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朗沒說自己被欺負,保衛處的人也不能把段小虎他們怎麽樣。


    隻能狠狠罵了他們幾句,把人放走了。


    第一節晚自習快上完的時候,秦朗才匆匆迴到教室。


    後頭的吳三壯看著秦朗臉上的紅腫,有些擔心。


    “秦朗,你去哪兒了?是不是又被初三那幾個找麻煩了?”


    秦朗搖搖頭,眼眸低垂,隱去了眼底的晦暗。


    “沒事,我肚子有些不舒服,去蹲茅廁了……”


    上完晚自習,秦朗先迴了宿舍。


    吳三壯端著給他要來的一杯熱水,讓他喝點再睡。


    熄燈鈴還沒響,幾人坐在秦朗床邊閑扯。


    “對了。”


    吳三壯拍了拍腦袋,壓低聲音。


    “我剛去食堂要熱水,聽食堂大媽說。”


    “保衛處那誰,就是經常戴大蓋帽的那個。”


    “剛才下班迴家,推著二八大杠不小心掉進臭水溝了。”


    “哎喲,聽說摔得不輕,估計得躺上一兩個月了。”


    朱剛一聽,也來了勁兒。


    “快說說,他咋摔的?”


    “他總看不慣我們這些學習差的,找機會就罰咱們,煩死了。”


    “這下,清淨了。”


    張二愣嗬嗬一笑:“可不是,要我說,他是活該。”


    “好像是車的氣門芯被人拔了,他推車迴家,手電筒也摔壞了,這才掉進溝裏的。”


    三人說著說著,發現秦朗一直沒吭聲,吳三壯不由奇怪。


    “秦朗,你想啥呢?”


    秦朗把水杯放到桌上,搖了搖頭。


    “沒啥,睡吧!明天還要上早自習呢!”


    熄燈鈴響了,宿舍的燈一下就滅了。


    四周陷入黑暗,很快,就響起了均勻的鼾聲。


    秦朗若無其事爬起身,去了一趟茅廁,把自行車的氣門芯扔進了糞坑裏。


    拍了把手,露出一抹嘲諷的笑。


    活該,怎麽沒摔死他?


    ——————————————


    秦簡從前進中學出來後,揣著五塊錢緊趕慢趕,可算是到了醫院。


    氣喘籲籲跑進去一打聽,才知道王素芬已經檢查完送到了病房。


    至於醫藥費,已經繳清了。


    他抿了抿唇,沒有說話,上了二樓病房。


    進門就見馬慶握著王素芬的手,靠在病床邊打瞌睡。


    他上前看了看,王素芬的臉色還有些白。


    馬慶被動靜吵醒,揉了揉眼睛坐起身。


    “簡哥,你去哪兒了?”


    “醫生說,奶奶是因為缺乏營養,才昏過去的。”


    “沒啥大問題,但人年紀大了,骨頭脆,以後得多注意點。”


    秦簡懸著的心,總算落了下來。


    掏出五塊錢,放在馬慶手裏。


    “這個拿去,給奶奶買點營養的。”


    “我,迴去一趟。”


    馬慶知道秦簡是猜到了藥費是誰給的,咬了咬唇,站起身。


    “簡哥,是我去找的見夏姨。”


    “藥費是她借給我的,怕你生氣,她都沒敢留在這兒。”


    “甭管你說她多不好,可我看著,她不是個壞人。”


    “你,你別跟她吵行不行?”


    秦簡點了點頭,揉了揉馬慶的腦袋。


    “知道了,你睡會兒,我明天早上來找你。”


    他從醫院出來,已經快半夜了。


    夜風吹過,有些冷的慌。


    他裹緊身上的衣服,走迴了家。


    也沒敲門,直接翻過院牆落在了院子裏。


    這才注意到,以前冷冷清清的家,依稀有了幾分記憶裏的樣子。


    燈光透過房間灑落在地,院子一角的雜草被清理幹淨,種上了菜和花。


    在春雨與陽光的滋潤下,已經竄出了一截嫩嫩的芽。


    以前,媽媽就是這樣抱著他,坐在院子裏哼著歌。


    秦簡看著看著,堅硬的內心,漸漸軟了些。


    陽光灑在身上,暖暖的,很幸福……


    忽然,肚子咕嘟一聲,叫他迴神。


    今天一天,就沒吃過啥東西,還東奔西走的。


    這會兒,餓得有些遭不住了。


    秦簡咬了咬牙,準備去外頭看看誰家菜園子裏有蘿卜,扯一個墊墊肚子。


    忽然,吱呀一聲。


    房門開了,林見夏披著一件軍綠色大衣走出來。


    “迴來了?餛飩吃不?”


    光打在她身後,鍍上一層暖融的光影。


    整個人顯得,溫柔得不像話。


    她沒等秦簡迴答,轉身進了廚房。


    拉開煤爐,起鍋燒水。


    水開了,把白胖的餛飩放進去。


    點上一遍涼水,就能出鍋。


    她盛了滿滿一大碗餛飩,端進客廳。


    扭頭看了一眼,見秦簡還像個木頭一樣站在那。


    不由挑了挑眉:“不吃?”


    饑餓像是一把火,在灼燒秦簡的腸胃。


    誘人的香味像是鉤子,直往秦簡鼻子裏鑽。


    這會兒天大地大,都沒有填飽肚子大。


    他咬了咬牙,大步走進客廳。


    “吃!”


    一口下去,秦簡的眼淚都要出來了。


    滾燙的餛飩,驅散了春夜的寒意。


    他一口接著一口,沒有停下來。


    直到最後一口湯喝完,秦簡這才不舍的放下碗,擦了擦嘴。


    看到林見夏一直注視著他,眼底帶著淺淺的微笑。


    他抿了抿唇,視死如歸一樣握緊雙拳。


    “除了讓我認你當媽,你讓我幹啥就幹啥。”


    “還有你墊付的醫藥費,我會給你打借條,很快就能還給你。”


    林見夏笑眯眯點頭,拿來紙筆。


    “行,醫藥費交了二百,還有買菜買衣服的錢,一共算三百吧!”


    “利息的話,就按銀行的給,別說我欺負孩子。”


    林見夏這爽快模樣,倒是叫秦簡不解了。


    不是,這女人怎麽都不假惺惺推辭一下?


    怎麽感覺,好像故意在這兒等著他呢?


    秦簡皺了皺眉,拿過紙筆寫下欠條。


    這樣也好,至少沒欠這女人人情。


    林見夏看了看借條,滿意的收好。


    “你去把碗洗了,今晚就住家裏。”


    “明早帶早飯去給慶子換班,哦,記得給院子裏的菜和花澆澆水。”


    說完,林見夏也不管秦簡,徑直進了屋。


    秦簡坐在那,好半晌才迴過神。


    不是,他這是給自己簽了個賣身契?


    那女人使喚起他來,還真是順手。


    不樂意歸不樂意,林見夏交待的事兒,是一點沒忘。


    洗完碗澆完水,剛準備迴屋睡覺。


    就聽林見夏又說了句:“壺裏有熱水,洗澡再睡。”


    秦簡憋著一股氣,隻能去洗澡。


    誰讓,他欠人家錢呢?


    洗完澡迴到房間,發現屋裏變了樣。


    以前髒亂不堪,現在整整齊齊。


    那張快散架的木床也被扔了,取而代之的是兩張小點的單人床。


    分別放在衣櫃兩側,衣櫃貼著他跟秦朗的名兒。


    左邊是他的名,右邊是秦朗的名兒。


    對應的床,也是他們各自的床。


    不得不說,這個布置很得秦簡的心。


    他打開衣櫃門,拿出裏頭的衣服穿上。


    別說,格外合身。


    想了想,又拉開秦朗那邊的衣櫃看了看。


    衣服款式都大差不差,但他的衣服以黑色,灰色居多。


    秦朗那邊,多是淺色。


    嘖,秦簡舌尖抵了抵後槽牙。


    這女人還挺心細,居然知道他喜歡深色,秦朗喜歡淺色。


    不過,想到秦朗在學校當不認識他。


    秦簡眯了眯眼,找到秦朗的內褲,剪了個洞。


    然後關上衣櫃門,滿意的躺在了床上。


    被子蓬鬆還帶著太陽的氣息,秦簡幾乎躺下就開始昏昏欲睡。


    可想到什麽,他又努力睜開眼。


    拿過褲兜裏的煙點燃,狠狠的按在了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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