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曲阜尼山腳下,有一個名叫陳生的年輕人,其家境貧寒至極,常常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為了溫飽問題而愁眉不展,苦苦掙紮在生活的邊緣。


    一日深夜,萬籟俱寂,陳生獨自枯坐在那簡陋破舊、四處漏風的家中,正暗自傷神之際,一位女子悄然推門而入。


    此女子身著的服飾華麗無比,衣袂飄飄,繡工精美,上麵的金線在黯淡的燈光下隱隱閃爍著光芒,然而其長相卻頗為醜陋,膚色黝黑粗糙,五官搭配也並不協調,一雙眼睛在深陷的眼窩中閃爍著幽光,乍一看去,著實有些可怖。


    她看著陳生,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笑意,輕聲說道:“你獨自一人,不覺得寒冷孤寂嗎?”


    陳生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渾身一顫,驚恐地瞪大了雙眼,慌忙問道:“你……你究竟是何人?為何會闖入我家中?”


    女子不緊不慢地迴答道:“我乃修行於這山林之間的狐仙,見你孤苦伶仃、可憐兮兮的模樣,心中憐憫,特來陪陪你,為你暖暖這冰冷的被窩。”


    陳生一聽,心中不禁打起了鼓,一方麵對她狐精的身份感到畏懼,另一方麵又實在嫌棄她醜陋的容貌,於是便大聲唿喊起來,試圖唿救。


    女子見狀,似乎早有預料,她不慌不忙地從衣袖中掏出一塊金表,輕輕地放在桌上,那金表在昏暗的房間裏頓時閃耀出璀璨的光芒,反射在陳生的眼中。


    女子說道:“倘若你與我相好,這金表便歸你所有。”


    陳生本就被貧困折磨得苦不堪言,一見到這金表,眼中瞬間閃過貪婪之色,頓時兩眼放光,將之前的恐懼與嫌棄拋諸腦後,連忙滿口答應下來。


    陳生的床上破舊不堪,連一張完整的床墊都沒有,女子見此情景,便毫不猶豫地脫下自己的外套,平整地鋪在床上當作鋪墊。在這寒冷的夜裏,女子的這一舉動,竟讓陳生心中湧起一絲別樣的溫暖。


    天快亮時,女子起身準備離開,她看著陳生,神色關切地說道:“你拿著這塊金表去換些錢財,趕緊去買些床墊和厚實的被子,也好讓自己睡得安穩些。剩下的錢便用來購置些食物和保暖的衣服,莫要再挨餓受凍了。隻要你能一直與我交好,往後便無需再為貧窮之事擔憂。”


    言罷,女子的身影漸漸變得模糊,最終消失不見了,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隻留下陳生一人呆呆地望著她離去的方向,手中緊緊握著那塊金表,心中五味雜陳。


    陳生將此事告知了自己的女友,女友聽聞後,心中亦是欣喜不已。二人拿著金表換了錢,買了布迴來,女友心靈手巧,日夜趕工,為陳生縫製了嶄新的被子和衣服。


    到了夜晚,醜狐如期而至,看到煥然一新的床鋪,她微微點頭,眼中流露出一絲欣慰之色,說道:“你女友這番辛苦,倒是有心了。”


    說罷,還留下了一些錢給陳生的女友,以作酬謝。從那以後,醜狐每晚必定會來到陳生家中,每次前來都會帶著或多或少的財物,或是金銀細軟,或是珍貴古玩,這些財物逐漸改變了陳生一家的生活狀況。


    如此這般,過了一年有餘,陳生家中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原本那搖搖欲墜、破敗不堪的房子經過翻新後,變得堅固而美觀,屋內屋外都收拾得整潔幹淨,窗明幾淨,家具擺放得井井有條。


    陳生的穿著也從昔日的破舊衣衫換成了綾羅綢緞,整個人容光煥發,搖身一變成為了當地小有名氣的富裕人家。


    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醜狐送來的財物漸漸減少。陳生本就涼薄自私,此時竟開始厭惡起醜狐來,心中盤算著如何擺脫她。


    於是,陳生四處打聽,尋得了一個據說能降妖除魔的大師。他花重金將大師請來,大師在陳生家門口畫了一道看起來頗為強力的符咒,聲稱此符咒定能將那狐仙拒之門外。


    夜晚,醜狐如往常一樣前來,當她看到門口的符咒時,頓時怒目圓睜,眼中閃爍著憤怒的火焰。隻見她毫不費力地伸手一撕,那道被陳生寄予厚望的符咒便瞬間化為碎片。


    她怒氣衝衝地進門,指著陳生罵道:“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卑鄙小人!就憑這點微不足道的小把戲,也想阻攔我?真是可笑至極!既然你如此嫌棄我,那我走便是。


    但你需記住,你從我這兒拿走的所有東西,都必須一分不少地還給我!”言罷,她狠狠地瞪了陳生一眼,隨後氣唿唿地轉身離去,那離去的背影仿佛帶著無盡的怨念。


    陳生見狀,嚇得癱倒在地,心中充滿了恐懼。待他稍稍緩過神來,便趕忙將情況告知了大師。大師聽聞,臉色微微一變,但還是強裝鎮定,擺好法壇,準備做法降妖。


    然而,還未等他開始施展法術,突然一股強大的力量撲麵而來,大師毫無防備,瞬間摔倒在地,臉上鮮血直流。眾人驚恐地望去,隻見大師的一隻耳朵竟已被割掉,鮮血汩汩地往外冒。


    眾人嚇得四散而逃,大師也捂著耳朵,狼狽地逃竄而去,隻留下陳生一人獨自麵對這突如其來的恐怖局麵。


    緊接著,陳生的房子裏開始落下巨大的石塊,每一塊都重達千斤,狠狠地砸在地麵上,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


    門窗在石塊的撞擊下瞬間粉碎,木屑四處飛濺;家具被砸得稀爛,斷腿殘臂散落一地;鍋碗瓢盆也未能幸免,在這混亂中被砸得粉碎,叮當作響。


    陳生嚇得魂飛魄散,躲在床下,瑟瑟發抖,雙手緊緊捂住耳朵,身體蜷縮成一團,嘴裏不停地念叨著求饒的話語,然而卻無人迴應他的哀求。


    過了一會兒,醜狐抱著一隻模樣怪異的生物再次走進屋內。那生物身形矯健,長著一顆狼的頭顱,雙目閃爍著兇狠的光芒,鋒利的獠牙在黑暗中隱隱可見;身後拖著一條豹的尾巴,粗壯有力,不時地擺動著,仿佛蘊含著巨大的力量。


    醜狐將它輕輕放在床邊,神色冷峻地吩咐道:“去,咬這個壞蛋的腳!”


    怪物得到指令,立刻靈活地鑽到床下,朝著陳生的腳撲去。它張開血盆大口,露出那鋒利無比的牙齒,狠狠地咬了下去。


    陳生嚇得臉色慘白,想要縮腳躲避,卻發現渾身麻木,動彈不得,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怪物咬向自己的腳。怪物的牙齒深深嵌入他的腳趾,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聲,陳生痛得死去活來,冷汗如雨般從額頭滾落,他苦苦哀求著醜狐饒命,聲音顫抖而絕望。


    醜狐冷冷地說道:“所有金銀財寶,不許藏匿,都給我交出來。”


    陳生早已被疼痛折磨得神誌不清,但求生的欲望讓他連忙點頭答應。醜狐見他答應,這才讓怪物停了下來。


    陳生此時已是痛得幾近昏厥,根本無法站立起來,隻好強忍著劇痛,說出了藏財物的地方。醜狐聽後,親自去搜尋,然而一番查找下來,除了一些珠寶首飾和衣服之外,隻找到了三百多兩銀子。


    醜狐認為這些遠遠不夠,眼神中透露出一絲不滿,再次對怪物下達了指令。


    怪物接到命令,再次撲向陳生,無情地撕咬起來。陳生被咬得慘叫連連,幾近昏厥過去,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再次請求饒恕。


    醜狐見狀,心中微微一動,但還是狠下心來,限他七天內湊齊八百兩銀子,否則絕不善罷甘休。陳生此時已毫無反抗之力,隻能滿口答應。醜狐見他答應,這才抱著怪物離開了。


    過了半天,家人才敢小心翼翼地將陳生從床底拖出來。此時的陳生,腳上鮮血淋漓,慘不忍睹,仔細一看,竟少了三個腳趾,傷口處的血肉模糊不清,白骨隱約可見,那場景讓人不忍直視。


    再看屋內,財物已被醜狐搜刮一空,隻剩下當年那床破被子,家人無奈地用它給陳生蓋上,讓他暫且休息。


    陳生心中充滿了恐懼,害怕醜狐七天後真的會再來索要錢財。於是,他趕忙變賣了家中的車子和其他貴重物品,四處奔波借錢,好不容易才湊齊了數目。


    七天後,醜狐如約而至,陳生戰戰兢兢地將錢交給她。醜狐拿了錢,一言不發地轉身離去,自此之後,便再也沒有出現過。


    陳生的腳傷足足養了大半年才漸漸好轉,然而此時的他家境卻已一落千丈,又迴到了從前那般貧窮困苦的日子。


    那醜狐後來嫁給了鄰村的趙家。趙家本是普通的農戶,生活同樣十分拮據,常常為了生計發愁。但自從醜狐嫁入趙家後,短短三年時間,趙家便逐漸富裕起來。


    不僅能夠輕鬆交得起各種賦稅費用,還蓋起了好幾間嶄新的房屋。趙家男主人身上穿著的那些好衣服,大多都是陳生以前的,陳生偶然間看見,心中雖有疑惑和不甘,但也不敢多問,隻是暗自歎息命運的無常。


    有一次,陳生在集市上偶然碰見醜狐,往昔的恐懼瞬間湧上心頭,他趕忙在路邊跪下,低著頭,不敢直視醜狐。


    醜狐看到他,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隨後用手帕包了幾塊金磚,遠遠地扔給陳生,然後轉身離去,隻留下陳生一人呆呆地跪在原地,望著醜狐離去的背影,心中感慨萬千。


    後來,趙家男主人去世得早,醜狐偶爾還會去趙家。然而,她每去一次,趙家的財物便會少一些。


    趙家的兒子們見此情景,心中焦急萬分,他們不明白為何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但又不敢得罪醜狐,隻能跪地哀求道:“父親雖然已經不在了,但我們一直都把您當作親生母親看待。您要是不幫我們了,又怎麽忍心看著我們受苦呢?”


    醜狐聽著他們的哀求,心中微微一動,但最終還是轉身離去,從此再也沒有去過趙家。


    隻留下這一段充滿傳奇色彩的故事,在曲阜尼山的村落之間流傳,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也讓後人感歎善惡有報,因果循環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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