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說我戴的這些嗎?”


    杜爭玄沒明白他的意思,又把校服袖子拉起來,給他看手腕上那一串五彩斑斕的小石頭。


    “這些應該不算「寶石」吧,該叫「水晶」?你要喜歡我可以給你再串點,”杜爭玄轉著頭看他:“這個不貴,網購十塊錢能買好幾大包,還有別的你看看。”


    杜爭玄平時周末晚上迴家都不寫作業,她背個中等容量的書包,裏麵裝的全是跟學習無關的東西。


    她把草莓晶、月光石、太陽石等等花裏胡哨的珠子都取出來,在桌麵上依次排開。


    都是用透明分裝袋密封的,連著袋子都小巧,在上午第三節課後的陽光下晶瑩剔透,有點像小孩子的玩意兒。


    中原中也看著那些珠子,斑駁彩光倒映在他眼底。


    過了一會兒,他笑笑,說:“我不是這個意思,謝謝你。”


    “好,你想要別的可以隨時跟我說。”


    杜爭玄把那些小袋子都收好,帶著中原中也去操場上體育課。


    認真算下來,中原中也轉來已經快兩個月,這還是他第一次上體育課。


    杜爭玄給他介紹:“我們學校的體育課一般不幹什麽,點完人數跑兩圈之後就自由活動。可以借器材玩,也可以找地方坐著或者迴教室。”


    這學期因為體育課排在上午最後一節,有很多人上課到一半就溜了。


    杜爭玄給他傳授訣竅:“操場邊上不是有小門嗎,等跑步跑到那裏的時候,就可以悄悄借著人群掩護跑出去。”


    這個提議也被中原中也婉拒了。


    杜爭玄沒過多科普,笑了笑就算了。


    這種心態她懂得,她剛幼升小的時候也是每天激動熱血得不行,下定決心每堂課都認真聽、好好寫每一張卷子,成為德智體美勞全麵發展的超強小學生,結果最終成為了老油條。


    隻能說人太累了自己就會學著偷懶,這也是一種生存之道。


    體育課是在操場集合,杜爭玄和中原中也是最後兩個離開教室的,其他班的學生都迴去準備上課,一路已經看不到什麽人了。


    杜爭玄原本想直接把中也帶到集合地點,沒想到在操場邊上就被人擋住了。


    龍婉麵朝著集合地點,皺眉托著下巴做名偵探狀,嘴裏嘟囔著:“不對啊……”


    “什麽不對?”杜爭玄從後麵湊上去,好奇地朝她看的方向張望:“你看什麽呢?”


    “看我們的體育外教,喏,就那個金發帥哥看到沒?”


    龍婉大概一指,杜爭玄就毫不費力地在遠處辨認出她所指的對象。


    其實壓根不用指,那個人實在是帥得太顯眼了。身姿高挑優雅,一頭金發在陽光下耀眼奪目,仿佛將周圍的光線全都吸引了過去,叫人情不自禁想起神話中的太陽神阿波羅。


    ……帥就算了,長得也這麽高。


    杜爭玄在心裏感慨。


    這種帥哥當然也是沒見過的,帶來了全新視覺震撼。杜爭玄知道以後看久了肯定就沒有這種震驚感了,所以她抓緊時間盯著看,同時抽空問朋友:


    “這多帥啊,你情報這迴確實準,給你記一功。他怎麽了?”


    中原中也:“……”


    龍婉差點要翻白眼:“我消息哪迴不準,當時校草哥要來我也提前給你說了吧?你小子油鹽不進就抱著那堆紙片怪誰。”


    “我不識貨我不識貨,”杜爭玄趕快真誠懺悔,“所以問題到底出在哪兒?”


    “……穿著不對。”龍婉沉吟片刻得出結論,示意杜爭玄不要光看臉:“上迴他來可不是穿的這一身,那一身西裝帥得啊,簡直沒法兒說。”


    西裝?


    杜爭玄眼睛一亮,趕快把目光從金發帥哥的臉上拔下來,往下看。


    這一看大失所望。


    這穿著……怎麽說呢,要硬說是西裝吧,也不是不行,因為確實是皮鞋、西式長褲、腰帶和襯衣。


    閻總——就是年級主任,也天天這麽穿。


    甚至這位金發帥哥還在腰帶上掛了一串鑰匙,杜爭玄都能想到走起路來哐啷哐啷的聲音了。


    “……看著像被閻總爆改了,這頭跟接到身子上的一樣,”杜爭玄很虛弱地說:“就連褲腰帶拴鑰匙這種細節都要複刻,有必要嗎?”


    剛開始沒留意他的穿著、光看臉那真是一種享受,可一旦發現了對方穿的是年級主任套裝,杜爭玄就受不了了。


    平心而論,其實外教老師的氣質非常不錯,就算穿老頭開衫也很養眼。


    但杜爭玄作為二次元還有點製服控,她喜歡那種略顯板正的穿戴。而且新老師帥得驚天動地,很有漫畫大帥哥的氛圍,套上那身會讓杜爭玄想起年級主任的外觀,有種二三次元錯亂的美感。


    龍婉倒是後續接受良好:“別那麽挑,你光看臉不也挺好?”


    杜爭玄大受打擊地搖頭:“你不懂,就是那種人設崩塌的感覺——嗯?”


    她話說到一半時,一直默不作聲的中原突然將她拉到身後,轉頭很嚴肅地對她們兩個說:“別靠近那個金發的男人、……”


    中原中也的眉緊緊下壓,他的神色凝重,渾身氣勢也驟然發生了變化。


    那是很陌生的一麵。


    似乎是轉瞬之間,他整個人就變得與校園格格不入,身上透著某種鋒利無比的銳氣。


    換成任何一個戰鬥意識敏感的人,都能立馬意識到不對並警惕起來。


    但很顯然,沒人能跟學得廢寢忘食不知天地為何物的高中生談戰鬥意識。


    龍婉和杜爭玄大眼瞪小眼,然後龍婉問:“為啥?”


    “……”中原中也簡短迴答:“他不是好人。”


    “不能吧,”這迴接話的是杜爭玄,她遙遙又看了眼新體育老師,中也立馬側身一步擋在了她的視野範圍內。


    杜爭玄:“……行行行,不看不看。”


    中原中也咬著牙問:“為什麽覺得他、不是壞人?”


    杜爭玄說:“主要是臉。”


    龍婉立刻把空氣話筒遞到她嘴邊,鼓勵道:“談談您的看法,杜老師。”


    “好,謝謝主持人,”杜爭玄裝模作樣一點頭,清清嗓子說:“這個一般來說啊,無論是在漫畫還是動漫中,長這麽帥的基本戲份都比較多。即使他是反派角色,最後也通常會在大結局洗白。不然作者不是白畫這麽帥了?”


    “有道理,感謝杜老師,”龍婉又把空氣話筒遞到中原中也麵前:“那中原老師,what''syouropinion(你的觀點是)?”


    “……”


    中原中也感到一陣無力。


    他覺得過去在「羊」東奔西走給人天天收拾爛攤子的時候都沒這麽無力過。


    但這段時間的相處也讓他明白,要是不能在邏輯上說個123來,杜爭玄可能溺愛,其他人就不好說了。


    於是他憋了一會兒,也拋出觀點:“……不能、以貌取人。”


    “啊?”龍婉不可置信地迴頭看了一眼:“看麵相不像壞人啊?就算幹壞事了應該也是有苦衷的。”


    “他就是讓你別看麵相,”杜爭玄扶額,餘光掃過集合地點的位置,愣了一下:“……等等,外教是不是在往我們這邊看?”


    龍婉一看,發現還真是。


    “……”到這時候,中原中也已經不想說什麽了。


    不願意走就不走吧,反正到時候打起來知道跑就行了。


    他與遠處的魏爾倫無聲對視了不知多久後,魏爾倫忽然意味不明地一笑,抬腳朝這邊走來。


    中原中也本來已經放棄讓兩個人提前避難,結果在魏爾倫朝這邊來的時候,兩個女生明顯姿勢僵硬了。


    龍婉:“他過來幹嘛,該不會要隨機找個幸運觀眾對話吧……”


    杜爭玄:“看不見我看不見我看不見我,我不敢跟三次元帥哥說話。”


    龍婉:“我也是。”


    杜爭玄:“那要不……咱倆再去上個廁所?”


    龍婉:“我覺得行。”


    兩個人很迅速地溜走了,走之前還順便給中也指路了最近的男廁所。


    “可以去裏麵躲一會兒,等上課鈴響的時候再卡著時間跑過去,”杜爭玄說:“不過你倆性別一樣,不確定他會不會追到男廁所去,祝你好運吧。”


    中原中也實在忍不住了,說:“你快走吧。”


    杜爭玄和龍婉雖然跑了,但那種神經又有點散漫的氛圍久久不散。在魏爾倫過來的那段時間,中原中也幾次調整狀態,發現怎麽都沒有在橫濱時的那種緊張。


    最後中也隻能放棄,要真打起來再說吧。


    他盯著金發的男人走過來,餘光再次掃視了遍周圍的環境。


    現在所站的位置靠近操場入口,幾乎沒有學生,但卻有兩三個校工打扮的人手推著畫線車,正在給紅色塑膠跑道上畫白線,看樣子很可能會經過這裏。


    打當時入境拿到的電話……還是把魏爾倫引到更遠的地方去?


    中也快速在心裏思考。


    他更傾向於後者,那意味著會有一段兩個人單獨談話的時間,可能說不了幾句,但多少能再驗證一下有關他身世的消息。


    時至今日,中原中也仍然很在意這件事。


    他對人生的記憶是從八歲開始的,對八歲之前的事沒有任何印象,隻是一片漆黑。


    八年前,橫濱的擂缽街發生了原因不明的爆炸,爆炸摧毀了周圍的地形和建築,隻留下一個半徑大得嚇人的深坑。


    當時八歲的中原中也在深坑邊被流浪的小孩發現,之後加入了那些孩子們組建的組織「羊」。一年多前才變成港口黑手黨的一員。


    故鄉在什麽地方?雙親是怎樣的人?


    這些很多人一出生就能獲知的情報,中原中也迄今也不甚明了。


    他希望弄明白自己的過去,加入港口黑手黨也有大半原因是能借機看到相關資料。


    因而對突然冒出來、自稱是自己「哥哥」的危險分子魏爾倫,中也的觀感複雜。


    ……而且他越看越覺得魏爾倫的發型跟他很像,是不是在故意模仿好惡心他?


    前兩次見麵都是在緊張刺激的戰場,中原中也也沒那個多餘心情關注魏爾倫的衣著打扮。


    但可能是剛才有兩名女子高中生對魏爾倫從頭到腳議論了一個遍的原因,中也的關注點也在不知不覺中跑偏了。


    為什麽他能光明正大地留小辮子?


    中也陷入了思考。


    難道沒人跟他說明天不把頭發剪短就別來上學了?也沒人讓他去醫院開單證明自己的頭發沒燙沒染嗎?


    魏爾倫走到了中也麵前。


    一種無形的、危險的氣氛正在形成,宛如空氣被逐漸抽離般,中也的身體繃緊,進入了高度緊張狀態。


    這種反應似乎也正在魏爾倫的意料之中。


    他微微一笑,開口道:“好久不見,我——”


    “老師,能往邊上靠靠嗎?”


    他的話被打斷了。一個校工打扮的大娘不知什麽時候走到附近,抬頭露出樸實又真誠的笑,說:“領導說這個白線得不斷溜兒地畫,你倆擱這一站我有點畫劈叉了。”


    魏爾倫:“……當然,女士。”


    魏爾倫禮貌地頷首微笑,向中也示意兩人去更靠邊的地方說話。


    一看他過的日子好像跟自己區別不大,中也心裏頓時釋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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