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金花樂嗬嗬答:“你走後不到一個月,就開始挖地基了!後來幹幹停停,建了七個月,才建好的!”


    “咋樣,敞亮吧?現在咱家的房子,可是咱村最好的房子,全村就咱家住上了平房!”


    顧延卿的眼睛被眉骨投射下的陰影遮住,叫人看不出他眼底的情緒。


    他又問:“花了多少錢?”


    蔡金花還是沒察覺什麽不對,“這哪裏算得過來,都是沒錢了就停工,等你寄錢迴來了,就開工。”


    顧大軍這時候聽出點不對味來了,趕緊衝上去,拉蔡金花的胳膊。


    他笑嗬嗬對顧延卿說:“延卿,咱們兄弟倆,一個出錢、一個出力,蓋了這麽好的房子,全村都說咱兄弟倆有本事呢。”


    顧延卿銳利的目光落到比自己矮半個頭的哥哥身上,那雙深邃的眸子也隨著他抬頭,暴露在了光線中。


    “一個出錢,一個出力?”他喃喃重複,突然哂笑。


    “你們問過我了嗎,就拿我寄迴來的津貼蓋新房。”


    他的聲音突然變冷,剛毅立體的五官也變得冷肅。


    “我走後一個月就開始挖地基,也就是說,那時候婧怡已經懷孕了。”


    他突然看向蔡金花,語氣質問:“媽,我記得你懷芳芳的時候,我不小心打掉家裏一片瓦,你狠狠打了我一頓。”


    “你說,家裏有孕婦,不能動土,會害孕婦流產。”


    “那為什麽,婧怡懷孕了,你們還要動工建房?”


    他是個軍人,該是個無神論者。


    可他一想到岑婧怡是早產生下的孩子,他就忍不住將早產的原因歸咎為家裏的不注意。


    蔡金花嘴巴張了張,想解釋辯解幾句什麽。


    顧延卿淩厲的眼神又迴到顧大軍臉上。


    “房子蓋了七個月。”


    “也就是說,婧怡早產的時候,你們歡歡喜喜住進用我的錢蓋成的新房。”


    “然後,把我的妻女趕出了家門!”


    這下,全家人都反應過來不對勁了。


    顧芳芳腦筋轉得快,趕緊開口:“二哥!是不是二嫂跟你說什麽了?”


    蔡金花一聽,馬上激動了。


    “我趕她出去怎麽了!老二啊,你可不要聽那個賤人的鬼話,她懷的那個雜種不是你的!你走了才八個月,她就生了,肯定……”


    “她八個月生孩子,那是早產!”顧延卿打斷她對岑婧怡的誣蔑,語氣不容置喙。


    李永芹嘟囔著反駁:“她說早產就是早產?”


    顧延卿銳利的眼神立馬掃過去,聲音幾乎從牙縫裏擠出:“她說是,就是!”


    “我信她,也信醫院出具的病例證明。”


    李永芹有些訕訕,但還是不服,“就算真是你的種,那又怎樣?也改不了她是個騷狐狸精的事實!”


    “她勾搭外麵的野男人就算了,還勾搭你親哥!”


    “留她到八個月,才把她趕出去,那都是我們有良心!”


    “要放在幾十年前,她這樣的,一早就被浸豬籠了!”


    看著李永芹言之鑿鑿的囂張嘴臉,顧延卿太陽穴的神經突突直跳。


    顧大軍看著他冷硬的側臉,心髒咚的一下,慌得不像樣。


    他趕緊解釋:“誤會!這就是個誤會,延卿啊,你不要聽你大嫂胡說。”


    李永芹跳起來,聲音尖銳高亢:“我怎麽胡說了!當初不是你說,那個狐狸精臭不要臉,故意洗澡不關門,勾引你去看嗎!”


    顧大軍急得瘋狂給李永芹使眼色。


    可是已經晚了。


    他被顧延卿一把揪著衣領子薅起來。


    李永芹作為媳婦,對顧大軍可能不夠了解,顧大軍說什麽她就信什麽。


    可是顧延卿和顧大軍從小一起長大。


    這個哥哥是什麽品行,顧延卿再清楚不過。


    新婚夜和他對視一眼都會臉紅的岑婧怡,絕對不會做出洗澡故意不關門的事。


    而他的哥哥,切切實實有過偷看女孩子洗澡的前科!


    積攢的憤怒在這時再也抑製不住,變成力量匯聚到顧延卿的拳頭,狠狠砸向顧大軍的嘴角。


    “嗷!”


    “啊!”屋裏的三個女人在顧大軍慘叫的同時,尖叫出聲。


    顧延卿額角青筋凸顯,又給了顧大軍一拳。


    平日裏隻會遊手好閑的顧大軍哪有能抵擋得住,被打得七葷八素,鼻子裏淌出兩條血注。


    暈乎乎間見到顧延卿又握緊了拳頭,他一個激靈,趕緊掙紮著要跑。


    蔡金花和顧芳芳這時候衝上來,一個抱住顧延卿的腰,一個抱住顧延卿握拳的胳膊。


    李永芹也跟著衝上來,張嘴就咬上顧延卿握著顧大軍衣領子的手腕。


    李永芹發了狠地咬,口腔裏很快感覺到血腥味。


    可是顧延卿完全沒有鬆開顧大軍的意思,看著顧大軍的眼睛也赤紅得嚇人。


    “你個狗雜種,放開我男人!”李永芹又轉而劈頭蓋臉地去打顧延卿,藏著黑泥的指甲很快在顧延卿的臉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血痕。


    “啊——你要死啊!敢打我家老二!”蔡金花又鬆開顧延卿,去推搡李永芹。


    李永芹打急了眼,口不擇言道:“什麽你家老二,他就是個……”


    話沒能說完,被蔡金花狠扇了個耳光。


    李永芹捂著臉瞪大眼,很快反撲要打迴去。


    場麵一時間變得混亂不堪。


    顧延卿咬了咬後槽牙,狠狠鬆開雙手擋臉的顧延軍。


    他轉身拿起自己的迷彩大背包就走。


    顧芳芳追出去,“二哥!你去哪兒啊!”


    蔡金花也顧不上打架了,跟著追出去,“老二!你要到哪裏去啊!”


    母女倆一路小跑跟著顧延卿,迴到已經上鎖,沒人住的老宅。


    顧延卿抬起穿皮鞋的腳一踹,門上的鎖輕而易舉被他踹落。


    他進門,將蔡金花顧芳芳母女倆關在了門外。


    蔡金花咣咣拍門,“老二!老二你這是啥意思啊!”


    任憑母女倆怎麽拍門,怎麽喊,顧延卿就是不開門。


    不到十分鍾,外麵的動靜也就沒了。


    老房子幾乎被搬空了。


    顧延卿摸黑走進他和岑婧怡的婚房,在黑暗中麵對那張隻剩下床架子和床板的床,枯站了許久。


    到了後半夜,他才在什麽都沒鋪的床板上躺下。


    第二天天還沒亮就又起來了。


    岑婧怡抱著沒睡醒的茵茵,一打開宿舍門,就看見一堵牆似的顧延卿站在門口。


    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就來了,肩頭上還有被露水打濕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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