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願還站在樓下,離江川還有20多米。


    但在江川眼裏這20多米是這輩子都逾越不了的。


    他這種人,怎麽會有人願意為他走20多米。許願下來隻是怕他死了吧。


    江川低頭嗤笑。又抽了一口。


    許願剛剛愣在那裏,現在看見他抽煙才反應過來,她衝了過去,20多米用了她這輩子最快的速度。


    有人來了。


    “抽什麽啊?怎麽了!”許願強勢的,把他的煙丟到地上踩了一腳。


    江川看見的是有人闖入了,他破碎不堪的生活。


    “怎麽了?出什麽事了嗎?跟我講唄!我一天多閑呢。”


    江川心裏麵想的是:“這是真的嗎?但是,怎麽會有人願意撿起破碎的我。”


    江川搖頭說了句沒事。


    “我信你?地上的線吐的口水?”


    大理石地板上有著清晰的兩滴水珠。


    “是啊。”


    許願怎麽可能信呢?現在的江川兩眼通紅。


    “你就強吧,死倔脾氣沒好處。”


    “你怎麽知道沒好處?”


    江川的每一個字都狠狠的紮在了許願心上。


    許願決定跟江川講她之前的事,不為什麽,隻是因為她自己知道倔脾氣沒好處。


    許願伸手拉住江川的右手,在昏暗的路燈下奔跑。江川沒有緩過神。但還是跟著他跑。


    上帝視角來看就是一個,看著幹幹淨淨的少女想把一個深陷泥沼的少年帶出黑暗。


    許願把江川帶到小區的木質座椅那裏。


    “你現在閑嗎?”許願一臉認真。


    “閑,對你什麽時候都閑。”


    “那你可別聽到一半就煩我啊!”


    “好的,小許同學”江川又迴到了以前的吊兒郎當。


    “你知道我為什麽成績好,還要轉學嗎?轉學還要專門轉一個市?還不跟爸媽呆在一起?”


    江川怔住了,他沒有想過這些。


    “因為我高一在雲川的時候,被校園霸淩了。”


    江川瞳孔放大,迴想起她之前那麽對許亦,一臉的不可置信。


    “就隻是因為,我的脾氣比較強。還有的應該就是有一個男生喜歡我,但是有一個女生又喜歡那個男生。我不喜歡那個男生就拒絕了他,但那個女生覺得我讓那個男生丟臉了。然後就開始霸淩我。”


    江川哽咽。


    “其實小時候還有一次,小學六年級的時候,我們班的女生比較肆意妄為吧。因為我比較喜歡一個人,其實也不是因為我想特立獨行,就是因為那個班裏麵沒有我特別喜歡玩的人。然後也被校園霸淩了。所以上周我舅媽才那麽激動。”


    江川想說什麽但每句話都哽在喉嚨裏出不來。


    許願就對著江川傻笑,眼眶也紅了。


    江川覺得現在應該安慰她,就問:“你沒有反抗嗎?這次許燦的時候,你不就反抗了嗎?”


    “對啊,我反抗了。然後就。”


    許願左眼掉了一滴淚下來,他用左手輕輕拂去。仿佛已經習慣了淡然了。


    “然後跟我有血緣關係的親媽,給我請了一天假,把我帶迴家打。我爸也動了手,但相比我媽來說簡直就是輕如鴻毛。”


    現在江川覺得他們同病相憐。就問許願:“那你怎麽撐過來的?”


    “初中啊,初中我開始接觸了小說,不知道為什麽,就覺得我的世界變得更廣闊了,感覺我的眼裏不再隻有我爸媽他們給我的枷鎖。更是藍天白雲大海。”


    “那不挺好的嗎?”江川雙手托住後腦勺仰在椅子上。


    “我媽覺得小說耽誤我學習,讓我親手一頁一頁的撕。不知道你能不能想象,在這個世界上與我血緣關是最親的人用他能想到的最惡毒的語言罵了我最愛的人。”


    江川啞口無言:“那你之後怎麽辦?你舍得嗎?”


    “怎麽可能舍得呢?每一次撕了之後,我都會把我們那一片區的垃圾桶都翻一遍。我覺得總有那百分之一的希望,我能找到一本書的碎片。但是沒有,我不知道她丟在哪了。我隻知道她把我丟掉了。”


    “。。。。。。。。”


    “然後我就得病了。”


    “什麽病?”


    “精神方麵的,抑鬱症,雙向情感障礙。”


    “為什麽,就因為剛剛那兩件事。”江川開始小心翼翼的試探。


    許願雖然麵不改色,但眼淚一直在流。


    “後麵九年級的時候,我就開始失眠,多夢,手抖,注意力不集中,完全上不了課。然後就去住院了。”


    許願站起來,不想讓江川或者是任何一個人看見自己狼狽的樣子。因為這是她好不容易改變的自己。但她知道,她現在還是一樣,她任就在墮落,就在每一天的昨天。


    “那你是靠藥物治療才迴到現在這個狀態的嗎?”


    “沒有啊,我酒量好那些藥對我沒有很大的用處,我每天晚上要吃六顆半的安眠藥。也隻能進入淺睡眠。”


    “我其實去過你的房間,上上個星期你房間空調壞了的時候,那個線路是我去幫你接的。我看見你的書架上全是小說。輔導書什麽的都堆在地上。離開你爸媽應該好一點了吧。”


    “是啊,好了很多。因為這樣,至少死之前是自由的,隻有自由的靈魂才能在曠野飄蕩,其他的都沒有遠方。所以我走之前跟我爸講了一句話,讓我媽別像我一樣,傷心到最後,想去摸心髒都不知道它在哪。”


    江川明白了許願和他一樣,是苦命人。他們都是從玻璃渣裏走出來的。全身都是傷,所以隻有把自己裹緊,才能看起來不那麽憂傷。


    江川放了首《水星記》打算把自己的事也給許願講。但是他還是在猶豫,因為許願可能跟很多人講過。但他沒有。從來沒有。


    他們兩個就靜靜的聽歌,


    當歌詞放到


    “還有多遠才能進入你的心?還有多久才能給你接近?”


    許願突如其來的來了一句


    “還有多久我才能攢夠錢,買迴我這幾年失去的快樂。還有多久。”


    江川被刺激到了,猶如一顆棉花糖,在碰到他心髒的一刻砰然炸開把他的心包裹起來。


    “是啊,還有多久?”


    “那小許同學,也聽我嘮叨一會兒吧。”江川哭笑著對許願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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