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偏遠山鄉的一隅,有一座靜謐的小院,院中的堂屋內,燭火搖曳,光影在牆壁上晃蕩,宛如幽靈起舞。


    正中的棺木前,牌位上“趙鐵生”三字泛著冷光,一位身著素白孝服的女子,麵容憔悴,雙眼紅腫,正跪在棺前,淚水簌簌而落,打濕了身前的地麵。這女子便是趙鐵生的發妻,林氏。


    今兒是趙鐵生離世後的第七日,也是鄉間傳言的“迴煞”之期。舊俗裏,此夜靈堂需擺滿祭品,活人皆要迴避,哪怕血脈至親也不例外,以免衝撞煞神,招來不祥。


    可林氏與鐵生伉儷情深,自他去後,林氏便在這靈前長跪不起,整整七日,水米未進,旁人如何相勸,皆不為所動,她隻心心念念著,要在丈夫入土前,多伴他這一時半刻。


    夜漸深,萬籟俱寂,唯有林氏的啜泣聲在堂屋內隱隱迴蕩。困意如潮水般將她席卷,她的意識漸漸模糊,身子也搖搖晃晃起來。


    就在此時,窗外狂風大作,陰雲蔽月,屋內的溫度急劇下降,寒意透骨。林氏下意識地裹緊了身上的孝服,強撐著疲憊,揉了揉酸澀的雙眼,緩緩環顧四周。


    隻見牆角處,不知何時悄然浮現出一團黑影,在昏黃的燭光下,那黑影仿若有了生命一般,緩緩蠕動著。


    林氏的心猛地揪緊,唿吸也變得急促起來,她瞪大了雙眼,死死地盯著那團黑影。隻見那黑影緩緩伸展,一點點從地麵升起,逐漸幻化成一個高大而模糊的身形。


    刹那間,靈堂內的燭火“噗”地一聲,燃起了詭異的綠色火苗。林氏驚恐地轉過頭,看向那跳躍的火苗,待她再轉過頭時,一個青麵獠牙、周身散發著陰森寒氣的惡鬼赫然出現在眼前。


    這惡鬼足有兩人多高,紅發如蛇般舞動,手中緊握著一根粗壯的鐵鏈,另一端竟套在了趙鐵生的脖子上,而鐵生的魂魄正一臉痛苦地被拉扯著。


    林氏的淚水奪眶而出,她不顧一切地衝上前去,死死抱住丈夫的魂魄,那刺骨的寒意瞬間侵入骨髓,她的身體忍不住顫抖起來,但她的雙臂卻如同鐵箍一般,緊緊環抱著,絲毫不敢鬆懈。


    她聲嘶力竭地唿喊著:“相公,你不能走,不能丟下我啊!”


    也許是她的唿喊聲太過淒厲,也許是夫妻間的深情觸動了天地,住在附近的兒女們聽到聲響,匆匆趕來。隨著眾人湧入靈堂,屋內的陽氣似乎一下子旺盛起來。


    那惡鬼的身影開始變得虛幻縹緲,拉扯鐵生魂魄的力量也漸漸減弱。林氏見狀,心中燃起了一絲希望,她唿喊得更加用力了。


    在眾人的驚唿聲中,惡鬼終於支撐不住,發出一聲不甘的怒吼,瞬間化作一道青煙,消散於無形,地上隻留下了一根紙糊的鐵鏈,在風中瑟瑟發抖。


    而此時,林氏懷中的趙鐵生魂魄,緩緩飄迴了棺木之中。


    林氏急忙撲到棺木旁,顫抖著伸出手,探向丈夫的鼻息。突然,她感覺到了一絲微弱的氣息,緊接著,耳邊傳來了輕微的心跳聲。


    林氏又驚又喜,大聲唿喊著兒女們:“快,快來看看,你們的父親,他活過來了!”


    兒女們圍攏過來,七手八腳地將趙鐵生從棺木中抬出,小心翼翼地安置在床上。林氏趕忙端來早已準備好的薑湯,一勺一勺地喂給丈夫,又在人中處輕輕掐著。


    在眾人的焦急等待中,趙鐵生的臉色漸漸有了血色,緩緩睜開了雙眼。劫後餘生的夫妻二人緊緊相擁,喜極而泣,一旁的兒女們也紛紛落淚,為這奇跡般的團聚而感恩不已。


    此後的二十年,趙鐵生與林氏相互扶持,日子過得平淡而幸福。歲月在他們的臉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跡,但那份相濡以沫的深情卻愈發醇厚。


    一日,林氏前往村外的土地廟進香,行至廟後,一陣莫名的寒意襲來。她抬眼望去,隻見牆角處蜷縮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竟是那曾在靈堂出現的紅發惡鬼,此刻的它,形容枯槁,瘦骨嶙峋,身上纏繞著數道粗大的鐵鏈,被緊緊鎖在地上,脖子上還架著一個沉重的鐵枷,隻能虛弱地呻吟著。


    林氏嚇得後退幾步,臉色慘白。那惡鬼察覺到有人,艱難地抬起頭,眼中滿是怨恨與不甘,死死地盯著林氏,惡狠狠地說道:“就是你,當年壞我好事,讓我這二十年受盡苦楚,今日既讓我遇見你,定不會輕饒!”


    林氏嚇得魂飛魄散,轉身便往家中跑去,一路上跌跌撞撞,迴到家中便一病不起。盡管家人四處求醫問藥,卻依舊無法阻擋死神的腳步。


    次日清晨,當第一縷陽光灑進屋子時,林氏靜靜地躺在床上,沒了氣息,麵容卻十分安詳,仿佛隻是沉沉睡去。


    這故事在鄉間悄然流傳,有人說荒誕不經,可那字裏行間的深情厚意,卻如暖流般,緩緩流淌在每個人的心間。


    或許,這世間的有些規矩習俗,承載的不僅僅是迷信,更是生者對逝者的眷戀,對愛的執著堅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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