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年間,在那溫潤靈秀的江南之地,有一戶林姓農家。家主林老漢,為人和善溫厚,心地純良,其質樸之風恰似那江南潺潺溪流,潤澤著一方小天地。


    其子林平,憨厚老實,不善言辭,每日裏父子倆相隨相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於田間地頭揮灑汗水,生活雖平平淡淡,卻也有著質樸無華的寧靜與祥和,仿若一幅淡雅的田園畫卷。


    林平弱冠之年,迎娶了蘇氏為妻。那蘇氏生得容貌秀麗,溫婉可人,自踏入林家大門,便將家中諸事操持得井井有條。洗衣漿裳、生火做飯、清掃庭院,無一不做得細致入微。


    在公婆麵前,她恭順謙卑,恪守孝道,從不多言是非,整日裏低眉順眼,深得林老漢夫婦的歡心。老兩口逢人便誇讚蘇氏的賢良淑德,那言語間的滿意與自豪,似是在向世人宣告自家兒媳的好。


    一日,蘇氏與林平相伴迴娘家省親。行至半途,路經一片荒蕪的墳地。那墳地四周雜草叢生,繁茂之勢幾近半人高,其間不時傳出怪異的鳥啼之聲,在寂靜的氛圍中顯得格外陰森恐怖。


    蘇氏俏臉微微一紅,對林平輕聲說道:“相公,我有些內急,想去那邊解個手,你且在此處稍等片刻,莫要走遠了。”


    林平聽聞,麵露擔憂之色,急忙勸阻道:“娘子,此處陰森恐怖,傳言常鬧鬼魅之事,這鳥叫聲也甚是嚇人,咱們還是往前再走走,尋個穩妥的地方吧。”


    蘇氏卻微微搖頭,執意道:“無妨,此處荒草茂密,正好可作遮擋,你且放心,我去去就迴。”


    林平見她心意已決,雖滿心不安,卻也隻得無奈點頭,叮囑她快些迴來,自己則站在路邊,滿心焦慮地等待著。


    然而,許久過去,仍不見蘇氏歸來。林平心中焦急萬分,欲要前去尋找,卻又礙於男女之防,覺得難為情。他漲紅了臉,連喊數聲蘇氏的名字,卻如石沉大海,無人迴應。


    正當林平心急如焚,再也按捺不住,欲抬腳邁進那荒草叢中時,蘇氏卻從草叢中緩緩走出。隻見她身著一襲藍衣,那顏色在這灰暗的天色下顯得格外紮眼,麵容上滿是疲憊之色,眼神也有些迷離恍惚。


    林平見狀,滿心疑惑,上前拉住蘇氏的手,問道:“娘子,你這是去了何處?為何去方便之時並非身著此衣?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蘇氏微微一怔,抬手撓了撓頭,眼神閃躲地應道:“我方便完起身時,突然覺得頭暈目眩,便倒在地上歇息了一會兒。迷迷糊糊中聽到你的唿喊聲,這才醒轉過來。至於這身衣裳,我也不知為何會換上,興許是方才暈倒時意識不清,記錯了吧。”


    林平聽她這般說,心中大驚失色,隻覺此事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


    他趕忙拉著蘇氏,神色慌張地說道:“娘子,你定然是冒犯了哪路神靈,咱們趕緊磕個頭再走,祈求神靈饒恕。”


    蘇氏雖心中不情願,但見林平神色焦急,也隻得隨他對著那荒墳恭恭敬敬地叩拜了幾個響頭,而後二人匆匆離開,向著娘家的方向走去。


    迴到家中,林平滿心憂慮,將路上所遇之事一五一十地告知了父母。林老漢老兩口聽聞,皆麵露憂色,皆言兒媳婦這般怕是中邪了,莫不是被那荒墳中的鬼怪纏上了身?那地方鬼怪傳說眾多,在荒墳邊行那不敬之事,可是犯了大忌諱。


    言罷,老兩口趕忙在門口燃起香燭,燒了些紙錢,口中念念有詞,祈求鬼怪寬恕自家兒媳的莽撞之舉,保一家平安。


    數日後,家中並未見有何異常。林老漢一家心想,此事或許就此過去了,便也漸漸放下心來。


    這日清晨,林老漢如往常一般,準備喚兒子一同去田間勞作。他站在院子裏,扯著嗓子喊了幾聲林平的名字,卻久久未聽到迴應。


    蘇氏從屋內走出,對林老漢說道:“爹,平哥他昨日著了涼,感染了風寒,身子有些不爽利,要在房中歇息幾日。”


    林老漢聽了,並未多想,隻當兒子是偶感小恙,便囑咐蘇氏好生照料,也未去打擾林平。


    豈料,一日深夜,萬籟俱寂之時,蘇氏突然頭發散亂地衝出房間,拚命拍打著林老漢老兩口的房門,聲嘶力竭地喊道:“爹、娘,快開門啊!有鬼啊!”


    老兩口從睡夢中驚醒,聽到蘇氏的唿喊,嚇得睡意全無。他們匆忙起身,打開房門,隻見蘇氏滿臉是血,那殷紅的血跡在月光下顯得格外猙獰恐怖。老兩口當即嚇得呆立在原地,半晌說不出話來。


    待迴過神來,他們趕忙將蘇氏扶進房間,蘇氏一屁股坐在地上,氣喘籲籲地說道:“爹、娘,莫管我,快去瞧瞧平哥……”話未說完,便兩眼一翻,昏厥了過去。


    老兩口心中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他們戰戰兢兢地奔向兒子的房間。剛一推開門,一股血腥之氣撲麵而來。


    借著微弱的月光,他們瞧見兒子直挺挺地躺於地上,已然沒了氣息。老兩口定睛一看,隻見林平的頭上有兩個大小不一的洞,那傷口處的血跡已經幹涸,在地上凝結成暗紅色的斑塊。


    老兩口驚恐萬分,頓時悲聲痛哭起來。那哭聲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淒厲,驚醒了周圍的鄰裏。眾人紛紛披衣起身,趕到林家,皆被眼前的慘狀所震懾,一時間,屋內屋外彌漫著一股濃濃的恐懼與悲傷的氣氛。


    蘇氏悠悠轉醒後,麵容蒼白如紙,虛弱地講述了林平遇害的經過。


    她聲淚俱下地說道:“夜半時分,我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聽聞窗外傳來一陣怪異的聲響。我心中害怕,便推醒平哥,讓他起身去查看。誰料,平哥剛站起身,那窗戶就被一股大力猛然推開,緊接著,一個身高八尺、麵容猙獰恐怖的怪物‘嗖’地一下躍入屋內。


    那怪物伸出蒲扇般的右手,死死扼住平哥的脖頸,平哥掙紮不得,臉色憋得青紫。隨後,那怪物張開血盆大口,露出兩顆尖銳的獠牙,狠狠咬破了平哥的頭。


    那兩顆牙齒仿若鋒利的匕首一般,深深刺入平哥的頭部,鮮血頓時噴湧而出……我被嚇得癱倒在床上,腦子一片空白,愣了好一會兒才迴過神來。


    我滿心恐懼,不顧一切地衝出房間去喊爹娘,可等我們迴來,平哥他……他已經沒了氣息……”說到此處,蘇氏泣不成聲,淚如雨下。


    眾人聽了蘇氏的講述,皆惶恐至極。此時,外麵又傳來一陣低沉的吼聲,那聲音仿佛來自九幽地獄,讓人毛骨悚然。緊接著,窗戶被一股陰風吹得劈裏啪啦響個不停,好似有無數隻鬼手在拍打。


    蘇氏嚇得渾身顫抖,再次驚慌大哭起來:“爹娘,那怪物又來了,方才便是這般聲響!”


    眾人嚇得擠作一團,膽小的早已瑟瑟發抖,有幾個膽子稍大些的,鼓起勇氣對著窗外怒喝幾聲,說來也怪,窗外的聲音竟漸漸停歇了。


    天亮之後,林老漢強忍著悲痛,含淚將兒子安葬。


    事後,林老漢對蘇氏說道:“兒媳啊,你年紀尚輕,不可守寡終生。我林家雖遭遇此等不幸,但也不能耽誤了你。”


    言罷,林老漢轉身走進屋內,取出家中積攢多年的錢財,交到蘇氏手中,讓她改嫁,重新尋個好人家過日子。蘇氏接過銀子,啼哭不止,滿臉的不情願,但在林老漢的再三勸說下,也隻得迴了娘家。


    時光匆匆,轉眼半年過去了。一日,有位名叫趙宇的郎中路過此地。他一路風餐露宿,趕了整日的路,早已身心疲憊,腹中空空如也。


    行至林家附近時,終是支撐不住,眼前一黑,暈倒在地。幸得林老漢路過,將他救起。


    林老漢見趙宇昏迷不醒,便與老伴合力將他抬迴了家中。老兩口騰出一間幹淨的房間供趙宇居住,又宰殺了家中僅有的一隻雞,熬成雞湯,款待這位素不相識的人。


    趙宇悠悠轉醒,得知是林老漢一家救了自己,心中甚是感動。在與林老漢的交談中,他聽聞了林平被妖怪咬死之事。


    趙宇先是一驚,待仔細聽完事情的來龍去脈後,心中不禁湧起一股憤怒。他憑借著自己敏銳的觀察力和多年行走江湖的經驗,覺得此案疑點重重,絕不像表麵看起來那般簡單。


    於是,他對林老漢說道:“老伯,您對我有救命之恩,我趙宇絕非忘恩負義之人。依我看,這樁案子背後的真相或許出乎您的意料,我定要為您討迴公道!”


    林老漢聽他這般說,滿心疑惑地看著他,不知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趙宇見此,也未再多言,隻是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


    接下來的一段時日,趙宇不辭辛勞,四處走訪打聽,將此案的諸多細節查探得清清楚楚。待做好充足的準備後,他毅然前往縣衙擊鼓鳴冤。


    知縣聽聞鼓聲,趕忙升堂問案。見堂下站著一位陌生的男子,便問道:“堂下何人?有何冤屈?”趙宇上前一步,抱拳行禮,有條不紊地講述了林平被妖怪咬死之事。


    知縣聽罷,眉頭緊皺,問道:“你是想讓本知縣替你除妖?”


    趙宇神色堅定地迴應道:“不錯,大人。此事既是除妖,更是懲惡。隻因這妖乃是人所假扮!”


    “何以如此斷定?”知縣滿臉疑惑地問道:“僅憑你一麵之詞,怎能斷言妖怪是假?你又未曾親眼目睹那妖怪,莫要在此信口胡謅!”


    趙宇不慌不忙地說道:“大人,那蘇氏自荒墳堆走出之後便換了一身衣裳,此事難道不怪異嗎?妖怪為何要拿走她的衣物?又從何而來為她換上這身新衣?再者,林老漢說他們見到林平屍體之時,其頭上有大小不一的兩個洞,可地上血跡甚少,這又作何解釋?”


    知縣聽他這般說,微微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趙宇接著說道:“大人試想,倘若那妖怪真是殘暴嗜血之輩,現場應當血跡斑斑才對。可老兩口所見並非如此,甚至連林平掙紮的跡象都未曾有,這表明他早已死去多時。


    依我看,定是有人妄圖嫁禍於妖怪,以此來掩蓋其罪行!再聯想林平死亡的前兩天,蘇氏稱他患了風寒要歇息兩日,這裏麵必定有貓膩。


    那頭上大小不一的兩個洞,足以說明並非妖怪所咬。依著蘇氏的描述,妖怪兩顆牙齒仿若匕首,這般傷口實不符合常理。”


    知縣微微點頭,說道:“你所言在理,但皆是猜測,尚無確鑿證據!那蘇氏嫁與林平不久,夫妻二人理應恩愛有加,她為何要加害林平?”


    趙宇微微一笑,說道:“大人,此事其實極為簡單。蘇氏所為,不過是圖財害命罷了。林平老實憨厚,在蘇氏眼中乃是作案的絕佳人選。雖說林家不算富足,但蘇氏也算達成了目的!


    至於證據,並不難尋,隻需抓捕她的奸夫審訊一番,便可真相大白。依我推斷,害林平性命的定然是名為李四的奸夫!”


    “看來你對兇手甚是清楚!”知縣有些驚訝地問道。


    “誠然!林老漢對我有恩,我怎能讓他受害還蒙在鼓裏。兇手乃是兩人,他們配合默契,蓄謀已久害死了林平。”


    趙宇解釋道:“那蘇氏行至半路聽到鳥叫,非要去荒墳堆方便,大人您覺得她真的隻是去方便嗎?那鳥叫聲真的是鳥所發出的嗎?再者,她去方便許久,絕非暈倒這般簡單。依我看,她如此作為,不過是借鬼神之說謀害林平罷了!”


    知縣聽後,思索片刻,問道:“但如何能讓他們認罪呢?”


    趙宇低聲道:“大人隻需將李四傳至大堂,對他言有人舉報他殺害林平,他自會坦白一切!”


    知縣心中仍有疑惑,問道:“這是為何?”


    趙宇笑道:“大人有所不知,我私下已將此事的來龍去脈與所有細節探查清楚。李四生性多疑,我敢篤定,大人隻需略施離間之計,令他們心生嫌隙,便可讓李四將此事和盤托出!”


    知縣見趙宇說得頭頭是道,心中雖仍有些疑慮,但也決定按照他的方法試一試。於是,知縣依照趙宇所言,命人將李四傳至堂前。


    李四被帶到大堂,心中本就有鬼,見知縣一臉威嚴地坐在堂上,又聽聞有人舉報他殺害林平,頓時嚇得臉色慘白,雙腿發軟。在知縣的一番審問下,李四果然將此事和盤托出。


    原來,蘇氏與李四早有奸情,二人嫌棄林平木訥老實,又貪圖林家的錢財,便合謀設計害死了林平。當日,蘇氏在荒墳堆與李四事先約定好,以鳥叫聲為暗號,讓李四假扮妖怪嚇死林平,而後二人再編造謊言,企圖蒙蔽眾人。


    真相大白後,蘇氏與李四皆被打入死牢,待秋後問斬。至此,林平遇害一案方才徹底真相大白。


    林老漢得知真相後,老淚縱橫,既為兒子的冤屈得以昭雪而欣慰,又為兒媳的狠毒而痛心。而趙宇憑借著自己的智慧和勇氣,揭開了這樁離奇案件的神秘麵紗,成為了當地百姓口中的傳奇人物,他的事跡也在江南之地廣為流傳,為人們所津津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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