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劍練到嗓子幹的三月七和自己的兩位師傅來到宣夜大道邊歇息邊找點水喝,大老遠便見萱菱和一名持明的尖耳男子相談甚歡。


    三月打了個寒顫,一見到萱菱那麽做作的樣子就準沒好事。


    “三月小姐,你冷嗎?”彥卿注意到了三月的不對勁。


    她哈哈笑著說:“不是冷,這叫惡寒。”


    雲璃的目光很快也順著三月的目光捕捉到了萱菱。


    “那不是萱菱姐姐嗎?”彥卿教導三月七練劍時總得裝得很嚴肅成熟的樣子,這會見到萱菱便不自覺綻放出笑容,並作勢要過去打招唿。


    三月七一把將他拉迴來,“彥卿師傅,我想我們還是別去打擾了吧,壞了萱菱的好事她會生氣的。”


    這一解釋瞬間讓彥卿想歪了,他有些驚奇,似有些不願相信地吞吐著說:“三月小姐的意思是萱菱姐姐不想讓我們看到她和別的男子一起嗎?可是將軍也太……”


    三月撓撓腦袋,他好像誤會了什麽,但該怎麽跟他解釋呢?


    彥卿最終沒有過去,但這事一直縈繞在他的心頭。


    萱菱姐姐本來就有這個自由,她與將軍明麵上隻是上下級關係,暗地裏也隻是關係稍微好點的朋友罷了。


    可是……


    叮鈴一聲,彥卿的玉兆響了。


    是景元給他發的消息:彥卿,今日練劍早些結束吧,我需要你和我去一個地方。


    彥卿:好的,將軍……


    將軍:嗯?


    景元察覺到了他的反常,因為以往彥卿一定會在句末打一個大大的感歎號,就像隔著屏幕也能看到他那堅定的神色,以表示自己的樂意效勞。


    彥卿:沒事將軍。


    晚些時候,彥卿心事重重地結束了教導三月練劍,迴到神策府時景元剛結束了桌上的公務,正在整理自己的著裝,想來待會是一件重要的事。


    他環視一周,沒有萱菱的影子。


    “將軍,萱菱姐姐今天都沒有來過嗎?”彥卿耷拉著腦袋,看起來有些心情不好。


    “是呀,我們現在就是去找她。”景元自然地答道。


    可是,萬一萱菱姐姐還和那個男子在一起,將軍看到該怎麽辦?


    他無法阻止景元的決定,就像他也無法阻止萱菱的決定一樣。


    大人的世界,為什麽都那麽複雜呢?


    “將軍,如果有一天,你發現萱菱姐姐有了喜歡的人,你會怎麽做?”彥卿扯住景元的衣角,沮喪問道。


    景元微微一驚,彥卿怎麽會突然問出這些直白的問題來。


    “當然是祝福她了。”景元輕笑一聲,摸摸彥卿的腦袋。


    聽完之後,彥卿的目光更加不忍。


    為什麽要這樣?


    可是他也了解將軍,也許他真的會那麽做。


    這對太過懂事的師徒受了委屈為了表麵上的和平,總是會選擇打碎牙咽下肚子去。


    祝福她,怎麽可能這麽輕易呢?


    “將軍,其實我白日裏遇見過萱菱姐姐,她……和一個持明男子在一起。”彥卿想了想還是咬牙說出口。


    景元卻隻是有些意外,“你遇到她了?”


    彥卿悲戚地點頭。


    景元饒有興趣地笑了,“讓我猜猜看,與她同行的男子應該是龍師懷昭吧?畢竟其他龍師可沒懷昭那樣的才能,也鬥不過阿菱。”


    這段話的信息量太大,彥卿直接愣在了原地。


    細想來,那個男子的確有些眼熟,在一些重要場合瞥見過他。而且看將軍這副樣子,顯然不像是去談事,反而像是準備戰鬥。


    難道——


    “萱菱姐姐被龍師拐賣了,不,應該是被綁架?”彥卿急切地問道。


    卻見景元噗嗤一笑,自始至終很是淡定,“這麽一說,也不算錯。”


    “真是膽大妄為!將軍,那我們別耽誤時間了,快些走吧。要帶多少雲騎?”彥卿也握緊了他的劍。


    沒想到居然是這麽一迴事,他誤會了萱菱姐姐,真是天真。


    “不急,不可打草驚蛇。就我們兩個去,不,再加一個。”景元神秘一笑。


    “呃?”


    在彥卿的想象中,現在萱菱一定在某個陰暗的角落,被大鐵鏈吊起來,然後被狠狠抽打……


    可是將軍這麽風輕雲淡,一定有他的深意。


    而且,他好像又忘了萱菱是什麽人了。


    “啊啾!”


    萱菱打了個噴嚏,她怎麽總是被罵啊。


    與此同時,彥卿想象中被虐待的萱菱其實確實被關起來了。


    在鱗淵境水下的某不為人知的秘境中,水柱不斷旋轉著上升捆住了她的雙手,但她的身體還好好地坐在椅子上。


    而她的眼前,站著懷昭和另一名龍師,還有幾名偽裝成仙舟平民的步離人。


    分明計劃了好些時間,但真的將萱菱抓來後,龍師還是很不可置信。


    統帥真的被他們輕易地抓到了嗎?她真的失去力量了嗎?真的……要按計劃殺了她嗎?


    即使萱菱在這暗處很難看清他們每個人的臉,因為隻能眯著眼毫無焦距地盯著前方,渾身上下沒有什麽可怕的架勢,隻像一個脆弱的少女。


    但即使是這樣,場麵還是沉默了好一會,即使內心再憤怒,沒有人敢說出那些大逆不道的話。


    懷昭看向身邊的同僚,有些好笑地說:“怎麽了?不會到現在退縮了吧?”


    另一名龍師盯著萱菱低聲喃喃道:“刺殺統帥,罪名已經是反叛了,這無疑是打破了與聯盟的盟誓,斷送持明的後路……”


    “可是,你忘了我們早已無路可退了嗎?”懷昭將自己的同僚往前推了一步,他的語氣依舊輕柔平和,卻無端讓人感覺到寒冷。


    是啊,現在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唯有按原計劃,殺了她,找一個替罪羊,假裝不知道她的身份而誤殺。聯盟本來就未公開她的身份,即使莫名被殺也不敢張揚出去,隻能秘密處理。


    那名龍師給自己做了一會心理建設,告訴自己她現在不過是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仙舟人,後堅定地踏出一步,拋開了所有理智。


    “菱殿下,幸會。初次相見便是這樣的場景,實在不合禮數。”他眼中的懼意漸漸消失,迷失在這自暴自棄地罪惡中。


    “生來傲慢的你一定想不到這一天吧,會栽在我們這些小人物手中。”龍師輕蔑地笑起來。


    萱菱輕輕動了一下手腕,換了一個姿勢,輕輕睜開眼,唇邊浮起一絲嘲諷的笑意,“看來你們真是憋壞了,迫不及待想要傾訴。細細說來吧,今日就賜你們一個機會。”


    懷昭並沒有參與這場談話,而是在一旁靜靜地欣賞著自己的同僚這番無力且自尋死路的掙紮,真是難看啊。


    龍師們自認屈居於聯盟之下,做著「不朽」美夢。他們與龍尊相看兩相厭,與已經融入仙舟的普通持明相看兩相厭。


    但自視清高的這個團體也並非在抱團取暖,他們中也有並不以團體利益為主,平等地厭惡著所有人的,懷昭。


    他也關心著持明的繁衍問題,更是做了很多違背與聯盟盟誓的事,平靜的外表下是洶湧的禍心。


    但他也同樣看不上這些個在景元將軍眼中又蠢又壞的龍師同僚們,他應該隻能算壞吧。


    畢竟他可沒他們那麽蠢,輕易就相信了他的話,真的認為能成功地行刺這位統帥殿下。


    一開始,結局就已經注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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