突然問:“蘋果哪來的?”


    給岑婧怡送飯的士兵隻能硬著頭皮如實作答。


    蔡誌斌垂眸思索了幾秒,思索出了答案那般,又掃視幾人一眼。


    “有個詞叫‘禍從口出’,什麽該聊,什麽不該聊,你們自己好好想想,當心哪天因為自己的嘴遭了殃。”


    說完,蔡誌斌轉身從宿舍離開。


    站成一排的士兵們立馬鬆懈下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股劫後餘生的慶幸。


    “政委的眼睛咋這麽神啊,看一眼就知道咱們剛剛在說什麽了?”


    “你是不是傻,他那是在詐我們呢。”


    “籲~咱們也沒說啥啊,誇兩句還不讓誇了?”


    “噓噓噓,沒看出來政委那是在幫咱們呢?就顧團那老婆奴,要是真被他聽到咱們在議論嫂子,咱們肯定要比小錢還慘。”


    小錢就是剛剛被李延民拎出去的那一個。


    說到小錢,大家夥的注意力全被小錢吸引,一窩蜂跑了出去。


    站在宿舍門口,遠遠就看見李延民雙手叉腰站在操場旁,小錢全身背著目測有五十斤重的裝備,已經開始了跑圈。


    那邊,蔡誌斌迴到家屬院。


    有人看見他,好奇地問:“哎?老蔡你們在這兒?今天你們不是開會去了嗎?”


    蔡誌斌:“老顧替我去了。”


    “哎?稀奇,老顧平常不是最煩參加這種會議的麽?而且現在他還老婆孩子熱炕頭的,他會舍得替你去開會?”


    蔡誌斌笑而不語,揮揮手,朝家走去。


    顧延卿直到下午三點多才迴來。


    他先是把會議紀要丟給蔡誌斌,又問蔡誌斌今天團裏有沒有出啥事。


    蔡誌斌把底下有個兵給豬喂癩蛤蟆,導致豬拉稀的事當成笑話,說給了顧延卿聽。


    顧延卿又把這個笑話帶迴去,說給了岑婧怡聽。


    “啊?給豬喂癩蛤蟆?”岑婧怡失笑,“他怎麽想的啊?不知道癩蛤蟆的皮膚上有毒嗎?而且這大冷天的,癩蛤蟆不應該都冬眠了嗎?他上哪兒弄的癩蛤蟆?”


    顧延卿喝水的動作一頓,對啊,冰天雪地的,哪來的癩蛤蟆?


    他很快按下心頭疑惑,仰頭將杯裏的溫水一飲而盡。


    放下搪瓷杯的時候,注意到茶幾上的罐頭點心。


    岑婧怡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主動說了範主任今天登門‘慰問’的事情。


    “你到我們單位去,說什麽了?”她疑惑問。


    “沒做什麽。”顧延卿對上岑婧怡感興趣的目光,抿了抿唇,又將自己到出版社後的經曆複述了一遍。


    “你的直屬領導不懂欺負軍屬的後果,自然有人比他懂。”


    岑婧怡點點頭,“他能帶東西來‘慰問’,就說明比他懂的人,已經批評過他了。”


    說著話,她注意到顧延卿還是蹙著眉頭。


    “你怎麽了?事情不是都已經解決了嗎?”


    顧延卿對上她的視線,牽過她的手,拇指指腹在她的手背上來迴輕撫。


    “抱歉,我做的很有限,沒讓他得到更深刻的教訓。”


    岑婧怡眨眨眼,溫柔笑著安慰:“這就已經夠了,他又沒對我造成什麽實際傷害,隻是讓我在周末完成一些工作而已。”


    “現在他作為領導,帶著禮物來‘慰問’我,向我這個小職工低頭,已經對他進行了人格自尊上的處罰。”


    顧延卿的神色並沒有變好多少。


    岑婧怡暗暗咬了咬下唇,走近他。


    第一次忐忑又害羞地主動伸出手,環住他的腰抱著他。


    “我真的不覺得委屈,你能因為這點小事為我出頭,我已經很開心了。”


    這是發自內心的實話,畢竟顧延卿是個軍人,還是個幹部。


    他要是仗著身份就替她打擊報複單位領導,消息傳迴紀律嚴明的部隊,他恐怕也要受到教育處分。


    顧延卿現在的腦子裏已經完全沒有任何歉疚了,滿眼都是媳婦兒軟軟靠在自己懷裏,主動抱著自己的模樣。


    喉結滑動,他單手捧著岑婧怡的臉,彎腰低頭吻了上去。


    他們就站在大門進來,餐桌旁的位置。


    岑婧怡怕被人撞見,下意識往後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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