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朗拿了一件外套,緊跟林見夏的腳步。


    跟樓下招待所服務員打聽醫院在哪兒後,林見夏和秦朗在半夜的安市大街上狂奔。


    氣喘籲籲跑到醫院,林見夏大聲叫著醫生。


    “醫生,快過來看看我閨女!”


    很快,聽到動靜的醫生跑出來,先把寶珠帶進去做檢查。


    林見夏渾身是汗,也不知道是累的還是嚇的。


    站在檢查室外,焦急的來迴踱步。


    “沒事兒的,我的珠珠兒肯定會沒事的。”


    沒多會兒,醫生走出來了。


    林見夏急忙迎上前。


    “醫生,我家閨女咋樣了?”


    醫生哭笑不得,卻還是板著臉教訓。


    “孩子沒啥大事,就是一下吃了太多肉,腸胃受不了。”


    “你們當大人的也是,不能因為孩子愛吃,就緊著她吃啊。”


    “要定量,知道不?”


    “現在去輸個液,輸完液迴去休息兩天就行。”


    “這幾天可不能再給肥肉肥油吃了,得清淡飲食。”


    聽到這,林見夏這才覺得雙腿發軟,癱坐在地。


    “沒事兒就好……”


    隨即,又想到了什麽,心裏滿是酸楚。


    金家那兩姐弟一大盆紅燒肉,隨隨便便都能造進去。


    到了她家寶珠這兒,就吃了那麽幾塊,腸胃就受不了。


    天殺的金家幾個貨,壓根就沒給寶珠吃過啥有油水的東西。


    林見夏緩過神,咬了咬牙進了輸液室。


    秦寶珠把吃下去的肉全都吐了出來,這會兒睡著了。


    秦朗坐在病床邊,握著秦寶珠的手,不知道在想啥。


    林見夏趁著這會兒功夫,托護士給買了點生活用品。


    還弄了一包紅糖,去護士站打了點開水,衝了一杯紅糖水。


    又打了點熱水,給秦寶珠擦了擦臉。


    幾年的鄉下生活,把秦寶珠磋磨得不輕。


    一張巴掌大的小臉,黑黑瘦瘦,看的就叫人心疼。


    林見夏還記得,她一歲的時候,臉蛋白白嫩嫩肉乎乎的。


    那會兒,還不會叫媽媽。


    遇到啥委屈的事兒,隻會扁嘴委屈的看著她。


    而現在,寶珠連委屈都不敢。


    林見夏深吸一口氣,眼淚吧嗒吧嗒又掉了下來。


    水滴砸在水盆裏,叮叮咚咚。


    秦朗微微側頭,嘲諷的勾起嘴角。


    “在這兒貓哭耗子幹啥?寶珠這樣,不是你們害的嗎?”


    “你說你是我們的親媽,一走十年。”


    “秦知秋呢?也好不到哪兒去,五年了,一直對寶珠不聞不問。”


    “也是寶珠命大呢,不然,早死那婆子手上了。”


    秦朗雙手握緊,眼底迸發出陰狠的光。


    但凡他多一點時間,一定讓那婆子生不如死。


    寶珠小時候多可愛啊?白白淨淨,總會拉著他的衣角糯糯的叫他二哥。


    甜甜的笑著,像一條小尾巴,走到哪兒跟到哪兒!


    他的寶珠,他如珠如寶的妹妹,現在瘦得跟猴兒一樣,連話都不會說。


    早知道,早知道他就該弄死王秋梅逼問寶珠的下落。


    想到王秋梅的下場,秦朗狠狠咬牙,活該!


    林見夏心中有愧,卻沒辦法解釋。


    “我的錯!秦知秋,他到底為什麽五年沒迴來?”


    她是無奈,那秦知秋呢?


    他的工作,當真忙到這個地步?


    沒看到寶珠之前,她覺得自己能夠理解秦知秋。


    可眼下,她恨不得殺了秦知秋。


    就算秦知秋再不喜歡她,也不能把過錯歸咎在孩子身上。


    孩子,是無辜的。


    秦朗冷笑:“誰知道?”


    他懶得跟林見夏再多說,握著秦寶珠的手閉目養神。


    林見夏深深吸了一口氣,端著水去了外頭。


    半夜的醫院一片寂靜,林見夏將水倒進水池。


    咬著唇,撐在水池邊,用冷水擦洗身上髒了的地方。


    水聲嘩啦,蓋住了她哽咽的哭聲。


    也隻有在這兒,她才能肆無忌憚的哭一哭……


    聽著腳步聲遠去,秦朗轉頭看著床上的秦寶珠,微微一笑。


    “別裝睡了,二哥知道你醒了。”


    秦寶珠的眼皮子顫了顫,緩緩睜開。


    “二哥……”


    她沉默良久,才又開口。


    “她是……”


    媽媽嗎?


    剛才她的肚子好疼好疼,好像聽見那個漂亮的姨姨說,是她的媽媽。


    “不是!”


    秦朗知道秦寶珠是什麽意思,麵色冷了下來。


    他看著秦寶珠眼睫顫了顫,嗯了一聲,又閉上了眼。


    “寶珠,就算她是。”


    “咱們也不能相信她,因為她,你才變成這樣!”


    他握著秦寶珠的手,緊了緊。


    “沒有爸爸媽媽愛我們,沒關係。”


    “二哥會一直照顧寶珠,咱們兩是兄妹,是這世上最親的人。”


    秦寶珠想問問,不是還有大哥嗎?


    可是,睜開眼看到秦朗那副傷心的模樣,還是把話咽了迴去。


    “知道,二哥!”


    她的眼尾帶著幾分濕漉漉的水汽,像是某種初生的幼崽。


    看的秦朗的心都軟了軟,輕輕拍著她的背。


    “睡吧!二哥在這兒,誰也不能欺負你。”


    秦寶珠的身體還很虛弱,轉頭就睡著了。


    秦朗靠在床尾,看著吊瓶一點一滴的流逝。


    心裏卻開始盤算著,就這樣迴去嗎?


    迴去了,讓秦知秋繼續把寶珠送走?


    還是指望林見夏良心發現,留寶珠在身邊?


    等林見夏平複好心情迴來,秦朗和秦寶珠已經睡著了。


    她看著吊瓶一直吊完水,叫護士過來抽了針。


    外頭天也快亮了,林見夏疲憊的扯了個嗬欠。


    見秦朗和秦寶珠還在睡,自己也跟著眯一會。


    不然,迴去路上可撐不住。


    聽著林見夏均勻的唿吸聲,秦朗緩緩睜開眼。


    站起身,推了推她。


    “林見夏?”


    她沒吭聲,秦朗鬆了一口氣。


    轉頭走到床頭,湊到秦寶珠耳邊,輕輕叫了聲。


    “寶珠兒,醒醒。”


    秦寶珠睜開眼,揉了揉眼睛。


    “二哥?”


    還好,不是做夢。


    秦朗點了點頭,比劃了一個不要出聲的動作。


    躡手躡腳的扶著秦寶珠起身,給她穿好鞋子。


    “二哥帶你走。”


    他想過了,與其指望他們來照顧寶珠,倒不如自己帶寶珠迴去。


    先找個地方,安置寶珠。


    他存下的那些錢,應該能養活寶珠。


    以後日子會很難,但沒關係,他會慢慢長大。


    隻要有他在,就不會叫寶珠挨餓。


    再苦再難,他們兩兄妹在一塊就夠了。


    秦寶珠懵懵懂懂看著林見夏,似乎在問秦朗,為什麽不叫醒這個姨姨?


    秦朗隻是搖了搖頭,拉著秦寶珠繼續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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