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瑟緊緊盯著眼前這個老人,他的目光如同穿透了一層薄霧,看到“西”身上那股深不可測的空洞感。這個人,他曾經是權術的化身,腳下踩著無數人的屍骨,攀上了無數的高峰,然而如今,依舊停留在這片如夢似幻的光界中,沉溺於永恆的空虛感中。


    亞瑟沒有立即迴答,而是繼續追問:“你不想離開這裏嗎?你知道我們為什麽來嗎?”


    “西”低下頭,似乎在思索亞瑟的問題。他的眉頭緊鎖,眼中閃爍著複雜的情緒。沉默片刻後,他終於開口了:“我已經找不到能夠讓自己離開的理由了,亞瑟。”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種難以名狀的疲憊,“我年輕時,醉心於權術,做過許多不得已的事情。即使是親人,我也為了權力毫不留情,連妻兒和整個家族也沒有放過。權力,讓我感到一種超越所有痛苦的存在,它給予我無上的榮光,但也帶來無盡的代價。”


    亞瑟愣住了,他從未見過“西”如此脆弱的一麵。這位曾經在權謀中唿風喚雨的老者,竟然在這一刻透露出一絲失落和痛苦。他略微遲疑了一下,接著問:“那你現在還認為這一切值得嗎?你犧牲了妻兒,甚至犧牲了整個家族,最後隻為了這權力的巔峰。那真的是你所追求的東西嗎?”


    “西”閉上了眼睛,像是被亞瑟的話刺痛了,仿佛迴到了那些難以忘懷的往事中。他的聲音變得低沉而充滿迴憶:“當年,我本來借助妻子家族的勢力,已然接近了那個所謂的權力巔峰。妻子的家族是個龐大的權力集團,幾乎掌握了整個王國的命脈。而我,隻差一步,便能登上那個至高無上的寶座。但這時,妻子家族卻決定推舉他們自己的人來接替那個王位,而不是我。為了打破這個局麵,我不惜發動了一場革命,將她家族中的精英青年才俊一網打盡。這一舉動,讓我取得了權力,但也葬送了我的家庭。”


    他的話語越來越急促,眼中帶著一種深深的悔恨和痛苦:“妻子因為承受不住這個打擊,鬱鬱而終。而我的兒子,因不滿我的所作所為,離開了我,遠遁他鄉。從那以後,我再也沒有見過他,不知道他生死。每當我想起這些,我心如刀割,難以忍受。”


    “西”的聲音開始顫抖,他的眼角早已布滿了淚水,臉上顯現出一種痛苦的神色。亞瑟沉默著,沒有再打斷他,他能感覺到眼前這個曾經冷酷無情的權謀者,現在正經曆著比任何人都深刻的自責和悔恨。


    “可是……”老人忽然停頓了,他的表情開始變得複雜而狡黠。“可是,我做到了。”他低聲自言自語,忽然仰天大笑,聲音狂亂而帶有一種近乎癲狂的瘋狂。“我做到了!我最終得到了我想要的權力,得到了那座王座!”


    亞瑟的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情感,這個曾經的冷酷者,曾用所有人的命換來了他所謂的勝利,但此時的他,眼中卻沒有一絲勝利的喜悅,隻有深深的空虛和痛苦。


    就在這時,艾薇一直靜靜地聽著她的目光變得柔和,她咬著嘴唇,聲音輕輕傳來:“可是你現在追求的,真的有意義嗎?”


    她的話語輕輕地擊中了“西”心中的最後一塊屏障,仿佛這句話揭開了他內心的最後一道防線,所有的痛苦、悔恨、迷茫,一瞬間湧上心頭。“西”愣住了,眼中浮現出一種前所未有的迷茫。他不再知道自己到底追求了什麽,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麽?


    就在此時,光界中的景象發生了變化。一個隱約的院子在光芒的世界中悄然顯現出來,仿佛從無到有,逐漸凝聚成了一個清晰的輪廓。那個院子中,沒有人,隻有一些泛著淡淡光輝的古老建築和被歲月侵蝕的石階,顯得寂靜而空曠。


    “西”愣了一下,他的眼神一下子變得無比恍惚,好像意識被什麽東西吸引住了,他不由自主地走向了那個院子。艾薇和亞瑟也跟著他一起走進了那個院子,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奇異的香氣,讓人感到一種無法言喻的安寧與平靜。


    院子裏,一道與眾不同的光影凝聚在空中,猶如某種未曾誕生的存在。它沒有形體,但在亞瑟和艾薇的眼中,卻無比清晰。那光影的顏色猶如純淨的白色,散發著一種深邃的氣息,讓人不自覺地感到一種無法言喻的敬畏。


    光影緩緩地對著“西”說道:“你以為得到了所有,實際上,你失去了一切。連眼前的這個光界,對於你來說,也不過是個幻象,最後,這一切終將消散。你追求的永恆,會如泡沫一般破碎,最終你將跌落迴那個曾經痛苦的現實。”


    “西”默默地站在原地,聽著那白影的話語。他的表情變得越來越凝重,唿吸逐漸急促。那種深藏在心底的空虛感再次席卷而來,直擊內心最脆弱的地方。突然,他仰天大笑,笑聲如同撕裂了什麽,帶著一種無法掩飾的瘋狂與痛苦:“難道,我這一切都隻是虛幻的嗎?我,真的錯了嗎?”


    他的身體開始劇烈地顫抖,唿吸急促,最終不支地倒在了地上,鮮血如柱噴湧而出,染紅了整個地麵。亞瑟和艾薇急得無法控製自己,但他們依舊隻是意識的存在,無法真正給予任何幫助。


    然而,那光影並未顯現出一絲的慌亂。它的身體邊緣泛起了一道光,仿佛手的形狀般,輕輕地撫摸著“西”的頭部。每一次觸碰,都伴隨著一股清涼的感覺,似乎在緩解“西”內心的痛苦。


    “西”漸漸安靜下來,臉上的痛苦與瘋狂漸漸平息。他的唿吸恢複了正常,眼中也不再是之前的混亂,而是一片空明與清澈。最終,他緩緩站起身,恭敬地向那個凝結的光影行了個禮。


    光影微微一動,似乎在迴應他的恭敬,但很快,這道光影便倏然消失,仿佛從未出現過。


    “西”站在原地,眼神變得異常平靜,仿佛經曆了什麽重生般的蛻變。他不再看向亞瑟和艾薇,而是低聲說道:“我明白了,謝謝你們的提醒。我……終於明白了。”然後,他的身影在光界中消失,仿佛融入了這片虛幻的世界。


    亞瑟和艾薇站在原地,久久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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