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早之前,就在邢無意和夏英還在趕路的時候。


    因為皇宮內還有一個刺客不知所蹤,過去已經經曆過一次刺殺的皇室成員們都不敢托大,紛紛來到了皇帝的養心殿中躲避。原因無它,隻因為這裏不僅有無數的精銳秘衛保護,還留守著最後一名皇城司的指揮使——夏冬。


    而夏冬也正好將大部分秘衛都集結到了養心殿附近,不必再分開守衛其它宮殿。


    此時雖然已經入春,但冬雪消融不久,寒意仍盛。養心殿中燒著好幾個暖爐,皇室成員們都已經在此聚集。


    主位上,德化皇帝和太子相對而坐,一邊下棋,一邊討論國事,而紅鸞公主夏綾和二皇子夏陽正坐在一旁觀看,不時也出言討論幾句。


    夏陽如今已經二十幾歲,封了王位,平日居住在皇宮外自己的府邸之中,但因為太子昨夜才遭到刺殺,德化帝實在放心不下這個小兒子,便將他也接迴了皇宮。


    自從生母趙妃死於兩年前遊行大典上的刺殺之後,夏陽便變得沉默寡言了許多,很多時候連德化帝都看不透他在想什麽。不過,雖然夏陽性子大變,但似乎仍舊對太子之位沒有覬覦之心,對夏宇也是一如既往的尊敬,所以德化帝也並沒有在意他的改變。


    除了這幾位留著夏家血脈的直係成員外,德化帝最後的兩名妃子鄭妃和楊妃也來到了殿裏。


    這兩位可以說是大夏立國以來最憋屈的妃子了。她們跟著趙妃一起嫁給了當時還是太子的夏銘海,可夏銘海幾乎每夜都睡於司婉兒的房中,臨幸她們的次數少得可憐。她們隻能常年獨守空閨,聽著隔壁房間的聲音自我寬慰。


    這種情況直到夏銘海登基也絲毫不見好轉,盡管她們都擁有了獨立的寢宮,但如此一來連聲音都聽不到了,更是覺得寂寞如雪。如果說皇後獨自占去了夏銘海百分之九十的寵愛,那麽剩下的百分之十中,趙妃又占了百分之九,而她們隻能共分最後的百分之一。也就是說,盡管夏銘海隻有四位妃子,但這兩位每年侍寢的次數一隻手都數得過來。


    在皇後和趙妃遇刺而薨後,德化帝始終沒有新納妃子,她們本以為機會終於來了,哪知皇帝仍然夜夜獨宿於皇後生前常居的乾清宮中,她們仍然是三天餓九頓。偶爾皇帝終於想起她們,但侍寢之時,皇帝嘴裏喊的還是皇後的閨名,而她們也不敢反對,隻能默默承受。


    妾身……竟然隻是皇後娘娘的替身罷了。正所謂有的妃子活著,其實已經死了;有的皇後死了,其實她還活著。


    士可忍妃不可忍,兩名妃子常年寂寞無比,隻能常常在一起互訴委屈,最後終於成了……共同研究做豆腐的關係。


    此時,她們正親密無間地坐在皇帝身後不遠處小聲閑聊,不時瞥一眼皇帝認真下棋的背影,偷笑幾聲。


    夏冬仍是那件禦賜的大紅朱袍,坐在夏綾的身邊,任由姐姐拉著自己的手,正在閉目養神。雖然皇帝和太子等人聽不到,但兩名妃子間那些奇奇怪怪的話題卻清晰地傳到了他的耳內。


    “姐姐,攪先生是什麽?”就在夏綾認真觀棋的時候,夏冬忽然開口詢問。


    正舉棋不定的夏宇聽到這話,渾身一抖,手裏握著的棋子一下掉在了棋盤上。德化帝也愣了愣,卻很快反應過來,故作沒聽到,連忙在棋盤上落下一子道:“這局朕贏了!”


    一旁,剛剛還麵色認真的夏陽在竭力壓著翹起的嘴角,眼看就快繃不住。


    夏綾先是愣了一下,接著瞬間滿臉通紅,博覽群書的她當然知道那是什麽東西,卻不知道弟弟是從哪兒聽來的這個詞。見兩名妃子震驚的眼神望向自己,她連忙裝傻道:“呃……姐姐也不知道!”


    “可……”


    “冬兒別說了!”夏綾一把捂住了弟弟的嘴。


    “父皇,剛才我還沒落子呢……”太子望著棋盤,嘴角抽了抽。


    德化帝似乎心情大好,哈哈笑道:“棋子都落在了棋盤上,你可別想耍賴。”說著,他又轉向夏綾,戲謔地道,“綾兒,冬兒就待在你身邊,又不會亂跑,你為何一直不願放開他呢?”


    自從夏冬摘下麵具後,夏綾就一直沒放開過他的手,連夏冬對秘衛們發號施令時也緊緊握著。


    太子見狀,也不由得調侃了一句:“放心吧,大家都知道他是你的人,沒人跟你搶的。”


    “那可說不準。”夏綾翻了個白眼,看向某個方向,手卻握得更緊了幾分。


    在那個方向,梅德、羅恩、莎莉公主正坐在一張小桌的後麵,一個矮小的太監正為他們端上餐點。因為不能排除那些忍者的目標是刺殺這些使臣的緣故,德化帝也特許三人留在了養心殿。


    “這個是什麽?實在太好吃了!”羅恩一邊急不可耐地抓起食物往嘴巴裏塞,一邊含糊不清地問道。


    “這個叫一合酥,比我們家鄉的黑麵包好吃多了,不是嗎?”梅德笑道:“早就跟你說過,這個國家疆域遼闊,物產豐富,瓷器、茶葉、絲綢等奢侈品應有盡有。雖然這一路我們走了兩年多,但終歸是值得的,不是嗎?”


    “尼嗦得對。”羅恩嘴裏塞滿了食物。


    “說起來,我實在想象不到,今早那個威嚴的皇帝陛下現在竟然會如此和藹,看來即使貴為天朝皇帝,他在家人的麵前也隻是個普通的父親罷了。”梅德感慨地道。


    太監上完餐點,便朝著皇帝的方向行了個禮,躬身退了出去。夏冬忽然睜開眼,眉頭微皺地看著他的背影。


    旁邊的莎莉公主卻似乎完全對桌上琳琅滿目的食物不感興趣,隻是雙手托腮,癡癡地望向夏冬的方向。


    “公主殿下,花癡也得有個限度吧。”梅德見她如此,歎了口氣道:“天朝皇帝招待我們這麽多美味的食物,不享用一番未免也太可惜了。”


    “粗鄙。”莎莉略顯鄙視地看了他一眼:“我剛剛新學了一個大夏的詞語,叫做秀色可餐。像你這樣隻知道口舌之欲的人是永遠不會明白的。”


    “是是是。”梅德舉手作投降狀。


    就在眾人說笑之時,忽然有紙窗撕裂的聲音響起,一柄飛刀以極快的速度朝著莎莉公主激射而去!


    “什麽?”梅德和羅恩皆是大吃一驚。莎莉公主還未察覺,那邊的夏冬忽然從太子的棋盒中取出一枚棋子,抬手一彈!


    “噔”的一聲,那柄飛刀被遠遠地彈開。


    “啊!”莎莉終於反應過來,尖叫一聲。


    “嗖嗖嗖!”


    又是幾道窗紙被撕裂的聲音響起,又是數把飛鏢飛了進來,其中幾柄飛向三名使臣,另外幾柄則朝著皇室眾人射來!


    眾人大吃一驚,連忙紛紛蹲下躲避。


    夏冬眼神極其冷靜,隻見他猛地站起,將夏綾和其他人都護在身後,抬起一隻手,寬大的朱紅袖袍便旋轉揮舞起來,將四麵八方的飛刀全部裹挾了進去。與此同時,他另一隻手再次探入太子的棋盒中,抓起一把棋子,一把朝著那幾名使臣的方向扔了過去,卻是一招暗器手法裏的漫天飛羽!


    幾柄飛刀全都被這些棋子打落在地,其中幾枚棋子彈到了梅德和羅恩的身上,頓時痛得他們一個激靈。


    “趕緊趴下!”夏冬衝著他們喊了一聲,又拈起幾枚棋子,嗖嗖幾下便向窗外彈了出去。


    幾枚棋子精準地從窗紙的裂口中射出,很快便聽到外麵傳來了男子的痛哼聲。


    “拿下賊子!”秘衛們的聲音響起,接著便是刀劍碰撞的聲音,不一會兒便平靜了下來。


    張揚押著一個太監從殿外走了進來笑道:“陛下,刺客抓到了!這人暗殺了宮內一名公公,還換了他的衣服,這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接近陛下。”


    德化皇帝這才站起身來。雖然方才經曆了一場刺殺,但他臉色卻頗為平靜,不緊不慢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移步來到假太監的麵前。


    隻見眼前這人長得尖嘴猴腮,正是方才那個為使臣們送上餐食的太監。


    “真是膽大包天!”德化帝冷笑一聲,對張揚道,“將他押下去,審!”


    “是!”張揚抱拳領命,帶著身後的眾秘衛將這刺客押走了。


    夏冬則向三名驚魂未定的使臣走去。


    見到自己的“天使”向自己緩步走來,莎莉頓時神色激動,頓時就張開了雙臂想抱上去。下一秒,夏冬卻無視了她的懷抱,從旁邊走了過去,來到了羅恩麵前。


    “羅恩先生,得罪了!”


    “什麽?”羅恩愣了一愣。


    隻見夏冬從小桌上拿起一個大碗,接著伸出手指,輕輕地在羅恩胸腹間輕點了幾下。


    羅恩頓時神色烏青,嗚哇地一聲,低頭就吐。夏冬早已將碗放在他嘴邊,那些還未被消化的食物頓時被吐進了碗中。


    夏冬捏著鼻子,將碗遞給了一名秘衛讓他帶出去,這才解釋道:“那些食物極有可能被那刺客下了毒,因此我才讓你吐了出來。一會我們會再準備新的食物。”


    “哇哦!”莎莉公主見狀也滿臉激動地靠了過來,似乎絲毫不在意方才夏冬沒理她的尷尬,抓住夏冬的手臂就是嘰裏咕嚕的幾句鳥語。


    “夏大人,莎莉公主她說……呃……剛才她也吃了食物,讓您幫她也摸一摸,催催吐。”梅德哭笑不得地當起了翻譯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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