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跡罕至的某星球,建築物接連淪陷於火焰之中,各類生物的慘叫聲不絕於耳。


    這就是“毀滅”的火焰所到達的地方。


    終其一生都在燃燒自己,妄圖得到納努克認可的火魔正在這個星球奉行他所遵循的意誌,走到何處都伴隨著毀滅。


    “你確定不在星槎裏等我?”萱菱再次將目光投向被嚇得臉色灰白的清河。


    “我一個人會更怕。”清河搖頭如撥浪鼓。


    盡管萱菱一再保證不會讓星槎被任何人靠近,但清河還是跟了過來。


    “好吧,接下來還會有更嚇人的哦。”萱菱朝他露出詭異的笑容。


    前方是一座複古老舊的城堡,越臨近火源的深處,清河越覺得唿吸困難,眼前一麵模糊,他想伸手去觸碰萱菱,卻又不敢。


    從下了星槎那刻起,也許他就注定可能會輕易地死在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他沒有見過這副場麵,沒有參加過戰爭。


    但他見到了曆史書中的人物,那人正鮮活的站在他的麵前,惡趣味,毒舌,腹黑,惡劣,有時又很溫柔。


    他想,這輩子他大概都不會忘記今天了。


    這是他的選擇,平淡或許是好,但這樣刺激的經曆也許是很多人連想都無法想象的。


    “我會永遠記住你的,菱殿。”他已經開始煽情了。


    喪氣話剛說完,手裏就被塞了一個玉石,不對,好像是冰塊,模樣還是照著他的樣子雕成的,冰冰涼涼。


    眼前的硝煙的氣息似乎一下就離他很遠了,再大的火焰也影響不到他。


    城堡外的道路鋪著綿延的火焰如同指引的紅毯。


    清河低著頭跟著萱菱,在他的眼下,她的銀白皮靴一步一步踏著跳躍的火花向前。


    “客人到來,何不進來坐坐?”


    城堡緊閉的大門內傳來男子低沉渾厚的聲音,光是盯著火光中搖曳的牆麵都能令人生懼。


    “啪!”


    門被打開了,門外的兩人一眼就將裏麵望到了底,火魔的引以為傲的火苗遍布各處,在耀眼的火光中,幾人的身影倏然立在那之後。


    萱菱放慢腳步,一步一步走入大廳,每走過一步,腳下的火焰就會熄滅。


    殿中相持不下的幾位隻不動聲色地等待著這位不速之客的露麵。


    首先映入萱菱眼簾的是紫發的高個女子握著未拔出的劍指向獸首人身,西裝革履的男人。


    與萱菱對視的那一秒,紫發女子的眸中閃過一絲驚愕,很快便又恢複。


    除了對峙的兩人,另一側還有隨時準備戰鬥的四個風格各異的年輕人。


    冥火大公的四個孩子中顯然隻有一人察覺到了事態的嚴重性。在與藍發少女對視的那一秒,康士坦絲就已經看到那一閃而過的記憶,屬於未來的記憶——幾人身首異處。


    另三人隻若有所思地看著突然出現的藍發少女以及她身後畏畏縮縮的男子。


    “不好意思,無意打擾,幾位……有吃的嗎?”萱菱的目光清澈,就像誤入此地的無辜少女。


    清河快被她的台詞嚇死了,也隨時預備著可能下一秒就是戰鬥,準確來說是被打。


    “我還記得你。近日活躍於「黑塔」與仙舟的神秘人士,軍團的新增懸賞人物,「巡獵」之下的仙舟之民,亦或,也是令使。”阿弗利特幾句話道出了萱菱的所有足跡與可能的身份。


    看來情報工作很到位。


    不過,“也是令使”?


    萱菱的眼神猝不及防與紫發女子對視,收到了來自她的含蓄卻探究的目光。


    “抱歉,我有些趕時間,請先繼續我們的戰鬥,又或者你自願交出那個八音盒。”紫發女子極為冷靜,情緒沒有絲毫起伏,目光又轉向冥火大公。


    阿弗利特自然不願。


    “兩位巡獵之下的令使的到來實屬巧合,或是相約同來?”


    迴答他的是劍鞘帶起的風聲,大戰一觸即發。


    萱菱身後人影如電,動如驚雷。她卻沒有動,誰讓這裏用不著她,她隻用等待成果就行。


    等待這位紫發令使手下的成果。不過,她並不是巡獵令使,甚至,不屬於巡獵。


    阿弗利特的慘敗是預料之中,但他的幾個孩子還妄圖掙紮逃跑,紫發女子並不為取命而來,隻為達到得到某八音盒的目的。


    所以隻能萱菱隻能動手凍住冥火大公可愛的孩子們。因為很快就要將他們裹上麵包糠,炸至金黃酥脆,然後,送入口中。


    當然這些都是餐前小菜,主菜阿弗利特已從高位上跌下,短短的時間內就已傷痕累累。


    看來更好吃了……


    寧願自毀式地繼續戰鬥也不願逃跑的品質更能確認他的上乘。


    喀嚓——


    冰凍著他三個孩子的冰塊從頭部碎裂,孩子的屍體不再完整。


    萱菱如同一絲不苟的藝術家,將這些冰塊縮小再縮小,然後成如一顆別有花樣的糖果,被她塞入口中。


    “如何?你這些孩子們的死亡是你認為的壯烈的毀滅嗎?”萱菱一口咽下後迴頭開始一步步走向阿弗利特。


    身後始終不敢動的清河此刻下巴已經快要驚掉地上了。


    來之前他以為萱菱口中將泯滅幫當做幹糧隻是在開玩笑,沒想到是真吃……


    她要是做吃播他一定天天刷火箭,用不了多久她一定會成為仙舟遠近聞名,名動天下的“美食家”。


    從未有那麽一刻覺得她是如此真誠又實在的人過。


    阿弗利特看不出任何表情,輕微地歎了口氣:“成王敗寇,怯懦者不配踐行「毀滅」,這是我忠於「毀滅」的證明。你們會見證這世上最為璀璨暴烈的火,願這燃燒照亮你深不見底的夢。”


    隻可惜,他可愛的孩子還是逃了一個。


    紫發女子的餘光瞟了一眼萱菱,於是,緩慢將手搭在劍鞘上。


    “刷——”嘈雜的火焰滋滋聲中傳來清亮的一聲劍與鞘的摩擦聲。


    “願死亡結束你漫長的夢,引領你歸還清醒的世界……”


    這個世界立刻失去所有色彩,如膠片般隻剩黑白,萱菱的耳邊響起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的迴響,片刻後她睜開了眼。


    一切為毀滅而存在,絕望中又會誕生希望。


    如此看來,確實不好解釋這些所謂人的複雜性。


    但最起碼,冥火大公並不是想象中那樣瘋癲無腦的命途行者。


    萱菱在那尚存溫度的屍體中剖開了胸腔,再尋找到五官之中隱藏起來的雙目。


    在清河複雜的目光中,萱菱的雙目倏然煥發神采,她輕輕捂住左眼,嘴角是吞下那些無法用語言形容的東西時殘留的鮮血。


    “能讓我的眼睛明亮幾分,你也算死得其所。”萱菱淺笑著,嘴角的血跡更加鮮豔。


    這一幕令清河有些腿軟,也許,比毀滅更加可怕的,是她。


    萱菱正欲站起來,鋒利的劍身搭在她的脖頸邊,她用餘光輕瞥一眼劍身與它的主人。


    “抱歉,我不能讓看到這一切的你走出這裏。”紫發女子依舊冷靜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清河早就猜到會是這麽個結果,雖然這個女子拔刀前他就被萱菱困在冰中沒看到後來的事。但這個女人一定不會這麽簡單地放過他們。


    “我?應該是我們吧?”萱菱指了指身旁的清河。


    清河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


    “……”女子並不說話,似在思考什麽。


    “你應該在想,剛才那一劍我並不受影響,所以你殺不了我。”萱菱眨了眨眼,一副自信自己猜得沒錯的模樣。


    確實,那一劍揮下後,在那力量的影響下,冥火大公的死狀極為慘烈。然而,她卻看到了,藍發少女仍舊在原地一動不動看著一切,保持著自己獨有的色彩。


    一陣唿嘯的風吹過,冰鳥自身後飛出,萱菱揪上清河跳上鳥身上,與地上的女子拉開距離,飛向空中。


    萱菱搶過剛才塞給清河的一小塊冰,從空中往女子的方向扔去。


    “啊!殿下送我的第一個禮物啊!”清河崩潰抱頭。


    冰塊向女子落下,然後瞬間如水中驚雷激起千層浪,整個城堡陷入連續的爆炸中,搖晃不止。


    女子的身影被塵土遮住,很快便不見身影。


    “有緣再見。”


    萱菱輕嗤一聲。


    清河又在激動地抱頭大叫,“啊!居然是炸彈!”


    好不容易清河冷靜下來,兩人開始迴去找星槎。


    清河一路都有些欲言又止,直到見到了親切的星槎才問萱菱,“我……不會被你滅口吧?”


    今天他實在看到了太多不該看的,也終於明白了,書上寫的那些,還是——太保守了!


    萱菱故作認真地思考,有些糾結地說:“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最好不要!!!”


    清河的嗓音劃過天際。


    萱菱隻得等他再次冷靜下來。


    日落時,星槎再次啟動。


    頭腦清醒的清河突然想起一個白日裏就想知道的問題。


    “菱殿你為什麽會放過冥火大公的那個孩子?應該不是心軟之類冠冕堂皇的理由吧?”清河從駕駛座迴頭看了她一眼。


    萱菱有些昏昏欲睡,反問道:“我難道不像會心軟的人嗎?”


    “不像。”清河迴答得斬釘截鐵。


    “……真的嗎?”


    萱菱自認為自己是感性的。


    “真的不像。”清河迴答得更加堅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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