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漢宸上午8:30準時來到辦公室,一進門就看見秦秘書正在整理辦公桌。


    “小秦說過多少次了,這些都讓保潔去幹。”


    “礦長沒事的我習慣了早來。”


    “會議通知發下去了沒有?”


    “昨天下午就發了。”


    “沒事了,一會提醒我開會。”


    秦秘書給胡礦長杯子裏倒好茶就轉身出去了。


    九點整參會的領導陸續到達,今天參會的除了黨組成員還特別通知了總務科張全友和紀委副主任於天明。


    張全友很少有機會參加班子會議,今天又因為涉及到自己不免憂心忡忡。


    主桌上胡礦長和梁書記的位置空著,其他人則分坐兩旁竊竊私語。


    張全友瞥見於天明坐在對麵眼裏盡是嘲諷和挑釁,他有些無奈想起昨天發生的事,還有晚上秦秘書說的那番話不由的一陣頭大。


    正在胡思亂想梁祖德夾著筆記本,端個茶杯走進來。


    他環視了一下眾人在座位上坐好,眼神落在張全友身上。


    張全友迎著梁祖德的目光很快低下了頭。


    梁祖德滿意的笑笑指指於天明:“小於去看看礦長來了沒有?”


    於天明馬上站起來往外走,剛走到門口又退了迴來。


    胡漢宸邁著八字步走了進來,身後秦秘書把筆記本和茶杯放在桌上。


    “大家都到齊了!”


    眾人齊刷刷看向他,胡漢宸雙手交叉笑著說:“這一趟去的時間不短收獲很大,一迴來就想見見大家把見到的聽到的和大家分享一下。”


    副礦長王彪笑著說:“礦長這次和耿廳長一起出差沒少打秋風吧。”


    胡漢宸也笑了:“打秋風就沒有,晚上還得聽耿廳長磨牙害得我整晚上睡不好。”


    紀委書記李羌吹了吹茶杯裏漂浮的茶葉,不緊不慢的說:“礦長這次到南方考察有沒有取到真經,現在全礦上下都等著你救民於水火呢。”


    胡漢宸鬆了鬆手表帶不以為然的說:“李書記作為礦領導關心生產值得表揚,不過紀委的本職工作也不能放鬆。”


    李羌吃癟還想爭辯,抬頭看見梁祖德對著他一隻手做出向下壓的動作隻好隱忍不發。


    胡漢宸抬腕看看時間:“同誌們現在正式開會,今天會議的議題共有五項。


    第一個議題由王彪同誌做企業11月份生產經營分析匯報。


    第二項請楚鵬遠同誌介紹一下報廢設備處置工作的進展情況。


    第三項由梁書記帶領大家學習廳黨委《關於黨員自律公約實施細則和若幹問題的解釋》。


    第四項審議政工科提出的部分幹部任免名單。


    最後一項由我介紹一下南方考察之行的收獲和體會。


    現在王彪同誌發言。”


    張全友坐在會議室一角,王彪的話他一句也沒聽進去,心裏還在琢磨一會輪到自己該怎麽說。


    於天明瞧著張全友正襟危坐的樣子有些好笑:等著吧老張一會兒夠你喝一壺的!


    會場的掌聲把張全友拉迴到會議室,胡漢宸咳嗽一聲:“下麵請楚鵬遠同誌介紹一下報廢設備處置工作。”


    楚鵬遠整理了一下發言稿略做停頓:“同誌們1995年報廢設備處置招投標會議明天就要召開了,目前相關的準備工作已基本就緒。


    這次招標會因為礦長外出公幹,臨時由我代為負責。


    截止昨天共有二十九個客商交納保證金提交報名材料,我預計今年的成交額將好於去年。”


    李羌嗯了一聲:“楚書記打斷一下,昨天貨場發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你聽說了嗎?”


    楚鵬遠放下手裏的稿件:“李書記你指的是什麽?”


    李羌看看胡漢宸又瞥了一眼角落裏的張全友:“就在昨天紀委的於天明同誌到貨場查驗清單發現了比較嚴重的問題。”


    楚鵬遠表情凝重:“有這樣的事?”


    李羌握緊拳頭:“是不是請於天明同誌說明一下當時的情況?”


    梁祖德坐直了身體:“這件事非同小可必須要搞清楚,如果出了什麽差錯在座的都脫不了幹係。”


    說完這番話梁祖德老神在在的瞥了一眼胡漢宸。


    胡漢宸手裏把玩著派克鋼筆:“既然出了差頭那會議就先停一下,讓我們把事情的來龍去脈搞清楚再進行不遲。


    同誌們我不說大家也清楚這次招投標工作的重要意義,兩百多待崗的職工等著這筆錢發工資還有供電局那邊也天天上門催賬。


    於天明同誌請你把知道的情況告訴大家。”


    “謝謝礦長,謝謝在座的領導。昨天上午我和科室的劉江一起去貨場點貨陪同的還有張全友科長。”


    “你繼續說。”


    “我們在查驗第九標段時發現賬目混亂,可能存在瀆職甚至貪汙的情況。”


    “有這種事?太不像話了張全友你怎麽說?”


    張全友站起來發現大家的目光都看著自己:“礦長、書記、各位黨委,昨天我陪同紀委的同誌一起盤點庫房確有其事,也的確發現存在賬目不清的問題。


    事後我組織了貨場全體職工學習相關規章製度,還特別批評了許正峰同誌工作敷衍消極懶散。


    在招投標會議之前發生這樣的事我責無旁貸,請求組織給予我處分。”


    梁祖德接話道:“全友同誌按照你的說法隻是工作紕漏,有沒有瀆職行為呢?


    我是知道你的平時工作任勞任怨,就是有一個臭毛病愛護犢子。團結同誌沒有錯,但也要分個場合,捅了這麽大的簍子是一句兩句話就能搪塞過去的嗎?”


    胡漢宸看看楚鵬遠,楚鵬遠會意問於天明:“於主任昨天你們去盤點庫房可有證據證明貨物和賬目不符?”


    “這個嘛……楚書記賬目上看不到貨物的批次和實際重量,不過這不恰好證明貨場有意掩人耳目嗎?”


    “那你說說怎麽掩人耳目?”


    “這讓我怎麽說呢,貨物進庫要做好賬冊,如實反應進出情況這是常識。”


    楚鵬遠笑笑:“你說的沒錯,張科長你有什麽要說的嗎?”


    張全友略顯疲憊的說:“紀委的同誌發現問題,本身就說明我們工作中存在問題這點我不否認。


    不過我是總務科長並不直接領導庫房,隻是在每年招投標期間才過問一下情況。所以要搞清楚事情真相有必要請庫管許正峰同誌來說明一下。”


    楚鵬遠看看胡漢宸和梁祖德:“你們看呢?”


    胡漢宸笑著對梁祖德說:“書記到了這一步就請他來當麵對證一下。”


    “好吧!”


    會議室外麵許正峰旁聽了會議整個過程,聽到說他的名字就敲了敲門。


    許正峰走進會議室大家的目光齊刷刷的看向他,許正峰強做鎮定:“各位領導好!”


    楚鵬遠笑著說:“許正峰別緊張坐下說。”


    “各位領導我是庫房負責人許正峰,我把昨天的事給領導們匯報一下。


    昨天礦紀委的兩個同誌陪著總務科張科長到我們那檢查工作,我當時在外麵陪著客商看貨。


    後麵於主任讓人叫我,我就過去了。於主任問我九號標的貨都在嗎,我說全在那裏。


    他說貨物和清單對不上,我問哪對不上,他說銅材和鎳板不夠數,我告訴他沒有出入全在那裏。


    他就說我們賬目不清還說我們瀆職甚至犯罪。


    我就不明白了於主任你憑什麽這麽說?難道就因為你是紀委的我們就得委曲求全?就得背負莫須有的罪名?”


    李羌聽到這臉黑下來:“許正峰注意一下你的用詞,這是黨委會不是你撒潑打滾的地方。”


    許正峰頓時不說話了,眼睛瞅向張全友和秦秘書。


    工會主席鄭哲明問道:“許正峰聽你話的意思是不存在賬物不符的情況了?”


    “鄭主席我可以發誓這絕對是無中生有!”


    “那你們平時進出庫都是怎麽做賬的?”


    “鄭主席以前的情況我不太清楚,自從我主抓庫房以來都是按照礦裏的規章製度嚴格執行的。”


    “那為什麽還會出現這種情況?”


    “鄭主席這批貨是五年前入庫的那時候我還在食堂炒菜呢!”


    “這樣啊!那你為什麽沒有想著補救呢?”


    “我不是沒想過,可實際操作起來難呀!原來的庫管老劉退休以後就舉家遷迴上海了,我打了幾次電話他也說不清楚,讓他來他又說血壓高來不了。


    鄭主席就算這樣我還是沒有放棄,我到庫房以後主要精力都放在恢複和完善資料上麵,可是因為原件缺失太多所以進展很慢。”


    鄭哲明把鋼筆一丟:“礦長、書記你們看……”


    胡漢宸正襟危坐示意許正峰不要說了:“同誌們情況大家都清楚了,我要說許正峰同誌的工作做的很出色。


    前任給他留下一個爛攤子,他一不等、二不靠而是積極想辦法就這一點就比有的同誌強。


    我們幹工作的重心不是找問題而是解決問題,大家看看還有什麽要說的。”


    幾個常委成員相互看看,楚鵬遠舉手:“我同意礦長的意見這件事就到這裏,張全友你要認真準備明天的招標工作不能出現任何差錯。”


    “領導放心!”


    其他幾人同聲:“我們也同意。”


    李羌看看梁祖德:“我同意。”


    梁祖德不由歎氣:這麽好的機會又錯過了,這個許正峰滑的像個泥鰍再堅持也沒有意義了。


    胡漢宸想必是要走了,在這個時候還爭個你死我活有什麽意義,不如順水推舟日後也好相見。


    想清楚這一點梁祖德穩了穩身子,意味深長的望了一眼張全友:“我也同意胡礦長的意見,希望總務科的同誌能以此為戒、接受教訓組織好明天的招標工作。”


    胡漢宸接口道:“既然大家意見一致我們就進行下一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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