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接近落山，天是灰蒙色的。
侯一陽被葉金莎單獨拉到樓頂曬衣服的平台，這兒髒亂不堪，滿地都是長著青苔和幹癟脫皮的瀝青殼子，散發著一股刺鼻的惡臭。
“你剛才說什麽？！”
葉金莎盯著侯一陽屏住唿吸，“你怎麽會認識劉啟生？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你要是敢亂講，我叫人打斷你的腿！”
麵對如此咄咄逼人的葉金莎，侯一陽現在隻想明哲保身不惹事端，可事與願違的是，他不但三番兩次撞見葉金莎和劉啟生私底下的會麵，而且在深夜熄燈後從黃大軍閑聊中得知很多關於劉啟生的事情。
想了很久，侯一陽想要做個了斷，一改逃避的眼神，“好，我告訴你，但是作為條件，你必須答應我一件事情。”
葉金莎的臉色嫌棄又鄙夷，不想開口應答侯一陽的要求，敷衍說道，“誰要和你做交易了？底層清潔工，憑你也配？和你扯上關係洗都洗不清！”
“我也不想和你有關係，葉金莎！”侯一陽把話語說死，“但是現在我們都有坐下來好好談的需求，你不要的話我就走了。”
葉金莎滿臉不情願，朝地上吐了口痰，“廢話真多，你說不說？”
“我說，劉啟生是個騙子。”
侯一陽兩手叉腰，目光看向天邊陰沉的雲霧裏那一抹橘紅，“和我住一起的黃大軍，經常外出和劉啟生在酒吧消遣，在茶餐廳打牌，劉啟生根本沒有在創業，他隻不過拿了你的錢去賭博，就連上次在夜總會門外，帶給你那幾萬塊都是假鈔！”
“你，你胡說！”
葉金莎難以置信的表情後退一步，接著兩隻手捂著耳朵，“啟生親口對我說過，他在創業，做海運生意，連大哥大都用上了，我還聽見他打過電話給客戶！”
“隨便你吧，我不勸你。”
侯一陽抹了一把鼻子，擤鼻涕，“我隻是把我聽到的看到的告訴你，信不信是你自己的選擇，也不要找他和我對峙，我不想蹚你們的渾水。”
“騙人！騙人！”
葉金莎雙瞳瞪大蹲下身，腦袋埋在手臂裏大聲否認，“啟生不會騙我的，啟生說……說以後賺到錢就會把我買出去，然後，然後買海灣富人區最貴的房子，還要請保姆伺候我，啟生對我這麽好，他不可能騙我的！不可能，肯定是你壞心思，想拆散我和啟生，肯定是的，侯一陽你這個陰險小人！”
聽到這番話語，侯一陽內心深感愧疚，因為他曾經也像劉啟生一樣在藍小時麵前吹噓過雷同的承諾，想到這，侯一陽踱步到葉金莎麵前，看她蹲在地上的模樣說：“我說完了，接下來是我問你了，葉金莎。”
葉金莎絲毫沒有理會侯一陽的意思，侯一陽低頭發問：“你今天為什麽來找我？因為藍小時嗎？我已經很久沒找過她了。”
說著說著內心暗淡如灰，侯一陽努力不去聯想藍小時，話語輕到一種卑微的程度，“也許她其實從頭到尾都沒有在意過我……”
葉金莎緩緩抬頭，才想起自己到這兒來的初衷，接著站起身來手指尖對著他的臉，“今天因為你，我最好的兩個姐妹反目成仇，你憑什麽你這個清潔工，你算什麽東西？”
“什麽？藍小時……”
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侯一陽表情逆轉，雙目瞪大，“你，你的意思是……藍小時為了我，和，和李美娟起衝突了是嗎？天哪，什麽時候的事情？快告訴我！葉金莎，快告訴我啊！”
侯一陽激動到雙手抓葉金莎肩膀晃動，葉金莎立刻撇開，“你別碰我！髒東西！侯一陽，你永遠都得不到藍小時，百分百，沒有一點可能，你現在做的一切都是徒勞！”
侯一陽眼神茫然，思緒關注的重點已經全然不在葉金莎這裏，表情呆若木雞扭頭走開，奮不顧身朝著化妝間的方向跑去。
藍小時，她居然因為我，和最好的姐妹起衝突……
她動了惻隱之心，隻是迫於職業和身份不流於表麵。
我在逃避什麽？咒罵自己，厭惡自己，痛恨自己的無能？
腦海裏不斷重複相同的話語，侯一陽深感內疚，打從上一次離開後，這一個月自己都在逃避和藍小時哪怕隻是麵對麵的一瞬間，內心也已然打消了最初的目的。
葉金莎說得對，自己得到藍小時的幾率，幾乎是零。
沒有錢，沒有身份，哪怕連碰運氣的機會都沒有，在夜總會裏當清潔工，幻想著別人眼中有錢就能消遣的頭牌小姐，娶迴家當妻子？可笑，簡直是無底線的可笑啊……
可是。
侯一陽幾步如飛，縮緊的內心想起藍小時那句深深刺痛他的話。
這就是，叔叔理解的愛情嗎？
侯一陽思路如同被點醒那般明澈透亮，反問那個一直嘲笑的自己的人格：愛情的忠貞不渝會因為金錢和權勢變質，會因為挫折和苦難扭曲，會因為時間和歲月褪色嗎？
我真傻。
……
“喂，你幹什麽？！”
走廊裏，兩個服務生在化妝間門前攔下侯一陽，“夜總會馬上就開業了，幹雜活的趕快離開，一身髒兮兮的別讓客人撞見，脫線！”
“我要見藍姐！讓我見藍姐！”
侯一陽鐵了心要見藍小時一麵，兩個服務生一左一右居然都有些架不住他，連忙大聲喊來保安，“臭小子，又是你！趕緊滾開，否則打斷你的腿！”
侯一陽不管不顧一個勁兒往前擠，硬生生將化妝間的門推開一條小縫，聲嘶力竭大喊，“藍姐！藍姐是我！侯一陽啊！”
“喊什麽呢！”
走廊盡頭，春生帶著一群人趕來，“侯一陽，你在這裏幹什麽？”
場麵安靜下來，侯一陽掙脫開保安的束縛，“我來找藍姐！我有事情找她！”
春生不像其他服務生那般直接拒絕，而是走到他麵前問：“你找她幹什麽？說不出理由我就當鬧事處理，你明天就別想待在這裏了！”
“春生。”
侯一陽還未開口，化妝間裏傳來一句話語，“讓他進來吧。”
春生看一眼時間，支開周圍看熱鬧的人群，走進化妝間裏來到藍小時身後，“藍姐，還有十分鍾客人就到了。”
“我知道了。”
春生走出化妝間的門，叮囑侯一陽說道：“最多五分鍾時間，要是讓我發現你對藍姐圖謀不軌，絕對饒不了你！”
侯一陽掙脫開保安的束縛，把被扯亂的衣服弄平整，然後開門進屋，藍小時已經換上華麗的洛麗塔服飾，此刻的她美得不可方物，看到鏡子裏侯一陽的身影並沒有迴頭。
“侯先生，一個月不說話，今天是想到什麽新穎的豪言壯語呀？”
藍小時端詳鏡子裏的自己，話語顯得不緊不慢卻處處帶刺，原以為侯一陽會像以往那樣扭扭捏捏說個不停，卻不想一雙胳膊繞過雙肩，從背後緊擁住自己……
“叔……侯先生。”
身體不由自主一抖，藍小時話語頓挫不過很快調整，“你在做什麽？”
侯一陽蜷著腰，額頭貼著藍小時頭頂的金發，話語細膩卻不拖遝，“小時，這一個月每天每時每刻我都在想你，我壓迫自己忘掉你，放棄你，但是都失敗了……我知道我現在沒有能力帶你出去，給你幸福，但是……”
雙手緩緩放開，藍小時也轉過頭，侯一陽牽起她的潔白小手說：“不論什麽時候，什麽情況，我都絕對不會欺騙你，不管你看得起還是看不起我，我對你的真心永遠不變。”
藍小時心情平靜，接著緩緩站起身走到化妝間門前，直到走出門的前一秒鍾才迴過頭，露出久違的微笑，“叔叔的真心小時感受到了，小時從來沒有對誰動過真情，叔叔……真的很了不起。”
“真的嗎？小時，我……”
侯一陽喜極而泣，忍不禁低頭潸然淚下，抬肘擦淚，藍小時緩步走迴到他跟前，抬起手將他的肘移開，仰起頭話語親切說：“叔叔，小時知道，你會變成更好的人呢。”
侯一陽被葉金莎單獨拉到樓頂曬衣服的平台，這兒髒亂不堪，滿地都是長著青苔和幹癟脫皮的瀝青殼子，散發著一股刺鼻的惡臭。
“你剛才說什麽？！”
葉金莎盯著侯一陽屏住唿吸，“你怎麽會認識劉啟生？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你要是敢亂講，我叫人打斷你的腿！”
麵對如此咄咄逼人的葉金莎，侯一陽現在隻想明哲保身不惹事端，可事與願違的是，他不但三番兩次撞見葉金莎和劉啟生私底下的會麵，而且在深夜熄燈後從黃大軍閑聊中得知很多關於劉啟生的事情。
想了很久，侯一陽想要做個了斷，一改逃避的眼神，“好，我告訴你，但是作為條件，你必須答應我一件事情。”
葉金莎的臉色嫌棄又鄙夷，不想開口應答侯一陽的要求，敷衍說道，“誰要和你做交易了？底層清潔工，憑你也配？和你扯上關係洗都洗不清！”
“我也不想和你有關係，葉金莎！”侯一陽把話語說死，“但是現在我們都有坐下來好好談的需求，你不要的話我就走了。”
葉金莎滿臉不情願，朝地上吐了口痰，“廢話真多，你說不說？”
“我說，劉啟生是個騙子。”
侯一陽兩手叉腰，目光看向天邊陰沉的雲霧裏那一抹橘紅，“和我住一起的黃大軍，經常外出和劉啟生在酒吧消遣，在茶餐廳打牌，劉啟生根本沒有在創業，他隻不過拿了你的錢去賭博，就連上次在夜總會門外，帶給你那幾萬塊都是假鈔！”
“你，你胡說！”
葉金莎難以置信的表情後退一步，接著兩隻手捂著耳朵，“啟生親口對我說過，他在創業，做海運生意，連大哥大都用上了，我還聽見他打過電話給客戶！”
“隨便你吧，我不勸你。”
侯一陽抹了一把鼻子，擤鼻涕，“我隻是把我聽到的看到的告訴你，信不信是你自己的選擇，也不要找他和我對峙，我不想蹚你們的渾水。”
“騙人！騙人！”
葉金莎雙瞳瞪大蹲下身，腦袋埋在手臂裏大聲否認，“啟生不會騙我的，啟生說……說以後賺到錢就會把我買出去，然後，然後買海灣富人區最貴的房子，還要請保姆伺候我，啟生對我這麽好，他不可能騙我的！不可能，肯定是你壞心思，想拆散我和啟生，肯定是的，侯一陽你這個陰險小人！”
聽到這番話語，侯一陽內心深感愧疚，因為他曾經也像劉啟生一樣在藍小時麵前吹噓過雷同的承諾，想到這，侯一陽踱步到葉金莎麵前，看她蹲在地上的模樣說：“我說完了，接下來是我問你了，葉金莎。”
葉金莎絲毫沒有理會侯一陽的意思，侯一陽低頭發問：“你今天為什麽來找我？因為藍小時嗎？我已經很久沒找過她了。”
說著說著內心暗淡如灰，侯一陽努力不去聯想藍小時，話語輕到一種卑微的程度，“也許她其實從頭到尾都沒有在意過我……”
葉金莎緩緩抬頭，才想起自己到這兒來的初衷，接著站起身來手指尖對著他的臉，“今天因為你，我最好的兩個姐妹反目成仇，你憑什麽你這個清潔工，你算什麽東西？”
“什麽？藍小時……”
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侯一陽表情逆轉，雙目瞪大，“你，你的意思是……藍小時為了我，和，和李美娟起衝突了是嗎？天哪，什麽時候的事情？快告訴我！葉金莎，快告訴我啊！”
侯一陽激動到雙手抓葉金莎肩膀晃動，葉金莎立刻撇開，“你別碰我！髒東西！侯一陽，你永遠都得不到藍小時，百分百，沒有一點可能，你現在做的一切都是徒勞！”
侯一陽眼神茫然，思緒關注的重點已經全然不在葉金莎這裏，表情呆若木雞扭頭走開，奮不顧身朝著化妝間的方向跑去。
藍小時，她居然因為我，和最好的姐妹起衝突……
她動了惻隱之心，隻是迫於職業和身份不流於表麵。
我在逃避什麽？咒罵自己，厭惡自己，痛恨自己的無能？
腦海裏不斷重複相同的話語，侯一陽深感內疚，打從上一次離開後，這一個月自己都在逃避和藍小時哪怕隻是麵對麵的一瞬間，內心也已然打消了最初的目的。
葉金莎說得對，自己得到藍小時的幾率，幾乎是零。
沒有錢，沒有身份，哪怕連碰運氣的機會都沒有，在夜總會裏當清潔工，幻想著別人眼中有錢就能消遣的頭牌小姐，娶迴家當妻子？可笑，簡直是無底線的可笑啊……
可是。
侯一陽幾步如飛，縮緊的內心想起藍小時那句深深刺痛他的話。
這就是，叔叔理解的愛情嗎？
侯一陽思路如同被點醒那般明澈透亮，反問那個一直嘲笑的自己的人格：愛情的忠貞不渝會因為金錢和權勢變質，會因為挫折和苦難扭曲，會因為時間和歲月褪色嗎？
我真傻。
……
“喂，你幹什麽？！”
走廊裏，兩個服務生在化妝間門前攔下侯一陽，“夜總會馬上就開業了，幹雜活的趕快離開，一身髒兮兮的別讓客人撞見，脫線！”
“我要見藍姐！讓我見藍姐！”
侯一陽鐵了心要見藍小時一麵，兩個服務生一左一右居然都有些架不住他，連忙大聲喊來保安，“臭小子，又是你！趕緊滾開，否則打斷你的腿！”
侯一陽不管不顧一個勁兒往前擠，硬生生將化妝間的門推開一條小縫，聲嘶力竭大喊，“藍姐！藍姐是我！侯一陽啊！”
“喊什麽呢！”
走廊盡頭，春生帶著一群人趕來，“侯一陽，你在這裏幹什麽？”
場麵安靜下來，侯一陽掙脫開保安的束縛，“我來找藍姐！我有事情找她！”
春生不像其他服務生那般直接拒絕，而是走到他麵前問：“你找她幹什麽？說不出理由我就當鬧事處理，你明天就別想待在這裏了！”
“春生。”
侯一陽還未開口，化妝間裏傳來一句話語，“讓他進來吧。”
春生看一眼時間，支開周圍看熱鬧的人群，走進化妝間裏來到藍小時身後，“藍姐，還有十分鍾客人就到了。”
“我知道了。”
春生走出化妝間的門，叮囑侯一陽說道：“最多五分鍾時間，要是讓我發現你對藍姐圖謀不軌，絕對饒不了你！”
侯一陽掙脫開保安的束縛，把被扯亂的衣服弄平整，然後開門進屋，藍小時已經換上華麗的洛麗塔服飾，此刻的她美得不可方物，看到鏡子裏侯一陽的身影並沒有迴頭。
“侯先生，一個月不說話，今天是想到什麽新穎的豪言壯語呀？”
藍小時端詳鏡子裏的自己，話語顯得不緊不慢卻處處帶刺，原以為侯一陽會像以往那樣扭扭捏捏說個不停，卻不想一雙胳膊繞過雙肩，從背後緊擁住自己……
“叔……侯先生。”
身體不由自主一抖，藍小時話語頓挫不過很快調整，“你在做什麽？”
侯一陽蜷著腰，額頭貼著藍小時頭頂的金發，話語細膩卻不拖遝，“小時，這一個月每天每時每刻我都在想你，我壓迫自己忘掉你，放棄你，但是都失敗了……我知道我現在沒有能力帶你出去，給你幸福，但是……”
雙手緩緩放開，藍小時也轉過頭，侯一陽牽起她的潔白小手說：“不論什麽時候，什麽情況，我都絕對不會欺騙你，不管你看得起還是看不起我，我對你的真心永遠不變。”
藍小時心情平靜，接著緩緩站起身走到化妝間門前，直到走出門的前一秒鍾才迴過頭，露出久違的微笑，“叔叔的真心小時感受到了，小時從來沒有對誰動過真情，叔叔……真的很了不起。”
“真的嗎？小時，我……”
侯一陽喜極而泣，忍不禁低頭潸然淚下，抬肘擦淚，藍小時緩步走迴到他跟前，抬起手將他的肘移開，仰起頭話語親切說：“叔叔，小時知道，你會變成更好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