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晝見雍正皇帝怒意,知曉其心中已經不滿。又因為近來自己貪玩荒廢學業,於是便投其所好:


    “汗阿瑪體恤,為奴才娶得嫡福晉,奴才一定好生念書,兒子向您保證了!”


    聽到他這樣一說,雍正心裏麵便好受許多了。看這孩子一臉堅定,道:


    “今年選秀給你挑一個,你且迴去好生讀書。待給你挑選嫡福晉後,朕定會考察你功課!若你的功課不過關,就直接在尚書房過日子吧!”


    “奴才謝汗阿瑪恩典!”弘晝道。


    話說這選秀已經在各地開始,層層篩選淘汰,能夠到紫禁城選秀的女子已是少數。選秀之事,幾家歡喜幾家愁。一些家族希望女兒進宮,為家族爭光;一些家族想方設法阻止女兒被選上,因為一旦選上,便終身囚禁在紫禁城了。


    這一次選秀在建福宮靜怡軒進行,一群秀女統一著裝,不管家世地位,均端端正正規規矩矩站在一起。


    “這裏是紫禁城,各位小姐格格可要有點兒眼力勁兒。在這裏,哪怕是邁個門檻,腳邁錯了也會人頭落地!”老嬤嬤拿著戒尺對這群秀女中的佼佼者道,“一會兒,你們都脫光衣服進屋。自己不幹淨的,就先到我這裏說,免得一會兒丟人!”


    一群秀女迴答後,便去脫衣。一些秀女經過多次篩選檢查後仍然害羞,硬是不肯檢查,反倒挨了耳光。不管願意與否,均將玉體露在一群嬤嬤太監宮女前。


    “張嘴。”一個太監粗魯喊道。那秀女剛張開櫻桃小口,便被太監強行掰扯,弄得秀女一陣吃痛。


    “那個牙齒不整齊,那個口齒不清,那個口氣熏……”光一個看嘴巴的太監,就淘汰了好幾個。


    一位秀女自作主張,竟在肩膀上雕刻了一朵青蓮,上麵還刻著“淤泥不染,清漣不妖”八字。也不知是不是檢查的人看不懂,一看到這刺青,那老嬤嬤瞬間怒了:


    “這是那個妓院跑出來的淫婦,把她拉下去先打三十大板!”


    接著便傳來秀女淒慘的叫聲。


    剩下的秀女都心驚膽戰,時不時又有幾個人被趕走,時不時又有幾個人受罰。


    這其中有一秀女,生的漂亮不必說,瞧那模樣:


    【纖腰嫋娜,青絲妖嬈,柳葉眉下媚眼嬌,丹唇未啟似聞笑。體態風騷,青蔥十指,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酥胸菡萏。滿頭青絲如光縷,氤氳情韻拭淚幹。明眸皓齒,玉體細膩,似柳芽芙蓉出水。】


    此乃副都統五什圖之女吳紮庫氏,名喚烏爾登格,乳名蔦娘,來自噶哈裏。如今這一間房的秀女都是來自滿洲鑲紅旗,由於自己是副都統的女兒,在這群秀女中算是家世地位很好的,但是在這些宮裏人麵前,卻什麽都不是——他們壓根兒看不起這些來自下五旗的人。對待上三旗的秀女,他們大多阿諛奉承,不會對她們過於苛刻嚴格,住的地方也是最好的,吃的東西也是最好的。蔦娘想著自己在一批秀女中已經有很不錯的待遇了,她不敢再想想蒙古、漢軍旗的下五旗會有多麽悲慘。


    接下來又讓剩下的秀女挨個走到炭灰盆前,用腳夾住盆子。一個宮女拿了一片雞毛,讓秀女打噴嚏。大多數秀女下麵的盆子都沒有動靜,但是有少數幾個秀女打了噴嚏後下麵的盆子裏炭灰飛揚,這幾個秀女接著就被拖走。檢查完後,老嬤嬤給每個人手臂上都點上守宮砂。


    滿洲鑲紅旗的房間裏麵住了四個秀女,她們都並排睡著,時不時有幾個嬤嬤來查看,一旦睡姿不對,就會遭到毒打。好在蔦娘使了一點兒銀子,才換得一夜安寧。


    進宮之前,她和母親有約定,今夜子時,母親會來見她。於是她偷偷離開靜怡軒,一路上躲避著,若是被發現了就連忙拿出銀子。母親在宮門口已經打點好,母女倆終於得見。


    “額涅,我不想進宮。”蔦娘見了母親便哭了,“那些人看不起我們鑲紅旗的,我們被欺負得很慘。”


    “把這幾天熬過去,隻要熬到最後還皇上親自選秀,隻要沒有被挑中,會有許多達官貴人爭著搶著要你。”說話人正是烏爾登格的母親完顏氏,名馝雅,是原來十四王爺嫡福晉的三妹,五什圖嫡妻。可惜十四嫡福晉早已離世,十四王爺被軟禁。完顏氏認定皇上知道自家這個身份後會撂牌子,隻要女兒在最後一關落選,不僅不用困在紫禁城,也可以再次之後尋得一個好夫婿。完顏氏拿出一個布包,打開,裏麵是幾塊沙琪瑪和牛乳酥,還冒著熱氣。完顏氏心疼道:“拿著,趁熱吃,我那裏還有一份,你拿給你一個房間的秀女,和她們把關係處好。”


    “多謝額涅。”烏爾登格道,“額涅,女兒很快就出來。”


    忽然,隻見一個俊俏且醉醺醺的男人,旁邊小太監不斷攙扶。原來,弘晝去樂善堂與弘曆吃酒,卻不想吃多了,竟找不到迴宮的路。忽然撞見烏爾登格與完顏氏會麵,便醉醺醺走過去。


    “楚桂兒,你看,哪來的俊俏小娘子啊!”


    麵對一個忽然出現的“登徒子”,蔦娘和完顏氏均害怕起來——因為她們都看到他腰上係著一根黃帶子。


    “主子,天色晚了,裕嬪小主和老貴人該擔心了。”楚桂兒忙拉著弘晝要往另一邊走,臨走前還不忘道:“打擾到二位了。”


    “莫急,讓我看看。”弘晝推開楚桂兒,打量著烏爾登格,“嘖嘖嘖,這是哪家的格格,怎麽跑這裏來了?”


    聽到楚桂兒的稱唿,想必這是一位大人物。尋常宗室這個時候早就離了宮門,而這個時候能在宮裏頭的黃帶子,隻有皇子了。但是會是哪位皇子,烏爾登格不敢肯定。


    “別動,讓我好好看看。”弘晝湊過去,卻嚇得烏爾登格和完顏氏馬上跪下。弘晝見兩個人都跪下了,又馬上拉起烏爾登格,“走,陪我去儲秀宮……”


    “額涅,救我!”烏爾登格叫喊。


    “這位爺,我家女兒是這屆的秀女,求您開個恩,放過她啊!”完顏氏磕頭求著。


    恰巧理郡王弘晳今夜與雍正皇帝商討朝政,正要出宮門,見弘晝糾纏一個秀女,忙上前製止。弘晝一見是理郡王,自然有所收斂。但他向來看不起此人,因為他乃康熙皇帝已廢皇太子胤礽之子,偏偏雍正皇帝收其為養子。自己和弘曆連個固山貝子都不是,他卻封了郡王。


    “你又喝酒撒什麽酒瘋!”弘晳輕斥道,“快迴去了,不然汗阿瑪知道你醉酒調戲秀女,且不說人家是否保得住性命,這次選秀名義上是選秀充實後宮,實際上是為你準備的。你自己不好好在宮裏頭待著,整天遊手好閑,誰看得起你?”


    “要你管!”弘晝推開他,“我是皇子,你算是什麽?你一個廢太子的兒子還敢在我麵前囂張!你信不信以後等我四哥當皇帝以後我讓他殺了你!誰不知道正大光明匾後麵是我四哥的名字!我四哥對我最好,他對我百依百順,你阻攔我,我讓他殺了你!”


    “別鬧了,所幸沒什麽人,你說這話是腦袋不想要了嗎!”弘晳道,然後又向烏爾登格賠禮,“雖說二位違反宮規見麵是不行的,但是畢竟母女情深,加上剛才五阿哥冒犯了格格,作為賠償,我不會將這件事情說出去,但是格格之後還是要注意言行。”


    “多謝……敢問……如何稱唿您?”烏爾登格小心翼翼地問。


    “在下弘晳,皇上所封理郡王是也。”弘晳道,“格格和夫人都趕快迴各自的地方去吧。”


    “是。”


    可是烏爾登格剛走幾步,卻遺忘了返迴靜怡軒的路。正在苦惱之中,被弘晳看穿了心事。弘晳本打算讓自己身邊太監送她迴靜怡軒,自己送弘晝迴儲秀宮。奈何弘晝不喜他,於是隻好讓貼身太監與楚桂兒送弘晝迴儲秀宮,自己送烏爾登格迴靜怡軒。


    此夜寒風陣陣,烏爾登格因出門緊,又怕驚醒別的秀女,卻遺漏了披風,寒風襲來,竟連打好幾個噴嚏。弘晳見她柔弱,不禁起了憐香惜玉之情,將自己鬥篷批在她身上。烏爾登格見狀,剛想跪下推脫,弘晳卻道:


    “拿著吧,免得受了涼被趕出去。直接被趕出去的話會被人看不起,損害你的清白。今夜之事就不要聲張,然別人知道了你我都不得好死。以後不要亂跑了,可不是每次都那麽幸運。”


    “多謝理郡王。”烏爾登格感覺到一陣暖流襲來,“不知如何報答您的恩情?”


    “格格隻要保守今夜的秘密就行。”弘晳道,“實不相瞞,這次選秀主要是為五阿哥挑選福晉,今夜之事待明日五阿哥清醒過後想起來一定迴來找你麻煩的,到時候你就自求多福吧。”


    聽其一說,烏爾登格連忙跪下:


    “王爺,求您幫幫我。迴頭五阿哥想起來,奴才一定不得好死!”


    “我幫你?我為什麽要幫你?我憑什麽要幫你?”弘晳淡淡道,“格格,你自求多福吧。”


    “王爺,求求您,等奴才出宮之後,一定會報答您的!”烏爾登格哀求道,“王爺,求您憐我!我家世敗落,康熙朝時阿瑪靠安布瑪(滿語:姨父)好不容易得到副都統這職位,如今安布(滿語:姨娘)離世,安布瑪也……安布瑪也……”


    “他怎麽了?”弘晳問,“既然要求人,就沒有什麽難言之隱了。”


    “是。”烏爾登格小心翼翼道,“我安布瑪因為得罪了皇上被派去守皇陵,前幾年又被圈禁。”


    “你安布瑪是……十四皇叔?”弘晳略有些驚訝,“也是,若你真的得罪了弘晝,他告到皇上那裏去,再添油加醋,皇上在揪出你的底細,你們家是完了,我也會因為之前幫了你被連累。既然如此,我就幫幫你,免得被你牽連。”


    “多謝理郡王!”烏爾登格連忙磕頭。


    迴到靜怡軒,她小心翼翼地躺在床上,還驚魂未定,幾乎一夜無眠。天還沒亮便起來,她揉了揉朦朧的睡眼,和別的秀女一起用早膳。對鑲紅旗的秀女,嬤嬤不太傷心,早膳隻有每人一碗白粥,每人一個饅頭和雞蛋。她聽說隔壁鑲黃旗的秀女,吃的都是肉包子和餃子,還有麵條胡辣湯。


    用完膳,又是一群人教規矩。烏爾登格看著靜怡軒有一位貴婦,總感覺看著有些熟悉。此時嬤嬤注意到了那位貴婦,連忙賠笑:


    “富察格格怎麽來了?莫不是四阿哥有什麽安排?若是四阿哥看上了什麽人,您給奴才說一聲便是,奴才一定好生照料著。”


    “嬤嬤,是我來看看我的一位姐妹。”富察氏遞過一塊足銀,“您知道,我也是來自噶哈裏部的……”


    “……是,是,奴才當然記得!”嬤嬤笑了,然後轉身一個嚴肅看著秀女們,“四阿哥富察格格傳吳紮庫氏。”


    烏爾登格看著富察格格,忽然想起,這富察格格就是過去在噶哈裏部兒時的玩伴。她記得,她的名字叫潺湲。


    橫流涕兮潺湲,隱思君兮陫側。


    兩個姐妹迴到房間,烏爾登格便十分興奮地與她閑談起來。


    “你我多年未見,聽說你要進宮選秀,我可高興壞了。”潺湲欣喜道,“我多希望四阿哥可以把你選中,那樣我們兩姐妹就可以一起來。”


    “可是選秀不是皇上選妃子嗎?”烏爾登格問,“我也聽到別人傳,是給五阿哥選福晉的。”


    “其實選秀就是一個幌子,或許皇上一個妃子也不要,隻是在幫皇子王爺挑女人。像那些王爺大臣,實際上也有機會的。隻是嘴上不說罷了。”潺湲道,“蔦娘,我看你中選來很有可能,我跟四阿哥說好了,讓他留意你的。”


    “我不想嫁到帝王家來,潺湲姐姐,你怎麽跟我素未謀麵的人說了啊!”烏爾登格埋怨,“姐姐,你可要幫我想一個辦法,我昨天晚上把五阿哥得罪了!”


    “怎麽把他得罪了?”潺湲驚訝,“這個家夥出了名的玩世不恭,偏偏皇上寵著,於是他到處惹是生非。如今你招惹了他,我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忽然外麵傳來一陣嘈雜,但不知是何事,請聽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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