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夜晚酷熱無比,即使是在有著一大片竹林包圍的山莊中也不例外。


    因為吸入了葉思綺的煙霧後從淩晨睡到了黃昏,夏冬此時毫無困意。他本想再去偷偷檢查一下那個密室,但白江十分謹慎,已經在那間屋子裏加派了好幾個護衛。而因為明日還要押解葉思綺的緣故,夏冬也不願在此時就惹得白家不愉快,導致即將完成的任務出岔子,於是他隻好放棄了強行進入密室的想法,盤腿坐在二樓房間的床上,運功打坐。


    所謂功法,是輔助修煉者練出內力的方法,與武學不同。武學重在學習招式,而功法重在修煉內力,兩者合二為一才是人們常說的武功。


    武學是江湖人賴以生存的基礎,要是練會了招式,那麽即使沒有功法和內力傍身,也能擁有不俗的身手。但若是隻練功法而不練武學,那麽就像一個空有一身蠻力的壯年人,見到拿著利刃的小孩照樣得逃跑。


    因此,武學是基礎,而功法更多的是起到一個錦上添花的作用。不少小門派甚至根本沒有自己的功法,而大門派的弟子們都是從小便同時修煉武學和功法,往往要修煉數十年才能大成。


    但明妄心經是個例外。


    邢無意在傳授夏冬明妄心經時曾告訴他,明妄心經乃是江湖上最頂級的功法,不僅練成時間短,而且練成後可以大幅提升一個人的內力、肌體能力與反應速度,相當於把人直接改造成一個千年難遇的武學奇才。在身體各項素質都達到人類最高水平時,無論練什麽武藝都是輕輕鬆鬆,也就是說,隻要先練成了明妄心經,其它的武學招式都是一點就會。


    可以說,這種功法相較於其它門派的尋常功法來說,堪比作弊。其它門派的武者想達到蕭霆生這種層次,不僅需要極高的天賦,還需要數十年的苦修。而夏冬短短三年便已十分接近。


    不過,這功法也有很大的副作用。它的原理是通過不斷運轉內力,將其提煉得極為精純,與陽氣極為接近,因此修煉者的體溫會比常人略高。而在每個月的初九,陽氣最重之日,修煉者體內的內力便會變得狂暴無比,無法控製地在體內肆虐,最終匯聚在心口處,如同萬蟻噬心,整個人都會陷入虛弱的狀態,被稱為妄心之痛,其中又以每年九月初九的重陽節為甚。


    夏冬自修煉明妄心經以來,已經經曆過太多次妄心之痛,但每次到來時仍然會讓他痛苦無比,躺在床上一天都下不來。在這一點上,即使是邢無意和蕭霆生也好不到哪裏去,可見這股痛楚多麽誇張。


    按照邢無意的說法,修煉明妄心經會導致人體內陽氣過盛,若是女子修煉便會好上許多,但他找了多年,都找不到身具麒麟骨的女人。為了緩解這股疼痛,必須常常運轉此功法,並借助其內力運轉的路線將陽氣排出體外。不過,夏冬並不覺得這有太多的效果。


    “再過幾日,就是七月初九了。必須要在那之前將葉思綺押進長安,關進牢裏,否則屆時我與師兄妄心之痛發作,難保她不會趁機逃走。”想到葉思綺,夏冬不知為何對於她有種親切的感覺。但是畢竟是師傅所要的人犯,他也隻能將那種感覺壓在心裏。


    正在思索間,夏冬忽然聽到樓下傳來了一聲巨響,接著護衛的怒斥聲、破窗聲、打鬥聲也接踵而至。


    “不好!”他本以為有蕭霆生在,四周還有無數白家的護衛,對葉思綺的看管應該萬無一失才對,沒想到竟然還是出了婁子。葉思綺雖然武功遠不及師兄,但是十分擅長用毒,即使是師兄,一個不慎之下中了她的暗算也不無可能。


    “早知道我與師兄一起看管她了。”夏冬有些懊惱地想著,衝到了窗邊。隻見莊園周圍原本用竹子排成的圍欄,此時被破壞出了一個大缺口。不少白家的護衛大聲唿喊,正朝著這個缺口破開的方向追去。


    “看樣子葉思綺果然逃了!”夏冬吃驚地想道。他從二樓的窗戶上翻身而出,一躍而下,輕輕落在地上。


    隻見關押葉思綺房間的牆壁也破了一個大洞,蕭霆生正臉色鐵青地站在裏麵。夏冬對現場的狀況略作掃視,隻見葉思綺的腳印清晰可見。他與蕭霆生對視了一眼,默契地點了點頭。


    “發生甚麽事了?怎麽迴事?”白蛇山莊的莊主白江帶著手下的三個兄弟也趕到了。


    “白莊主,人犯趁我困頓之際對我用了迷藥,然後逃走了。”蕭霆生頗為冷靜地道。


    “什麽?”白江也沒想到,那葉思綺手腳被捆,卻還能在白家的重重守衛下逃出。


    “這女子身上說不定還藏了什麽暗器。”他恨恨地道,隱隱地有埋怨蕭霆生和夏冬沒有對其搜身的意思。


    “也許吧。”蕭霆生不置可否,向夏冬示意了一眼,兩人便一起追了上去。


    “嘖!”白江望著他們兩人的背影,道:“她終歸是在我們的看管之下逃跑的。二弟,你輕功最好,去幫他們一把。”


    白河點了點頭,便跟上了那兩人的步伐。


    “可別給我捅出什麽大簍子……”白江有些擔憂地道。


    那邊白河仰仗著極快的速度,緊緊跟在夏冬和蕭霆生背後,其他的白家護衛則被他們三人遠遠地甩在了身後。三人很快穿過了山莊周圍的竹林,來到了山腰的另一邊。


    隻見這裏生長著無數高大的古樹,枝繁葉茂,蟲鳴陣陣。即使三人都是當世一等一的高手,想在這種環境下找到葉思綺也十分困難。


    “師弟,我們分開找,如何?”蕭霆生道。


    “嗯。”夏冬點了點頭。


    蕭霆生見白河跟在他們身後,速度竟不比他慢上多少,不由得驚奇地問道:“閣下是?”


    “在下白河,也是白江莊主的兄弟,前來相助兩位大人。”白河拱了拱手。


    “甚好,這樣集我們三人之力,就更容易找到那妖女了。”蕭霆生衝他點了點頭,三人當即分開,各自尋找。


    夜色如墨,月光被這片古樹林的枝葉擋住,使得整個樹林中幾乎伸手不見五指。夏冬小心翼翼地前行著,自從在佛堂後遭到葉思綺暗算後,他便時刻保持著警惕,絲毫不敢大意。


    就這樣搜尋了一炷香的功夫,夏冬忽然感覺自己的手背在樹幹上碰了一下,不知道擦到了什麽東西。他停了下來,將那東西抓在手中,卻似乎是一塊布料。


    正疑惑間,他突然感到前方有一股氣息,便趕忙停住腳步,拔出腰間的寶刀。


    “誰?”兩個聲音同時響起。


    “咦?師兄?”


    沒想到是蕭霆生的聲音。夏冬有些驚訝地道:“師兄,我們不是分開往不同的方向找了嗎?怎麽會碰麵呢?”


    “應該是夜色太黑,我們在看不見的情況下,就會不自覺的走錯方向。”蕭霆生道,“不過這也代表著我們幾乎已經搜了一圈了。這妖女的腳印就是往這邊來的,難道竟是我們追蹤錯了?”


    “不,”夏冬道:“師兄,你過來看。”


    夏冬在懷裏摸出火折子打開。隨著火焰亮起,兩人都看清了,夏冬手裏拿著的,是一塊黑色的布料。


    “這是從葉思綺身上掉下來的。”蕭庭生蹙眉道。


    “沒錯,我們應該沒有找錯方向。”夏冬高興地道。


    “正好,既然有了線索,我們兩人一起找吧。”蕭霆生道。


    “好。”夏冬點了點頭,低頭仔細地觀察了一下這塊布料,道:“從這塊布被撕扯的方向來看,他應該是往那邊逃了。”他指向一個方向,兩人一起追了過去。


    沒走幾步,前麵豁然開朗,兩人竟然走出了樹林,來到了一片空曠的山坡上。


    “看!腳印!”夏冬高興地喊道。果不其然,出了樹林後,葉思綺的腳印在月光的照耀下再次清晰起來,遠遠地就能看見,這些腳印通往山坡上的一塊凸起之處。


    “就是這兒了!”夏冬偏頭興奮地看了蕭霆生一眼,但讓他奇怪的是,蕭霆生似乎看上去並不怎麽高興,眼神中反而帶著一絲猶豫。


    似是感受到夏冬的目光,他勉強一笑,道,“走吧,我們去捉她。”


    兩人飛身而起,幾個起落便來到了凸起處。原來這裏卻是一個小山洞。山洞裏正靠著一個虛弱的黑衣美人,正是葉思綺。


    “葉思綺,你的罪名恐怕要再加一條妄圖逃罪了。”夏冬率先走進山洞。


    “嗬,是嗎?”葉思綺雖然看上去疲累,一雙美眸卻炯炯有神地看向夏冬,道:“看得出來,你很尊敬你的師傅呢。他讓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即使是要抓我這個壓根沒犯下過任何罪行的女子……”


    說到這裏,她輕笑一聲,語帶嘲諷地道:“真是個可愛的玩偶。”


    “師傅對我有救命與教養之恩。”夏冬自然能聽出她語氣裏有挑撥自己與邢無意關係的意思,便道:“而且師傅作為皇城司的指揮使,既要監察百官,又要緝拿盜賊,是一個大公無私的人,你還是別想著挑撥我與師傅的關係了。”


    “單純的孩子……如果我說,你師傅收你為徒,傳你武藝,隻是為了他自己呢?”葉思綺臉上掛著奇怪的笑容,使她那張俏臉看上去顯得有些瘋癲。


    “你瘋了。”夏冬搖搖頭,走上前道:“我這就帶你走……”


    突然,背後一陣勁風襲來!


    夏冬反應極快,等不及迴頭便一掌向後拍去。兩掌相接,他竟然不敵對方,被這股沉重的力道往前狠狠推了個踉蹌。


    驚怒之下,他飛快轉過身,雙腿分開穩住身形,看向剛才襲來那一掌的方向。


    隻見洞口處,月色淒清,蕭霆生正舉著手掌,麵色複雜地看著他。


    “師兄?!”夏冬驚道:“你為何對我出手?”


    “抱歉,夏冬。”蕭霆生沒用往日的“師弟”稱唿他:“你且聽她把話講完。”


    聽到這話,夏冬哪還明白不過來。


    “師兄,你竟然聽信了她詆毀師傅的話麽?”


    “並非詆毀……”蕭霆生道:“她說的有理有據,我們隻需要略加探查,便能知曉其中真相。”


    “難怪我覺得你有些奇怪,”夏冬怒道:“葉思綺手腳被縛卻能逃走,找到如此隱蔽的地方藏身,並且還知曉是師傅要抓她……看來這一切都是師兄你在背後幫忙!”


    “夏冬,你便聽我一次。”蕭霆生道:“邢無意收留我們,傳我們武藝,這背後說不定真有隱秘……”


    “那又如何?”夏冬打斷了他,道:“就算師傅他真的另有目的,可救命之恩做不得假。師兄,師傅收養我三年,更收養了你六年!你為了這妖女的一麵之詞,便要背叛師傅?”


    “唉……”見他這副固執的模樣,蕭霆生知道,他怕是聽不進自己的勸告了。兩人認識三年,雖然見麵不算多,但彼此感情已十分深厚,也十分了解彼此。蕭霆生知道這個師弟雖然外表像是個稚氣未脫的孩子,但他卻已經曆過常人難以想象的太多磨難,因此心誌十分堅定,不會輕易相信別人。救了他命、傳他武藝的邢無意和剛剛見麵就將他迷暈的葉思綺,不用想也知道夏冬會選擇相信誰。


    “既然如此,為兄便先製服你,將你帶走後再慢慢跟你解釋。”


    “那就來吧!”夏冬的小臉上帶著倔強。


    “洞裏太狹小,我們且到外麵去。”蕭霆生說著,便轉身往洞外走去,似乎根本不擔心夏冬借機拿下葉思綺。


    夏冬也的確如他所想,緊跟在他後麵,就像平時一樣,但眼中卻沒了往日的崇敬,隻有濃濃的失望。


    夏風微涼,銀色的月光柔柔地灑在山坡上,似是為這片天地染上了一絲悲涼的色彩。


    一高一矮兩個身影在月色下擺開了架勢,影子在山坡上拉得狹長。


    葉思綺仍然靠在山洞的石壁上,竭力坐直身體讓自己能看得更清晰。作為此時唯一的見證者,她目光有些癡癡地望著二人,似乎想把這一幕永遠印在腦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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