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國,東平郡,少方城,城郊的一處私塾內。


    “無極曰道,太極曰身。身中有身,故曰天心。


    天心位安以中正,神機主宰而虛靈。


    靈應常清,萬化歸真。靈隨物昧,萬化自背。豈道遠於人,而人自遠於道也。”


    一道年輕的聲音響起,說著玄之又玄的話。


    易澤一襲青衫,站在私塾的最前方,手拿一把教尺,看著下方的一眾學生,慢條斯理的解釋著剛剛所言之語的意思。


    易澤是少方城本土人士,出生於城內的士紳之家,家中良田千頃,在少方城是有名的地主。


    作為易家的獨子,易澤天資聰穎,很年輕的時候就考中了舉人,但他卻並沒有繼續在科考中突飛猛進,而是迴家繼承家業。


    少方城的人都知道,易舉人有一大愛好,就是農事。


    身為地主家的兒子,好農事本無可厚非,但易澤將自家的農事發展到了一個新境界。


    短短數年,他將易家下轄的良田產量,翻了一番,而且一些下等田地,也在他的指導下,或改變耕種方式,或更改種植產物,每年都能獲得遠超過去的糧食。


    正因為如此,易澤的父親,對易澤放棄入仕的決定予以支持,畢竟千裏做官隻為財,而在這個世道上,還有什麽比土地更硬的財貨呢。


    易澤這幾年的行為,相當於將家族的資財翻了一倍,當官來錢也不一定有這麽快,“民以食為天”這句話,在易澤的手上具現化了。


    之後,易澤為了不事事親力親為,在城郊開辦了私塾學堂,專門教導家裏的佃戶們如何耕種,為了籠絡他們,易澤又開了一堂經義課,教導他們的孩子一些雜學。


    又因為康國以道家為國教,修道成風,因此易澤教授的多位道家經典。


    因此,易家的佃農對這個東家很是滿意。


    康國並不是風平浪靜,雖然沒有遍地狼煙,但朝廷的統治力已經開始下降,如少方城的城主,都算是一方豪強勢力。


    有遠見的人都知道,亂世即將到來,這也是易澤放棄官場的一大原因。


    易家要在將來亂世中生存,家中的土地和佃戶就是最大的底氣,佃戶們也不想放棄如此優渥的生活,因為他們交完易家的佃租後,所得收益比自耕農還要多!


    正因為這個原因,少方城很多自耕農願意將土地賣予易家,成為佃戶,易家水漲船高,易澤的父親與城主也是稱兄道弟的關係。


    少方城的糧食產量提高,自然少不了城主的業績,城主的實力越大,地位自然節節升高。


    此間是上午,易澤在前方講述《道玄真經》,下方數十個學生也在認真聽講,特別是坐在最前方的一位衣著素雅的女子。


    此女名為淩霜,乃是少方城城主之女,從小喜歡道家文化,偶然間結識了易澤,隨後就成了這間城郊私塾的常客。


    “人莫鑒於流潦而鑒於止水,以其清且靜也。”


    最後一句話講畢,易澤宣布結束今天的教學,與淩霜點頭示意後,便離開了屋子,所有孩童見狀一哄而散。


    易澤出屋後就是一片寬敞的院落,他也算得上是家財萬貫,自然不會委屈了自己,這間屋子也並不是正經的鄉下私塾,而是一片院落的邊角的屋子。


    走在自家的三進院落中,易澤心情一陣舒暢,他很享受現在的生活,平淡而又不乏趣味。


    “先生今日的道學又是發人深省,令我很是佩服。”


    易澤剛在果樹下的石凳上坐下,淩霜後腳就跟了過來,坐在他的旁邊,臉色清冷而又帶著一絲親近的道。


    易澤對此習以為常:“霜小姐過譽了,我也隻不過是在這山水阡陌之間,偶爾有所感悟罷了。”


    易澤對這樣的場景早已習以為常,兩家本來就是世交,隻是後來淩家走了官場之路,但易家發展至今,也不差,所以關係也就一直維係著。


    “能寄情於山水之間,領悟道之所在,先生確實非同凡響。”淩霜淺笑道。


    易澤微笑不語,兩人平日裏相處,主要便是學術間的交流,當然,淩家和易家也樂於見得他們友好相處。


    少方城中,淩家有權,易家有錢,在這個世道中,兩家交好百利而無一害。


    “先說,你說這世間,是否真的有謫仙人?”淩霜突然盯著抬頭望天的易澤,幽幽的問道。


    “謫仙人?他種地能畝產幾何?”易澤不在意的道。


    淩霜聞言搖了搖頭,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隨即不再說話,跟著易澤一起仰望天空。


    轉眼就到了下午,淩霜早已迴城,現在是易澤教導佃戶農事的時候,他一般會到田地中因時製宜的指導。


    易澤雖是舉人出身,但在佃戶們麵前從來沒有架子,平日裏佃戶也喜歡圍在他身邊,但今天都很拘謹的站在遠處,因為他的身邊跟著一位英姿颯爽的女子。


    一身黃衫的淩芷,很認真的聽著易澤對農事的講解,同為城主之女,作為姐姐的淩芷,反而對這方麵更加感興趣。


    不過淩芷並不是每次都來,她經常輔佐城主打理政務和軍事,隻是偶有空閑,才會來此處聽上一聽。


    “盡管我對農事一知半解,但每次聽你講農桑之事,都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自古以來,田裏的莊稼成熟了千次萬次,能將其培育方法如此係統的規劃,還是第一次,易兄大才啊。”淩芷讚歎道。


    相對於妹妹淩霜,易澤顯然跟淩芷更加熟悉,聞言隻是瞥了她一眼,沒有接茬,而是問道:“芷小姐,吹捧之言就不要說了,趕緊說說,這次來找我什麽事吧,說完我還要指導佃戶們耕種呢。”


    淩芷對他的反應習以為常,緩緩道:“西南發生叛亂,現在規模雖然不大,但這是一個征兆,有些人,有些國,已經忍不住要打破康國的平靜了。”


    易澤聞言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歎了口氣:“嘖嘖,這才消停了多久,亂世又要來了,無聊。”


    “大勢由不得我們決定,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多做準備,在麻煩來臨的時候,盡量自保無虞!”淩芷正色道。


    易澤看著麵前一望無際的田野,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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