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一臉無辜和認真的模樣,讓張程氣結。


    他掙紮著站起來想斥責兩句,剛一張口,肚子便傳來一陣鈍痛,連忙收了聲。


    最後隻剩下一個短促的單音:“你,你……”


    秀秀卻是一臉淡然地越過他,朝臥室走去,關門,反鎖。


    將兩個床頭櫃都推過去擋在門後。


    以前宿主每次感到委屈都是向他訴說,希望得到理解和支持,他倒好,完全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反而覺得宿主不懂事不體諒他不尊重他家人……讓宿主又心酸又無助。


    現在好了,以力服人,隻需一個拳頭就能把這一切搞定。


    嘭嘭嘭,敲門聲又響了起來,還有張程氣急敗壞卻又無處發泄的狂怒,好在並沒持續多久就漸漸平靜了下來。


    整個世界終於安靜下來了。


    秀秀想了想,張家也不過如此嘛。


    隻要對張程沒有愛和依戀,隻要對張家不寄予希望,不對這個家充滿期待……他們作天作地都能如何1


    當然,宿主可能沒有自己現在的力量,不能以力服人。


    但宿主可以選擇離開,至少在這個階段,宿主的自由還沒有被限製——除掉身上的定時炸彈,她還有父母是退路。


    秀秀收迴思緒,一陣疲憊感襲來,今天經曆事情有點多,普通人的身體還是有些扛不住,必須好好休息了。


    而客廳裏的張程,直到臥室的燈熄滅了好一會兒,他才從這一整天的懵逼狀態中恢複過來。


    他看著滿屋的狼藉,各種煙頭果皮紙屑……這些都是他的家人留下的。


    以前從來沒覺得家裏髒亂,甚至也從來沒覺得自己家人做的有什麽不對,不就是幾個煙頭果皮嘛,有什麽大不了的。他最討厭就是那個女人為了這麽一點小事在那裏叨逼個不停,讓他在家人親戚麵前丟了麵子。


    現在,讓他來收拾這一爛攤子,他發現自己竟不知道如何下手。


    另一邊房間裏隱約傳來痛苦的壓抑的呻吟聲……對了,還有癱在床上的父母。


    兩老試探地小聲喊著:“來人啊,快來人啊,我餓……”


    張程有些木木地走了過去,剛到門口,一股刺鼻的惡臭撲麵而來。


    這是……


    他立馬想到了什麽。


    上次父親在樓梯上摔倒,半身不遂,本來打算迴自己家,然後他們兄弟姐妹幾個出錢請保姆。


    結果母親和各個弟弟妹妹一商量,說反正父母就準備住進他的家,現在正合適,讓林一秀照顧。


    他對此無所謂,反而很認同:媳婦伺候公婆天經地義。


    今天母親後背撞在桌子上,造成一定損傷,倒不至於癱瘓,但去看了醫生拿了藥,說是需要好好靜養,因為上了年紀,至少幾個星期才能好。索性也留在家裏,讓林一秀一並照顧。


    至於中午的那一場爭端,不管他們兄弟姐妹幾人如何指責是林一秀幹的,林一秀隻一個勁兒否認,說出一個全新的版本:他的哥哥和弟弟妹妹都欠他家錢,他提出一個星期內還清,然後他的大哥就動手打了他。他母親看不過去上前幫忙,爭執間被推倒……所以,在民警看來,他們這又是親戚,又是錢財,各執一詞,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要麽都去局子裏關幾天,要麽就私下調解。


    最後的結果便是,各自迴家,把癱瘓父母以及這一地的狼藉留了下來。


    ……張程站在房門口躑躅好一會,猶豫要不要進去。然後裏麵的人似乎覺察到是自己兒子來了,連忙喊他。


    “張程,你個不孝的東西還不快過來,把我們身上弄幹淨。你個沒出息的東西,你這是要埋汰死我們嗎?”


    張程的心緊了一下,連忙走了進去。


    剛一掀開被子,臭氣襲人,還有那黃黃的黏膩的東西,糊在褲子上床上,甚至連蓋的被子上也是。


    張程被這強烈的視覺和嗅覺衝擊下,當即哇啦一口嘔吐了出來。


    然後整個房間裏更埋汰了。


    張程再也受不了,揚手將被子一甩,重新蓋兩人身上,然後不管不顧跑了出去。


    他在客廳裏深吸幾口氣都沒緩過勁來,似乎那惡臭仍舊黏在他鼻子上一樣。


    他又跑衛生間吐了好一會,整個人直接虛脫癱軟在地上。


    這是他從來沒想過的,原來照顧一個癱瘓的人會是這樣的景象。


    實際上,就在兩年前,母親因為摔了腿,住在家裏,整日便是林一秀去照顧的。


    當時他覺得沒什麽,反正從沒聞到什麽惡臭……當然,母親每天都會在他麵前抱怨,說林一秀照顧不好,虐待她之類的。


    現在迴想起來,他臉上劃過一抹苦澀的笑意,然後眼中被更強烈的恨意所取代。


    都怪她,都怪那個女人。


    她為什麽就不能像其他人家的女人那樣,乖順一點,溫柔一點,勤快一點,說話好聽一點……


    若不是上次她讓大哥的兒子受傷,若不是她打了母親…若不是她故意弄出煙霧…家人就不會在樓梯上摔倒。


    這次也是,他隻想她迴來好好地給家人道個歉,然後好好地跟他過日子而已。


    可她呢,他的家人隻是隨口說了她兩句,她就動手。


    甚至還主動跟他的哥哥弟弟妹妹要錢——他作為家裏唯一讀出來的大學生,他現在有出息了,幫襯家裏難道不是應該的嗎?他們可是他最親的家人啊,她怎麽就那麽不懂事呢?


    張程不知道自己這一晚是怎麽度過的,反正第二天一大早便拎著自己的包去上班了。


    秀秀美美睡了一覺,整個人狀態拉滿,雖然當人有很多不便和限製,也脆皮的很,但不得不說,這種體驗感是作為邪異完全沒有過的。


    她看了下時間,快十點了。


    起來洗漱好,去給自己煮了一碗煎蛋麵,外加幾根火腿腸,一小把綠葉菜,撒上幾顆蔥花,完美。


    吃飽喝足,背著自己的小包也出門了。


    至於房間裏的髒亂,以及從另一個房間裏傳來的咒罵聲,以及隱約傳來的惡臭,她像是沒看到沒聽到沒聞到一樣,略過。


    嗬,這就是把孝道掛在嘴上的孝子呢。


    昨天晚上一整晚都沒給自己親愛的父母打理,而且聽那有氣無力的叱罵,想來連口水連碗飯都沒給送吧。


    還真是諷刺呢。


    秀秀出了門,直接去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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