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李貌舉起手中的石錘,狠狠朝臼窩砸去。


    農村基本上每家每戶都有這玩意,其實就是個大石頭,中間是凹進去的深槽,平時可以用來搗玉米或辣椒醬。


    他現在就在搗米,打算晚上吃頓糊嘟。


    小時候奶奶經常燒這玩意給他吃,像是厚厚的稀飯,配上自家醃的小菜,他能吃上兩大碗。


    楚紅玉站在一旁,不時把濺在四周的米粒掃迴去。


    等裏麵的大米都被碾成粉末,李貌才停下手上的動作。


    他伸手接過大玉遞過來的毛巾,擦了擦臉上的汗,道:“剩下的交給你了。”


    說完就坐到夏奶奶旁邊的凳子上休息。


    “把袖子放下來,別一會兒著涼了。”夏奶奶關心道。


    李貌不想拂了老人的好意,乖乖聽話照做。


    眼瞅著楚紅玉把臼窩裏的米粉裝盆端進屋裏,夏奶奶又笑眯眯問:“小貌啊,你覺著我家大玉怎樣?”


    大,很大,不愧是大玉,這話李貌是萬萬不敢說出嘴的。


    “一個字,好!”


    “哪兒好?”


    “學習好,人好,長得也好。”


    夏奶奶沉默一會,突然語不驚人死不休:“那以後讓她給你當老婆,你要不要。”


    李貌扭頭,驚悚的看向夏奶奶,第一反應竟是:我心裏的想法被她老人家看破了?!


    “您別開玩笑了。”他小心試探道。


    夏奶奶卻一臉嚴肅的搖搖頭。


    “為什麽?”


    李貌納悶,又很不可思議。他是自戀,但還有自知之明。怎麽也沒想到這種電影裏“你要老婆不要”的情節會發生在他身上。


    “哪天我一走,就隻剩大玉一個人了……”


    “她爸媽呢?”


    夏奶奶這次沉默了很久,李貌心中有了不好的猜測。


    果然,就聽她接著道:“走了,出去後就再也沒迴來。”


    李貌聽前半句還以為是去世了,聽完才知道不是那麽迴事。


    不過,沒迴來?


    “他們出去闖蕩,一開始每隔一段時間還會打電話,後麵就一點音訊都沒了。”


    “我家老頭子去世的時候他們也沒迴來……”


    夏奶奶語氣複雜,有思念,有怨氣,也有恨意,最後全都化為一聲長歎。


    李貌愣住,這一刻想到了很多。


    家裏麵沒有年輕勞動力,也就沒了收入來源,也不怪她們生活會這麽艱難。


    楚紅玉的童年又該是多麽難捱。


    曾經矮小瘦弱的她,看著別的小朋友在父母懷裏撒嬌,又會多麽羨慕和難過。


    她憑借自己的努力,眼看著就要考上頂尖學府,逆天改命。


    可老天卻還沒打算放過她,後麵又出了那麽大的意外。


    李貌心痛,惋惜,又很憤怒。


    這賊老天,他第一次清晰的理解那句:天地不仁, 以萬物為芻狗。


    “要是哪天我突然沒了,大玉就交給你了。”夏奶奶再次提起這事。


    “奶奶您一定會長命百歲的。”李貌忙道。


    “你不喜歡我家大玉?”夏奶奶笑眯眯盯著他,直接問。


    李貌知道自己的心思被看透,也不隱瞞,低聲承認道:“喜歡。”


    “那不就得了。”


    “奶奶,您就這麽放心我?”李貌覺著莫名其妙,這就托付終生了?


    “我看人一向很準。”夏奶奶樂嗬嗬,又補充了句:“我也算看著你長大的。”


    李貌猶豫片刻,道:“我會照顧好她。”


    “那我就等著抱曾孫咯。”


    李貌聽了這話,罕見有點臉紅,連忙補充道:“這事您別和她說啊,等我追到她,自己說。”


    他指的是承認喜歡大玉這事。


    夏奶奶看著他,臉上的皺紋擠成一團,“行,我不說。”


    楚紅玉這時從屋裏出來,拎著個凳子坐到夏奶奶另一邊。


    “煮好了?”李貌忙閉嘴轉移話題。


    “嗯。”


    “那還等什麽?”他說著就起身。


    “燙。”


    李貌剛離開凳子的屁股又坐了迴去。


    三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天。


    等天漸漸暗下來的時候,每人去屋裏盛了碗糊嘟,就著小菜,唿嚕嚕吃起來。


    “嗯,濃厚剛好。”李貌不忘誇讚。


    楚紅玉抿抿嘴,忍住了笑。


    飯後,還是他倆洗碗。


    “我晚上想洗澡,怎麽辦?”李貌搓弄著手上的瓷碗。


    “燒水。”楚紅玉把手上洗好的碗放到一邊。


    “然後呢?”


    “盆。”


    “不冷嘛。”


    “有罩子。”


    ……


    李貌看著屋裏用塑料膜罩起來的圓澡盆,全都想起來了。


    他小時候冬天洗澡,奶奶就是用的這個法子。


    把一圈塑料膜像蚊帳一樣掛起來,洗澡盆放中間。開水散發的熱氣逃不出去,裏麵的溫度自然就不會低。


    “我要洗澡了。”


    他把目光移到楚紅玉身上,示意她出去。


    楚紅玉沒走,低下頭,小聲道:“我先。”


    “哦。”


    李貌呆了兩秒才反應過來,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


    然後,他站在門外,看著楚紅玉飛快跑到隔壁,又抱著衣服飛快跑迴去。


    “砰。”


    木門吝嗇的把他拒之門外。


    李貌心裏癢癢的,在那兒胡思亂想。


    這木門看著不結實,應該能闖進去。


    後麵的窗戶有沒有關?要不去看看?免得被不軌之徒看了去。


    他等會要用她用過的盆。


    好像有水聲。


    不知過了多久,門終於打開。


    熱氣率先撲騰而出,一個宛若仙子的身影立足於迷蒙的霧氣之中。


    楚紅玉一手抱著髒衣服,一手拎著濕漉漉的長發,避免它們把衣服沾濕。


    發絲之間,她那對水潤的桃花眼,透過熱霧,看到了略顯呆滯的李貌。然後她的臉更紅了。


    李貌目光被什麽東西牽引著微微下移。


    紫色的毛衣,不知是小了還是就這款式,把她身材凸顯的很大。


    楚紅玉察覺到他目光不老實,用手遮住胸前,像隻害羞的兔子疾步逃走。


    不情不願把澡盆裏的水換了遍。


    李貌嗅著空氣中殘留的奶香味,一邊洗澡,一邊迴憶剛才看到的雄偉。


    學校一直要求學生穿校服,所以楚紅玉的利器一直被隱藏了起來。


    如今看來,大玉,果真人如其名。


    三月份的夜晚還有點冷,由於沒帶換洗衣服,他還是穿著那件條紋襯衫,底下是黑色牛仔褲。


    等再見到楚紅玉的時候,李貌不禁微微失望。楚紅玉又換上了寬鬆的校服。


    兩人把屋子收拾好,拒絕了夏奶奶一起出去逛逛的提議。


    開玩笑,這外麵黑燈瞎火的,出去不是給兇手機會嘛。


    李貌可沒放鬆警惕,要不然他也不會死乞白賴要在這睡覺。


    和下午一樣,兩人趴在桌前,在橘黃色柔和的燈光下認真學習。


    這段時間他進步飛快,下次考試應該能讓同學和老師稍微驚嚇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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