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水澆落在頭上,溫溫熱熱的,四周浸滿熱霧,滿眼都是迷蒙與散亂。


    李貌站在花灑下,水從他的眉眼流到下巴,到肚子,再到擺錘,最後濺落在地。


    迴想起剛才十字路口發生的驚險,他又笑了起來。


    笑那個曾經懦弱的自己,笑今晚那個勇敢自己。


    那是年冬天,比往年更冷一些。


    他和幾個同學一起出去玩。


    在路口等紅綠燈的時候,一輛小轎車忽地失控朝他們撞來。


    他最先發現,卻被嚇得呆立原地。


    然後車子從他身邊擦身而過,同學在他臉上畫了朵血紅的花。


    明明他有足夠的時間,隻要伸手,輕輕推一下,就那麽一下,悲劇就不會發生。


    可他卻懦弱了,什麽都沒做。


    這對從小崇拜父母,勵誌長大要救死扶傷的李貌來說,是不能接受的。


    他也因為這事,覺著自己不適合當醫生。


    那把刀,隻有像他爸媽那樣的勇士才能拿穩,他不行。


    但今晚,他是勇敢的。


    那一刻,他仿佛化作了一柄手術刀,救下了自己手下的第一個病人。


    那種充實感和滿足感,緊緊包裹住他,治愈著曾經懦弱的自己。


    洗完澡,李貌站在鏡子前,鼓著肚皮,欣賞了會自己若隱若現的腹肌。


    嗯,才鍛煉了半個月,還不明顯。


    聽到開門聲他才施施然從衛生間出去。


    趙梅和李治前後腳進門。


    “爸,媽,迴來啦!”李貌咧嘴笑著招唿。


    趙梅彎腰換鞋,抬頭打量了眼他,奇道:“撿到錢了?這麽高興?”


    “不是。”李貌嘿嘿傻笑。


    趙梅趿拉著拖鞋走過去,摸了摸他光頭,拉著他坐到沙發上,“和媽說說。”


    李治也投去探究的目光,他能明顯感覺到兒子和以前不一樣了。


    李貌摸了摸後腦勺,把今晚十字路口發生的事簡單和父母講了遍。


    那二人對視一眼,都被驚出一身冷汗。他們原以為過去那麽多年,兒子早已經忘了當初那事,沒想到……


    “你沒傷著吧?”趙梅說著,和李治一起上前,伸手四處按他身體的各個部位,問他疼不疼。


    “我沒事。”李貌見他們沒自己想象中那麽高興和自豪,微微失望。


    趙梅不聽,按了會確定沒事,猶豫著開口:“以後遇到那種事,能躲多遠躲多遠,我們就你一個兒子……”


    “媽,今晚要是你,你會救那個人嗎?”李貌打斷道。


    “呃……”趙梅啞口。


    “你媽不會!我也不會!”李治這時候斬釘截鐵道。


    “為什麽?我不信,你們到那時候肯定會奮不顧身衝上去。”李貌撇撇嘴,很了解他們。


    “你太看得起我們了,我們拿把手術刀在手術室救人可以。”李治直直盯著兒子的眼睛,接著道:“但絕不會不顧自己的生命去救其他人。”


    李貌要不是重生迴來,差點就信了。


    他爸上輩子就是為了救人,不停地救人,最終倒在了手術台邊。


    “兒子,爸媽沒你想的那麽偉大和高尚。”趙梅拉過兒子的手,溫柔道:“也不希望你做個偉大的人,這輩子你隻要平平安安的,我們就心滿意足了。”


    李貌能體會父母的良苦用心,就像自己也不想他們為了工作而累壞身體一樣。


    他剛才那麽問也隻是想讓父母換位思考一下。要是父母遇到那種情況,他也不會希望他們去救人。


    人都是自私又雙標的,沒有誰對誰錯。


    “媽,我自己心裏有數。”李貌靠在趙梅肩膀上。


    “你能有什麽數?”李治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


    “做個勇敢而鎮靜的人,不做善良而衝動的人。”李貌輕聲道。


    李治放茶杯的手頓了頓,詫異的瞥了眼他。


    “我兒子真聰明!”趙梅仔細迴味這兩句話,毫不吝嗇誇讚道。


    李貌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翌日,周一。


    李貌照例早起。


    不過他特意在家多待了會,以免和上個星期一樣,碰上江新月她爸江兵。


    倒不是怕他,就是單純不想一大早毀了好心情。


    下樓,剛出電梯,還沒等鬆口氣,他就看見江新月俏生生立在那兒。


    “一起去學校?”江新月見他下來,甜笑著問。


    “呃,不了,我跑步去。”李貌忙拒絕,臨時把早上的晨跑計劃改了。


    “你吃了沒?先一起去吃點東西?”江新月不死心邀請他。


    “不了,我一般運動完才吃東西。”李貌擺擺手,不想多說,邁開大長腿跑了。


    江新月站在原地,目送他遠去,抿了抿嘴。


    昨晚,朱玉在手機上跟她說了周五晚上一中校外發生的事。


    外校男生堵門,保安大爺攔人,吃飯又被堵,李貌挺身而出,勇救一中校花,校花逃跑摔倒。


    她之前得知楚紅玉在網上火了,還特意迴家還下了個快手。


    每個視頻她都反複看了又看,確實很漂亮,也知道那些都是李貌拍的。


    卻沒想到後麵還因為這,發生了那麽多事。


    她在手機上給李貌發消息詢問,結果全都石沉大海,沒有一絲迴應。


    她心裏那種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想著發生了這麽多事,李貌會不會越陷越深?李貌幫了楚紅玉那麽多,楚紅玉會不會喜歡上他?


    心裏愈加後悔當時沒答應李貌的表白。


    要是答應了,現在火的人是她,成為焦點的是她,被其他那麽多女生羨慕的人也會是她。


    好在還不算晚,她還有機會。


    ……


    一中。


    楚紅玉在張琳的攙扶下,慢慢跳到班級。


    自從知道李貌每天早上會去操場晨跑,她一天不落,每次都早早來班級,然後站走廊上等著看他。


    “紅玉,你到底什麽時候開始喜歡他的?”張琳嘴裏嚼著包子,說話含糊不清。


    “很久。”大玉眼睛一眨不眨盯著操場。


    “有多久?”張琳追問。


    “很久很久!”她這四個字說的很慢。


    “那你藏的怪好,我以前竟然一點都沒察覺。”張琳拍拍小手,看了眼手表,奇道:“今天怎麽還沒來?”


    大玉搖頭,也有些納悶,以往小貌都挺準時,今天怎麽遲到了。


    這時,身後傳來腳步聲,張琳和楚紅玉紛紛迴頭瞅了眼,然後正好和江新月的目光碰上。


    “楚紅玉,可以和你商量點事嘛。”江新月直直盯著對麵那張冷豔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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