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兩天後,清晨沈卿塵第一天上班。遠遠看到總廠門前候車點聚集了不少搭乘廠車的人,未了他看見任洪波的身影就打了聲招唿:“洪波”!


    任洪波向他揮揮手,搶先一步擠進車廂。沈卿塵隨著人們上車後,正要尋找任洪波就聽到車尾有人叫他:“卿塵在這”!


    沈卿塵望過去看見任洪波坐在最後一排,用手裏的飯盒給他占了個座位。


    沈卿塵坐下後,任洪波問:“你那天分手時說有件事和我說”?


    沈卿塵拍拍他的肩膀:“周末我想去趟金溝”。


    “去那幹嘛?狼不拉屎的地方沒啥好玩的”。


    沈卿塵正色道:“誰說去玩了”?


    “那你去那幹嘛?挺遠的路還不好走”。


    沈卿塵:“去找胡振龍”。


    “找他幹嘛?一個磨磨子我挺煩他那副自以為是的腔調”。


    “那你跟不跟我去”?


    “不去”。


    “真不去,你可別後悔”!


    “你咋也變得這麽磨嘰”。


    沈卿塵笑笑還是忍不住在任洪波耳邊耳語幾句。


    “真的”!任洪波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


    沈卿塵點點頭:“就咱倆知道千萬別告訴其他人”。


    任洪波用力拍拍胸脯說:“把心放到肚子裏,我這張嘴主打一個緊字”。


    他那副誇張的樣子引來鄰座的側目,沈卿塵急忙用眼神製止,任洪波自知不妥就不再說話。


    廠車沿著武威路向南,在鐵路岔口又向右一拐進入民和路,經過楊家橋站、省高等工業專科學院就到了六分廠。


    下車後老職工徑直去車間不提,新進廠的職工被統一帶到會議室。


    進到室內看到屋內坐了不少人,大部分他都很熟悉,也有其他班的都叫的上名字。


    大約過了10分鍾,兩個中年人匆匆走進會議室。


    先進來一人著一身藏青色休閑夾克衫,黑色筒褲,深色牛皮鞋。夾克衫裏麵則穿了一件流行的淡紅色t恤,顯得既幹練又不失潮流。


    此人體型偏瘦,窄臉、留著三七分的背頭,五官長的還不錯。


    比較突出的是他的鼻梁較一般人挺拔而且長,佩戴著一副金屬框眼鏡。隱藏在鏡片後麵的一雙眸子不喜不悲,初看時波瀾不驚,仔細端詳又覺得深不可測。


    另一人則略顯平庸,40上下,國字臉、麵色白中透紅,濃重的眉毛下麵長著一雙深邃的眼睛,上唇留一付密紮的短須修剪的一絲不苟,頭發較長留標準的四六開發式。


    中等身高,體格強健顯得精力旺盛。上身穿一身工裝夾克,下身牛仔褲,腳上同樣是黑皮鞋。


    沈卿塵依稀記得前者是這個工廠的廠長馬曉平,後麵跟著的那個是車工車間主任倪大紅。


    前世他和這個馬曉平隻打過兩三次交道,一次是今天,另一次是他辭職那天,還有一次卻怎麽也想不起來了。他始終感覺這個廠長有些神秘,整天看不見人不知道平時都在忙些什麽。


    見這二人進來後大家就不再講話,馬廠長見人差不多到齊了就說:“同學們---啊!不!應該叫同誌們!我是咱們東方軸承廠第六分廠的廠長,我叫馬曉平。


    今天和大家見個麵,我知道大家此刻心裏想什麽?從今天起你們的身份已經不是學生了,是廣大工人階級的一份子。


    希望你們也能認識到這一點,人是會長大的,我們從父母的繈褓中長大,經曆了小學、中學的基礎教育,又在技工學校學習了3年。


    有誰能迴答我一個問題:我們上了這麽多年書是隻為了一份穩定的工作還是有更高的理想?我要聽真話,那些戴高帽子的話就不要說了”。


    大家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整懵了,互相看看都不說話,一時之間氣氛有點僵持。


    有人用目光看向班長馬正邦,但馬正邦也沒有說話。馬廠長突然用手指指坐在角落裏的沈傾塵:“這位工友我看你來迴答我的問題”。


    沈卿塵見廠長點名也不怯場站起來說:“廠長好!您的問題提的太突然我沒有思想準備,但既然您問了恕我開誠布公這是關於一個人生觀的問題。


    人活在世上首先要思考人生的意義,庸庸碌碌是一生,出人頭地也是一生。沒有人自甘平庸,可現實中絕大多人注定平凡。


    有人或許會說人生境遇各不相同,還有人說家庭出身不同等等可以找出許多理由為自己開脫。但我說這些都不對,我們今天在場的都是一屆的同學,我敢說若幹年後彼此的境遇一定會不同。


    有的人可能成了廠裏的技術骨幹,有的人也許會轉到管理崗位,有的人或許會離開這裏去外麵發展。


    但不管在哪裏發展都要提前規劃好適合自己的路徑,更要有持之以恆的毅力,百折不撓的韌勁。我相信一句話——唯有自律、方能自渡。


    我們到六分廠上班最低目標是解決就業、掙錢養家。再遠一點希望能夠一技傍身,為工廠做出自己的貢獻。


    但這些都不是用嘴說說那麽簡單,工廠有工廠的競爭法則,在這裏不看出身更不看誇誇其談,比的是誰的技術好,誰幹的比別人多,誰才能獲得別人的尊重。


    所以往高裏說沒啥意思,我們這些技校畢業的讓我們搞科研攻關不現實,能做的就是當一個合格的技師。


    我想提的是“工匠精神”,這裏沒有貶低工人的意思,認真做好一件事比花裏胡哨什麽都懂,什麽都一知半解有意義得多。我的話說完了,不足之處請後麵發言的人補充、指正”。


    沈卿塵剛坐下台下響起了熱烈的掌聲,馬廠長和倪主任相互對視了一眼。“還有誰願意說說”馬廠長望著台下問道。


    馬正邦略一遲疑接口道:“廠長,我說幾句”。


    說完他站起身用目光環視了一下眾人然後說:“剛才沈卿塵說得很好,講出了大家的心聲。我要補充的是沈卿塵的觀點更多的是從個體的角度出發,關注點主要是個人的前途發展。


    對於他講的“唯有自律,方能自渡”我沒有異議,相反我很欣賞。但我想說的是應該跳出個人至上的窠臼,我們在技工學校學習了3年終於等來了進廠工作。很多人比如我自己離開家鄉到省城讀書,圖的是什麽?


    除了沈卿塵提到的安身立命或者出人頭地也罷,還有一層就是尋找歸宿,一處安放心靈的地方”。


    可能我的觀點有些理想化有些人會不認同,但對於遠離故土的人來說歸屬感勝於金錢物質的誘惑。


    我想說的是一名青工要腳踏實地的走路,把每一步都走穩了不摔跤才能走的更遠。


    古人講“不積跬步,無以至千裏;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河”。所以在人生剛起步的階段好高騖遠是不明智的,我更推崇的是沈卿塵提的“工匠精神”,做好本職工作就是一個合格的好工人。


    隻有這樣才能實現自我,如果我們每個人都有這個覺悟那工廠也一定能興旺發達。


    工廠好了工人才有保障,所以應該擺清楚個人利益和集體利益的關係。總之一句話,愛崗敬業就是我的信條”。


    台下又是一片掌聲,台上馬廠長輕聲對倪主任說:“這一屆的青工素質還不錯,”倪主任點了點頭。


    之後又有幾個人站起來發言,等大家說的差不多了馬廠長開口道:“下麵我要向大家請個假,十點鍾總廠有個經營分析會。在此之前我點一下名算是認識大家”,說完他拿起桌上的花名冊:“馬正邦!到!薛愛國!到……”念完所有的名字,馬廠長從上衣口袋裏掏出鋼筆在馬正邦和沈卿塵的名字下麵劃了一道橫線,隨即合上花名冊和倪主任耳語幾句就起身離開。


    眾人目送廠長離開,倪主任嗯、嗯---清理了一下嗓子用略帶沙啞的聲音說:“現在我來說幾句。


    我是車工車間的主任,我的名字叫倪大紅。在這裏我向新入廠各位表示由衷的歡迎!在座各位可能不知道我是製配廠技校85屆的畢業生,說起來還是你們的學長”。不知道是誰先鼓起來掌,眾人緊跟著鼓了起來。


    倪主任示意大家停下來接著說:“分廠對你們這批技校生寄予很大的期望,現在廠裏訂單多車間生產壓力很大。現有職工年齡偏大對於很多新設備、新工藝的使用存在力不從心的現象。


    為了趕工期,廠裏還從周圍農村招募了一些職工,這些都是權宜之計。廠裏希望你們這些的技校生能夠盡快成才,充實到生產一線中去”。


    說到這倪主任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蓋好杯蓋繼續說:“車工是機加工之母,練好這門技術,隻要是機械行業走到哪裏都是香餑餑。希望大家在為期一周的實習期好好表現,對於表現好的他會優先向廠裏要人”。


    未了倪主任又說:“下麵我談一下實習期的安排。首先分一下組,參加實習工作的人員共有21人,其中男14人、女7人。分為兩組,一組組長馬正邦,組員……共11人;二組組長沈卿塵,組員……共10人。


    今天的安排是上午環境衛生大掃除,下午兩點開始廠規、廠紀學習。明天開始上午專業知識學習,下午到車間實習。一周後提交實習報告,根據成績優劣分派崗位和師傅”。


    一周的時間過得很快,沈卿塵帶領二組出色的完成了領導安排的工作。後天就要下車間了,每個人心裏都很緊張。沈卿塵利用周末時間約了任洪波坐上開往金溝煤礦的班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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