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六遙一直未跟她講後來發生了何事,他隻想著,把她送到她姐姐處,有親人的陪伴,喪親的痛楚也好熬些。此時她哪有家可歸?


    桂無苔隻知她要找莫家長姐,卻也不知莫紫萸正是以前的巡撫幼女,插言道:“你家住哪兒?要麽我再帶你去找莫家二小姐。可惜莫家已經沒了,要不然還可以送你去莫巡撫家。”


    “啊?”莫紫萸懵懵地迴了一句,“怎麽沒了呢?”


    “哎呀你不知道啊?莫家的四小姐原本被送往宮裏選秀,結果不知怎麽地,說是莫家犯了欺君之罪,莫巡撫也死了,莫府也被抄了。那莫夫人流落在外、也死了,後來聽說四小姐也死了。眼下這大小姐居然也死了,太慘了。”


    “你......說的是哪個莫家?”


    宣六遙往兩人中間一站,仰臉看著正說得唾沫橫飛的桂無苔:“桂姑娘,多謝。告辭。”


    他轉身就把莫紫萸推上鹿背,走了一段路,他又迴轉身,迴到一臉莫名其妙的桂無苔跟前:“桂姑娘,莫家三小姐住在哪裏?”


    桂無苔挑了挑眉,心說你剛才不是拽得很嘛。她一把摟上他的肩:“走,本姑娘帶你過去。”


    不愧是做捕快的,即便是個姑娘,那胳膊圈上來像鐵箍似的,他身不由己地跟著她走,聽她在耳邊叨叨:“我怎麽覺著你們奇怪的很。直奔莫二小姐的夫家,那顯然是相熟的。既然相熟,怎麽不知莫家發生了何事?不,你應當是知道的,莫姑娘卻不知道......莫姑娘......為何你知道她卻不知道,這莫姑娘是哪冒出來的?”


    “桂姐姐,”他仰頭看著她秀氣的丹鳳眼,她也正好奇地垂眼看他,“姑娘家家的,別操心太多,容易長白頭發......哎喲。”


    他痛唿一聲,因為胳膊被她狠狠地捏了一把。


    一陣風過,胡不宜唰地站到他倆跟前,狐疑地看著倆人。


    若是旁人,她聽見宣六遙痛唿便踢上去了,但眼前是桂無苔,給了她許多好吃的、又講了好玩故事的,多少也要給些麵子。直待這倆人都衝著她嗬嗬一笑,她才放了心,繞迴去拉著顯得茫然的莫紫萸去了。


    桂無苔繼續摟著他往前走,一邊在他耳邊嘀咕:“我看你那小丫頭不錯,留給我吧......可惜我養不起她。我做捕快一個月工錢也就幾吊銅錢,養自己都夠嗆,唉。”


    宣六遙有些奇怪:“封公子不是你兄長麽?他能有這麽一艘大船,怎麽著也不會是小門小戶啊.....哦,這船不是他的,他隻是替人看船是不是?”


    “船就是他的。”


    “你跟他不是親兄妹?”


    “是親兄妹。”桂無苔斜著眼看看他,“我和他同一個爹,他是嫡,我是庶。我很多年前就逃出家了,我跟封家沒有關係,隻認識容醉一人。”


    封家?


    京城能有幾個封家,宣六遙不知道,他隻知道宰相封愁初家。


    不過,沒那麽巧吧?


    宣六遙尚在沉思,桂無苔又開始嘀嘀咕咕:“你是哪個宣家?不過你說了也沒用,我很小就出京了,京城的人事我已經不知道了。”


    弄得宣六遙心裏一驚一乍的。


    他趕緊扯開話題:“封公子和你夫君怎麽迴事?他們之間是不是有誤會?”


    “夫君?”桂無苔一臉茫然,“我還是個姑娘呢,哪來的夫君?”


    “不是......”


    宣六遙正想說不是封容醉說的麽,桂無苔抬手指著前頭的一個宅子喊了一聲:“到了。”


    莫三小姐的夫家到了,宣六遙隻得把謎團咽進肚裏,先幫著莫紫萸認親去。


    很快,他們被請進一個屋裏等待,一個年輕婦人匆匆趕來,對著莫紫萸發楞:“紫萸?”


    那一聲“紫萸”......


    莫紫萸什麽心情,宣六遙不知道。他隻知道他的心像被吊了一下,吊起後,那種酸澀呯地衝了上來,他不管她們姐妹倆如何認親,如何抱頭痛哭,隻匆匆出了屋,對著院中的一株蘭草發呆。


    他的紫萸已是沒了。眼下這個莫紫萸,是別人家的。


    許久,剛那年輕婦人,也就是莫三小姐仄仄摸摸地走到他身邊低聲問:“小公子,我家妹子怎麽像是不記得以前的事了?”


    宣六遙定下心神,微微笑著迴道:“我們遇見莫小姐時,她便是如此,隻記得七八歲之前的事情,往後的事也是記不得了,約摸是頭被磕過,或是受了驚嚇,不過,性情卻是極好的。”


    莫三小姐點點頭,卻是有些發愁:“自從我父親去世,家道沒落,我在宅子裏的地位大不如從前。隻怕他們會逼我妹子出嫁,但眼下這情形,她是沒有好人家肯要的。”


    桂無苔一把揪過她的肩膀:“他們若是敢相逼,你去衙門裏找我,我替莫姑娘主持公道。”


    莫三小姐先是驚了一下,隨即盯著桂無苔眼睛一亮:“小捕爺,你可曾成家?要麽娶了我家妹子去,她長得標致,性情也好,你待她好些,必然小日子過得和和美美。”


    桂無苔無趣地扭過臉:“我倒想......”


    宣六遙忍俊不禁。


    -----------


    這下好了,雖然替莫紫萸找到了三姐,但宣六遙仍是甩不脫她。來時幾人,走時亦是幾人,莫三小姐讓他們找莫家的大公子去,他在慧州。若是不行,就給桂無苔做妻子,窮富不嫌,總比賣了作妾要好。


    於是他們又過了江,來到慧州。


    桂無苔仍是跟著,倒不是真想娶莫紫萸為妻,她也娶不了,實在是沾了一件事,不看到它的結果心裏難耐。


    倒也省了宣六遙不少事。


    桂無苔是捕快,找人自有一套,很快便打聽到了莫家大公子的下落——不在家。


    這下傻眼了。


    讓他更傻眼的事還在後頭,在慧州城的客棧歇息一晚上起來後,莫紫萸不見了。


    隻在結帳的櫃台處留了一個口信:她去找母親了,讓他們不要找她——都說了莫夫人已經死了,還找什麽找?


    當真是傷心糊塗了麽。


    宣六遙當即靠著櫃台閉上眼睛——啪!桂無苔一把拍上他的肩膀,揪著他就往外走:“都什麽時候了,睡什麽覺!快去找!”


    哎哎——


    他無法跟她解釋他要用天眼找莫紫萸,又掙脫不開她的手勁,隻能被她拖小雞似的拖上大街,開始沒頭沒尾的尋找。


    幾次他都想讓桂無苔停下,她卻風風火火,帶著他們從街頭奔到街尾,途經衙門,她衝了進去:“縣令大人,我是江左捕快桂無苔,我們在找一個女子,請大人發動貴衙門的捕快們一起搜尋。我們可以畫個畫像貼到街頭......”


    溫縣令瞥了她一眼:“可有公文?”


    “沒有。”


    “恕不奉陪。”


    “可是有人走丟了。”


    “什麽時候走丟的?”


    “一個時辰前。”


    “你是不是捕快,就一個時辰,人丟沒丟都不好說,誰幫你找?”


    桂無苔氣得跺腳。


    宣六遙心想,對啊,讓衙役們幫忙一起找,比他們幾個人快多了。他朝著溫縣令拱拱手:“溫縣令,在下是......”


    他一時不知如何自稱,他本當是親王,但自宣五堯即位,他便被貶出京城,後來雖做了國師,卻又連這個官位也被剝了。他此時隻能算是欽差——聖上欽點找聖藥的。


    溫縣令卻認出了他,咚地跳了起來:“你,你......”


    你了半天,終於出了個整句:“皇殿下,是你要找人麽?”


    “是。”


    既然是皇殿下要找人,不管他是不是親王,何況又是兒子的好友,溫縣令二話不說,當即找了差役們,找人的找人,畫像的畫像,畫完了又滿大街去貼。


    等忙完,宣六遙迴過頭想跟桂無苔說話,她卻不見了。


    大約是被他的身份嚇了一跳,又覺著自己幫不上什麽忙,自行消失了。


    趁了空,宣六遙總算可以開天眼找人了,卻看到莫紫萸又又被綁了扔在一間空屋裏,卻也不知是哪裏的空屋。慧州城那麽大,他如何一間間闖進去找人?


    他愁得癱坐在公堂的牆角邊揪頭發。


    ——這苦命的丫頭!


    胡不宜和佘非忍牽著白鹿等在他身邊,也是愁眉不展。


    若是白樹真在,還能派了它滿屋脊地亂竄,說不定還能早些找著。


    這該死的桂無苔,他若是早些開天眼看,說不定還能看到莫紫萸被綁前的所在,眼下耽擱了他,自己卻又跑掉了。


    宣六遙心亂如麻,備覺煎熬。他突然想起自己還會掐算,趕緊深吸幾口氣,強迫自己定下心神。心思亂紛紛,信息總有些模糊,好一會兒,才清晰地顯示出來:西方,在移動。


    他一驚,怎地在移動?她要被捉去哪裏?


    這一次的天眼下,是慧州城的東半城,街巷不算多,最熱鬧的是中間直通城門的那條大街,也就衙門前的大街。還有城外,也有行人紛紜。


    莫紫萸一定是在東半城,或是慧州城的東門外。


    這麽大的地方,怎麽封?城內怎麽封,城外怎麽封?宣六遙要瘋了,他隻能讓溫縣令叮囑東門處加強檢查,自己帶著佘非忍和胡不宜急匆匆往東門追去。


    他自己那頭驢,被扔在衙門處,嫌慢。


    捉了莫紫萸的人不會蠢到綁著她在光天化日下亂晃,馬車、糞車、靈車,甚至竹筐裏都有可能藏人。


    他追到東門處,又開了天眼,天眼此時看到的,大半已是城外。城內依然是行人紛紜,他甚至看到自己和胡不宜倆人。城外有幾條路往各個方向,天眼看到的,有往東的大路,也有城北大江的岸線。


    多半,是已經出城了。


    但出到哪裏,他卻搞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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