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下了大半個月的暴雨,到處濕漉漉濕噠噠,隨便踩在一個鬆動的石板上,都會被石板下的積水濺起濺濕雙腳。


    這會兒,一個小老頭從一個小農場裏走出來,賭著氣,悶著頭,朝西南邊走去。


    這郊區遍地都是野草叢生,由於這段時間雨水充沛,野草的長勢可真的是相當‘喜人’呐。


    村裏的道路,好些路段都被雜草占了一大半。


    小老頭上身穿了一件短袖,又穿了一件灰色的小馬甲。穿了一條駝綠色的長褲子,褲腳是卷邊的,穿的是適合雨天的防滑鞋。


    看著不遠處的小山,那裏還有一朵厚厚的積雲,看樣子再過一會還會有一場大雨。


    他就是朝著那個方向走去的,好像就是要主動走進那場雨。


    單從小老頭的背影看,也是一個倔強的老頭子呀。好在他的步伐矯健,應該算是同齡人比較康健的了。


    小農場裏麵有一棟小兩層的房子,一位老婦人就站在院子的大門口,靜靜看著這一個遠去的倔強的背影。


    就在半個小時前,這個院子裏發生了一場撕心裂肺的爭吵。


    吵架的具體理由根本就找不出來,就是一些雞毛蒜皮的事。


    生氣也是真生氣,小老頭是這個農場的男主人,今年已經六十有六了,他的大名叫羅章宇。


    他的妻子,就是那個老婦人,全名叫謝蘭寶。她是遠近聞名的種花小能手,這個農場大部分的收益就是她培育的奇花。


    十裏八鄉的富貴人家,都以求的一株奇花為樂事。


    他們一家是二十年前把這片地承租下來,據說是租了一百年。


    這片農場就這麽一個小家院子,其他地方都是花草樹木的位置。


    這裏郊區,要走一公裏地才有鄉親。平日裏就他們兩夫妻在這裏,他們的兒女早就成家了,在城裏住,隻有年節的時候才會過來。


    人家說,六十耳順,說來也奇怪,兩個老人都過了六十的年紀,脾氣是一天一天見長。


    小老頭不一會兒就消失在大霧中了,老婦人皺了皺眉,把門關上,合衣就躺在榻上,閉眼休息。


    她也氣得不輕,脖子的青筋還漲著。她在努力深唿吸,調整自己的氣息。


    果不其然,不一會兒,屋頂就被雨水擊打得劈裏啪啦響,這雨勢可真不小啊。


    老婦人竟然在大雨拍打屋頂的節奏下睡著了。她家老頭子離家出走也不是第一次了,至於他會不會被這場大雨淋到,她也左右不了。人已經出去了,如果她現在去追,反而是自己會淋一身雨。


    羅老頭子本來是打算去找他的老兄弟遊潭水,隻是被雨水打亂了節奏,臨時改變了路徑。


    這雨水是真有個性,羅老頭的右側和後麵都是磅礴大雨,而左側又是沼澤地,無奈之下隻能一直往前走。


    他往前走就沒有雨水。隻不過,走慢一點點,後頭的大雨就追上來了。


    小老頭就這樣,一路被雨水追著來到了半山腰處的一座道觀。名為羅浮宮。


    這下終於有地方躲雨了。


    羅章宇在道觀門外猶豫的片刻,他內心是不太想進去麻煩人家。隻是,雨勢越來越大,逼著他隻能敲開道觀的大門。


    一個稚嫩的小童來開的門,不過他的個頭跟羅老頭比,也就矮半個頭吧。


    “你有何事?”用稚嫩的童聲問道,他往門外看了一眼,便大概猜到了這位老人家的來意。


    羅章宇還沒來得及張口,小童就招唿就請他進來了。“快快進來躲雨吧。”


    “唉。”羅老頭聽話地往裏麵跟著小童往裏麵走去。他的褲腳已經有些被打濕了,若再慢一點,怕是身上的衣物都要濕透吧。


    說來也奇怪,進了院子後就是一片晴天,這道觀的地板上都是幹幹的,很幹燥,沒有濕過水的痕跡。


    這院子隻有一棵大樹,叫不上名字,但是真的夠大夠高,用來遮陽,那是極好的。院子裏有幾個屋舍,安靜的很。


    小童把他引到一間屋舍裏,給他送來了一壺熱水,“你先在這歇息吧,我要去挑水做飯了。”


    羅章宇想問點什麽,還沒來得及張口,小童一溜煙又走了。


    他不禁感歎道,“年輕可真好呀。”


    小童離開後,羅章宇喝了些茶水,稍稍休息後,就走出屋內,好奇地在道觀裏閑逛。


    一圈下來,除了那個給他開門的小童,還有一個老道和少年,他們正在最大殿中靜坐。羅章宇輕手輕腳退下,在院中小坐。


    這個道觀倒是不大,人也少,就一個老道和兩個小徒弟。


    外麵一直烏雲密布,看來一時半會兒也走不了。


    羅章宇這會兒靜下來,也不氣了,開始反思。


    隻見他盯著院裏大樹那凸起來的樹根,陷入了沉思。年輕的時候,盼望著孩子大了,能過過夫妻的二人世界。現在倒是有這個條件了,可爭吵不斷,真是令他費解。


    等主殿的老道靜坐出來,他還在那鬱悶著。


    老道隻是在屋簷下瞧了他一眼,對身邊的少年吩咐了幾句,就往後院走去。


    那個開門的小童過來了,恭敬有禮地說道:“先生,這雨怕是要下一夜了,外麵的山路不好走。你若沒什麽急事,可與我們一道用些齋飯,等天晴再走。”


    羅章宇這才迴過神,“哦,哦,哦……”他拘謹地站起身,半鞠躬的姿態,不好意思地說道:“真是太麻煩你們了。”


    吃飯的時候,羅章宇跟兩個小道士一桌,那個老道士是他們的師父,據說他一天隻在中午用一次飯。所以,這會兒,他迴屋子看書了。


    兩位小道士很快就用好了齋飯,稍大一點的那個叫慧安,開門的小道士叫慧心。


    他們倆麻利地收拾了自己的碗筷,慧安便把一旁小爐子加些木炭,慧心去打了一壺水,兩人配合默契,就等水煮開了。


    這會兒羅章宇也把碗裏的齋飯吃完了,一臉慈祥地看著這兩個聰明伶俐的小道士。


    晚上的山中喧鬧得很,不是蟲鳴就是鳥叫。


    不知道是心事過重,還是外界太吵,反正羅章宇就是一直輾轉反側。他覺得心裏麵有一股淒涼的難受,幹脆就起身到院子裏賞月。


    這會兒老道士也在院中賞月觀星,見到羅章宇,平靜的點點頭,一點也不意外,這個點會再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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