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的一天過去了,第二日是難得的休賽期,萱菱也可以睡個好覺。


    無論怎麽說,答應了彥卿做他的教練,即使沒教他太多東西,萱菱也會將他的最後一場比賽看完。


    “叮鈴——”


    早晨,巳時三刻才差不多十點的樣子,萱菱收到了彥卿的消息。


    彥卿:[動畫表情]偷看


    彥卿:……


    萱菱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他的糾結,這又是發生啥事了,大早上來打擾她。


    萱菱:說。


    彥卿:是這樣的萱菱姐姐,剛才我與希言先生一起晨練完後他便去工作了。


    彥卿:於是我發消息請將軍帶我去工造司保養我的寶劍……但將軍遲遲沒迴,我想他肯定在忙別的事。


    彥卿:萱菱姐姐,你可以帶我去工造司嗎?[可憐巴巴.jpg]


    更重要的是,彥卿察覺到了景元近日似乎有些心事重重。


    即使他表麵上並不會表現出來,但與景元待了這麽久的彥卿不會一點都感覺不到。


    他不可能要求萱菱姐姐去陪伴將軍,唯有做好自己的事,認真對待守擂賽,為將軍和羅浮贏得榮譽。


    再者就是閑時多陪陪將軍了。


    彥卿像泄了氣的皮球。好想長大啊,好想能為將軍做更多事。


    但是,他沒察覺到,其實萱菱的心情也不好。


    不過萱菱不會讓他察覺到就對了。


    萱菱思考了一下,還是不忍心拒絕這麽有禮貌又可愛的孩子。


    萱菱:……好吧。一炷香後,在客棧樓下等我。


    彥卿:遵命!萱菱姐姐你真好,我這就為你將早餐買過來。


    話說迴來彥卿真是個神奇的孩子,做任務對敵時總認為自己是個頂天立地的大人了,去保養和訓練時卻都要人陪著。


    總歸還是個孩子啊。


    萱菱帶著彥卿去到工造司時,便見工造司從內到外都是一團糟,機巧和金人器件落了一地。


    公輸師傅背對著他們正在和幾個年輕人搗鼓著什麽,突然一個金人的腦袋骨碌碌落地上轉了一圈來到萱菱腳邊。


    “哎?這家夥怎麽這麽淘氣。”公輸師傅趴在地上追隨著金人腦袋挪動著,一抬頭看見前方站著兩人。


    “公輸師傅,工造司……被打劫了?”萱菱和彥卿一齊向他投去居高臨下的目光。


    彥卿第一次用俯視的目光看人,感覺有些怪怪的。


    公輸師傅將金人腦袋撿來抱在懷裏,迅速起身連忙否定道,“那怎麽可能?萱菱小姐,你們可別誤會,我們工造司還是很安全的。”


    此地無銀三百兩……


    兩人來到工造司內,一路聽到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原來是不久前雲璃融魔劍的事件。


    不過這種有技術含量的工作她和彥卿是幫不上忙的,所以隻能專注自己的事情。


    好在負責保養的師傅並不忙,領著他們來到內室,取出了彥卿的幾把心頭肉寶劍。


    都是不久前用專用油擦拭又塑封保存好的,如今將它們取出,又換另外幾把劍去保養。


    保養師傅將劍器拿去保養後,彥卿已經開始旁若無人地欣賞起自己保養後如寒星一般鋒芒逼人的利劍了。


    萱菱就在兵器架上四處看了看,收藏的都是未開刃的劍與刀,也有從很久以前流傳下來的舊式弓箭。


    “彥卿?”


    門外響起了景元的聲音。


    兵器室的門沒有完全關上,因此他輕輕一推便走了進來。


    “將軍!”彥卿這才從寶劍身上收起目光。


    景元柔和一笑,與萱菱對視了一眼,“阿菱也在啊。”


    萱菱並沒有迴答。


    景元又轉向彥卿,眼神有些愧疚,“抱歉,剛才打了個盹沒看到你的消息。”


    彥卿倒是沒放在心上,但眼珠子一轉,瞬間有了主意,“那彥卿這個月可以再買一把寶劍嗎?”


    彥卿圓溜溜的眼珠子太過無辜,景元也沒有拒絕的理由,隻得無奈地歎口氣,“……你啊你。罷了,去看看有沒有喜歡的吧。”


    彥卿於是高興地去看展覽區了。


    而萱菱站的地方是收藏架,都是非賣品。


    彥卿走開之後,景元慢步來到萱菱麵前,淺笑著語氣溫柔如水一般,問道:“阿菱近日可好?最近真是辛苦你陪彥卿了。”


    萱菱麵色沉靜平淡,內心卻嗤笑一聲,他這是知道躲不過了才主動上來找話吧。


    萱菱想像他一樣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寒暄,卻發現做不到。


    她從不願給誰麵子,用虛偽來粉飾太平從不是她的風格。


    可是景元啊景元,當真是有點本事的。能讓她這般……


    萱菱還是沒有答話,隻伸出手撫摸著架子上一把未開刃的劍,她輕輕拿起觀看。


    打造這把劍的工匠比不上曾經的應星,但之所以用來收藏,是因為它已經存在了太久。


    景元也順著她的目光看向劍身,雖未開刃,但仍舊寒光閃閃,宛如明月的光華。


    “阿菱也喜歡這把劍嗎?”


    萱菱的目光順著劍柄來到劍身,再到劍尖,輕輕搖頭。


    “不喜歡。”


    忽然間寒光一閃,長劍在她的手中輕盈如燕,倏然旋轉,劍尖直指景元的咽喉。


    一切的氣息仿佛都停滯下來。


    景元的笑容僵住了,卻並不震驚也不害怕,目光直直看著她,沒有亂動。


    彥卿也立刻注意到了他們兩人之間的緊張的氛圍,轉過頭時驚得他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萱菱姐姐!將軍!這——”


    這又是鬧的哪一出。


    雖然他並不相信萱菱姐姐會傷害將軍,但到底是發生了什麽,才會讓萱菱姐姐這樣用劍指著將軍……


    一把未開刃的劍雖然算不上多危險,但在她手中,隻要她想,就什麽都能做到。


    “彥卿,別激動。先出去吧,把門關上,沒事的。”景元的目光仍舊停留在萱菱的臉上,柔聲交代著彥卿。


    這樣的形勢下丟下將軍,那怎麽行呢?


    說到底,對於景元和萱菱,彥卿當然是站在景元那一邊,無論萱菱是否真的會傷害景元,彥卿都不會去賭。


    他隻想要待在景元身邊,擋在他的麵前。


    但最終,他還是妥協了。


    “是。”


    彥卿咬咬牙,起身走了出去,並關上了門。


    他最終還是願意多信任萱菱一分的。盡管還沒那麽了解她,但將軍一定有他的考量。


    兩人就這樣靜靜地對視著,互不相讓。


    萱菱的目光順著劍尖來到景元的喉結,被她這樣注視著,景元不自覺吞咽一下。


    景元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握著,還不能這樣認輸。


    還差一點……


    萱菱的目光暗淡了些許,景元不愧是景元,即使也許下一秒就會被她割破喉嚨,仍然不為所動,氣定神閑。


    她很少這樣細細地觀察他,手中危險的劍芒也因為主人的心情而改變動作,曖昧地輕輕挑起他的下巴。


    景元隨著冰冷的劍的觸碰而輕輕抬起下巴,那樣的觸感就像她手的溫度。


    多麽好看又溫暖的一張臉,多麽坦然的目光,金瞳如燦爛的陽光,薄唇牽起淡淡的笑意。


    無法讓人對他生氣呢。


    許久未有的痛覺自內心深處傳來,就像很久之前一場持續了幾百年的大火,狠狠灼燒著她的心髒。


    可是……


    好痛苦。


    為什麽要這樣?


    她的內心不斷湧現出無止境的恨意。


    當她還沒察覺到喜歡上一個人時,內心的怨恨與酸澀已經占據了大部分。


    她怨恨景元是個騙子,明明說過,還能陪她很久的。


    該怎麽做呢?她甚至想過將景元帶走,隻關在一個有她的地方。或者讓景元永遠活在隻有她的幻境中……


    她在這一瞬間想過很多,最終卻都放棄了。


    “嗬。”


    劍“哐當”一聲掉在地上,她自嘲地輕笑一聲,轉身離開了。


    她想讓景元說什麽,她的用意是什麽,她自己都不知道。


    萱菱走後,景元的表情也維持不住了,他頹喪地蹲下來,眼神悲傷地盯著地麵,緩緩撿起那把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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