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姨好。”


    李貌從廚房出來,見李治已經把人迎進來,禮貌地打了個招唿。


    “小貌啊,哎,我聽新月說,你晚上不是不迴來了麽。”劉娟納悶問。


    這大晚上的,她其實不想過來,但架不住女兒撒嬌央求,非讓她來看看。


    “想我爸媽了。”李貌靦腆笑笑,接著沒等對方先開口詢問,就主動道:“聽說劉姨想讓我在學校照顧新月?”


    “對,她腿那樣著實不方便,老是麻煩別人也不好意思。”


    她這話說的,潛台詞就是說李貌不是“別人”,不知不覺就拉近了兩家的關係。


    “行倒是行。”李貌先順著她的話答應,然後繼續道:“不過,到時候要是影響她學習了您可不能怪我。”


    “影響學習?怎麽會?”劉娟奇道。


    “劉姨您是老師,應該最清楚,在學校異性走太近難免就會有人亂傳謠言。”


    “要是我答應您,到時候她上廁所我背,吃飯我帶,放學我送,這又是背又是扶的……”


    李貌止住話頭,讓她自己想象。


    一旁一直沉默不語的趙梅和李治麵麵相覷,這,麵前這老油條還是他們兒子嘛,話怎麽說的這麽老道。


    先答應,然後瞄準對麵的弱點陳述利弊,這樣既可以讓對麵主動放棄,又不傷了和氣。


    劉娟的弱點就是非常重視女兒的成績,這原本不算是弱點,但對此時的李貌而言卻是。


    她沉吟半晌,最後扭頭笑著對趙梅道:“你看,我就說你家小子懂事吧,我都沒想到這點。”


    李貌見她鬆口,暗暗鬆了口氣。他還真怕劉姨腦子一抽,不管不顧非要他照顧江新月。


    “這臭小子不能誇,一誇等會他尾巴保準要翹天上去。”趙梅斜了眼自家兒子,心裏高興,嘴上謙虛。


    兩女人又閑聊幾句,劉娟見時間不早了,告辭離開。


    她剛打開自家家門,就聽沙發上的女兒問:“他迴來沒?”


    “迴來了。”


    “那他答應了沒有?”江新月霍地直起腰,語氣急迫。


    劉娟走到她旁邊坐下,輕聲道:“還是算了吧。”


    “算了?什麽意思?”


    “就不麻煩小貌了,這段時間讓你同桌照顧你。”劉娟從茶幾上的果盤拈了兩顆櫻桃,一顆放嘴裏,一顆喂女兒。


    “為什麽?!”江新月一把將含在嘴上的櫻桃拿開。


    “什麽為什麽?”江兵穿著睡衣從衛生間出來。


    “媽不是怕影響你學習嗎?這要是讓小貌照顧時間長了,學校裏難免不會有人嚼舌根,亂傳謠言。”


    江兵聽了妻子這話,也明白這是在說什麽事了。他認真想了想,點頭道:“確實,那這事就算了。”


    “媽,這是他說的?”江新月咬著嘴唇,倔強反駁道:“傳就傳唄,又影響不到我,再說以前我們不就形影不離嘛,也沒見有什麽影響。”


    “那能一樣嗎?”劉娟一錘定音,“小貌不說我還想不起這茬,快高考了,這事不能由你胡來,就這麽定了。”


    江兵自然沒理由反對,隻不過有點詫異這是李貌主動提出來的。


    那小子對自己女兒什麽心思他可是清清楚楚,如今這是自知沒希望,主動放棄了?!


    江新月垂著頭,在父母心裏,目前什麽都沒她高考重要。


    而那些說辭,她知道全是李貌拒絕的借口。


    他都那樣照顧楚紅玉了,什麽怕傳謠言,怕影響學習,統統都是借口罷了!


    可偏偏這些借口把她爸媽吃得死死的。


    她瞅著自己的膝蓋,這次什麽都沒撈著,還白白受了傷,真是虧大發了。


    “行了,快迴房睡吧,周四就要考試了,這幾天好好養精蓄銳準備一下。”劉娟抽了張紙擦擦手。


    江新月煩躁的內心一下子慌張起來,低低應道:“知道了。”


    等把女兒背迴房間,劉娟重新在沙發上坐下,對丈夫感慨道:“現在想想,小貌確實挺懂事,說話一套一套的。”


    “怎麽說?”江兵隻知道結果,不清楚過程。


    劉娟把剛才在隔壁李貌說的話重複了遍,末了加了句:“跟個混社會的老油條似的。”


    江兵沉默,確實,那番話說的太圓滑了,關鍵以前也沒發現那小子這點啊。


    “哎,咱女兒現在這算怎麽迴事?”劉娟往丈夫那邊挪了挪屁股,瞥了眼女兒的房間,小聲道:“現在這情況,怎麽像是新月在倒貼?”


    江兵拿起茶杯,擰開蓋子,抿了一口,把吃到嘴裏的茶葉吐迴去,“她之前不一直是這樣?等上了大學,兩人不在一個地方就好了。”


    隔壁,趙梅和李治吃完麵洗完澡,並排躺在床上。


    “兒子好像確實長大了。”趙梅很欣慰,可又有點失落。覺著自己這個當媽的用武之地是越來越少了。


    “這不是好事麽。”李治閉著眼,胳膊搭在額頭上。


    “等他上了大學,出去工作,我們一年還能見他幾次?”趙梅越想越傷心,“現在就已經不著家了,到時候還得了?!”


    李治半晌沒說話。


    趙梅伸手推了推他,“哎,我和你說話呢!”


    “明天還要上班,早點睡吧!”李治翻了個身,背對著她。


    “睡睡睡,就知道睡!”她伸腿狠狠在被窩裏踢了他一腳,然後直起身,靠在床頭上,一個人擱那兒發呆。


    橘黃色的床頭燈把她整個人襯的很溫暖,半晌,她忽感歎道:“我這兒子生的就是好!”


    “明明是我教的好!”裝死的李治突然出聲。


    “屁,我生的好,又帥,又懂事,又會疼人!”


    “除了長相,其他哪個不是後天培養出來了?!而且,長相也有我一份功勞好不好?”


    “還後天培養,你那叫培養?純純就是放養!”


    ……


    李貌不知道他爸媽這兩個逗比正在爭論究竟是誰讓他這麽優秀的問題。


    他四仰八叉躺在床上,想著今晚的事。


    剛重生迴來那會兒,他確實很恨江新月。


    恨她明明不喜歡自己,上輩子卻吊了他那麽長時間。


    可是漸漸的他就想通了,弱者才會怪別人,強者都是在反思自己。


    歸根結底,還是他不夠優秀。


    前世如果他足夠優秀,足夠聰明,就能早早看透江新月的把戲,然後離她遠遠的。


    他倒是沒想過要是他上輩子足夠好,和江新月的結果會不會不同。


    李貌自認為是個很擰巴的人,喜歡,最純粹的喜歡,就應該是不摻雜任何雜質的。


    因為一個人優秀而喜歡對方,或者因為一個人的才華而喜歡對方,那算真正的愛情嘛。


    真正的愛情,應該就是單純的喜歡這個人,不論他優秀與否,貧窮或富貴也罷,都隻是喜歡他這個人。


    他知道自己的這種想法很矯情,可這就是他以為的愛情。


    好在,他遇到了楚紅玉,那個讓他覺著無論自己多麽好,或是多麽不堪,都會堅定喜歡自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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