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玳弦被說得啞口無言,半晌,她露出氣惱之色:“你是疑心我要告密?”


    難道不是麽?


    宣六遙意味莫名地盯著她,盯得她惱色益甚:“我封玳弦豈是這種小人?當日我也不肯進宮,是皇殿下助我一臂之力,此事我是知曉的。我又豈會恩將仇報?若要告發莫姑娘,那是不是要連我自己也要告發?”


    宣六遙仍是盯著她不說話,一臉的意味深長。


    封玳弦總歸年紀小些,經不起如此激將,恨不得捶胸頓足:“我封玳弦就在此發誓,若是有告發之舉,就讓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好了好了,”宣六遙終於開了口,“我也並無此意,我知玳弦你絕不是那種壞心眼的人。既如此,我也算是你的娘家人,你安生做溫家婦,若是他們敢欺負你,我幫你出頭。不過,他們還不知道我的身份,若是問起,你隻說是個在宮中修過道的小道士好了。”


    “啊......?”


    “啊什麽啊,若是你說漏嘴,也算是你告密,要天打雷劈的。”


    “你!”封玳弦氣極。


    “別氣了,我送你出去。一來夫家就找我說話,也不怕溫將軍和溫家長公子怎麽想......走吧。”


    一掀開帳門,宣六遙略驚了一下,一個小矮個子戴著頂遮了紗的笠帽,背對著帳門站著,對麵幾尺遠的地方,黑壓壓的一片人,都麵朝他們仨安靜地站著。


    “胡不宜,你戴個帽子站在這裏做什麽?”他問跟前的小矮個子。


    豈料對麵的人群裏響起胡不宜的迴應:“我沒戴帽子啊!”


    哎?


    宣六遙向對麵的人群仔細地望去,借著火光,他看清了站在前頭的人:莫紫萸、佘非忍、胡不宜、溫若愚、溫不苦,還有親兵、家丁、侍婢打扮的,除了胡不宜不懂事,別的,個個臉色凝重。


    他又掀開小矮個子的笠帽,竟露出一個黃澄澄的猴頭,他一下子想到了平陽,驚得往後一跳:“哎呀!猴妖!”


    封玳弦笑得前仰後合,笑畢,才不屑地說一句:“出息。這是我的孫小空,可不是什麽猴妖,當年皇殿下你可是查清楚的......哎呀,完了!”


    她也縱身往後一跳,帳門啪地落下,兩人又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各自麵麵相覷。


    宣六遙低聲催促:“你還不出去?”


    “我怕雷劈......”


    “為何......哎呀!”宣六遙想起剛剛她可是叫破了他的身份,他一拍大腿,“完了。”


    溫若愚又要怨他相瞞了。


    -----------


    封玳弦猶猶豫豫地出了帳,抬頭向著天空望了好幾眼,腳尖探了好幾下,才鼓足勇氣,站到孫小空身側,揚聲道:“我不去城裏了,就在軍營住下。”


    溫若愚朝宣六遙投去哀怨的一瞥,迴道:“好。來人,安排營帳。”


    眾人慢慢散去。


    胡不宜帶著佘非忍奔進營帳,嘴裏抱怨著:“那猴可真兇,若不是溫將軍攔著,今日必要跟它再打一架的。”


    宣六遙替他倆掀著帳簾,微微笑著,一抬眼,莫紫萸仍站在原地,朝著封玳弦離去的方向呆立不動。


    “紫萸。”他喚了一聲。


    莫紫萸迴過神,扭頭看了他一眼,隨即匆匆走過來,衝著他笑笑,默不作聲地進了營帳,卻總有意無意地背對著他,像是不願正眼多看他。


    “紫萸。”


    “嗯?”她微微迴了一下頭。


    “封四小姐她知道你我的身份。”


    莫紫萸迴轉身來:“那......”


    “我已經跟她說清楚,她若透露你的身份對溫家和封家都不是什麽好事,她不是個蠢笨的,自然知道怎麽做。”


    她點點頭,隨即蹙眉:“幹溫家什麽事?”


    她想到了什麽,呆住:“是啊,若是那小皇帝知道我躲在溫家營,又躲在你身邊......不行,我不能在這裏呆下去了,不能給你們惹禍。”


    之前無人知曉她的身份,溫家營是她的藏身之所。如今,有了這個一個宰相之女,上通朝廷,下達溫軍,實在是一個大隱患。


    她急急地開始收拾衣裳:“我這會兒便出營去。若是不讓出去,那明日一早我便辭了溫將軍去,總不能因為我,又連累了他。”


    “行了。”宣六遙站在帳門內,看著她忙忙碌碌的背影,“你是不信我的能耐麽?”


    莫紫萸一楞,迴過身看他。半晌才辯道:“我當然信你,隻是此事非同小可,萬一出了差錯,到時後悔都來不及。你放心,我住迴我娘的屋子去,總有個落腳地。你們什麽時候想看我,就去那邊看我。我呢,或許裝扮裝扮,也能來這裏找你們。”


    “那我們陪著你住過去。”


    “不必了。”她笑笑,“總覺著自己像顆定時炸彈似的,指不定哪天就炸了。自己死了倒也無所謂,卻要連累旁人,便覺得像是自己親手殺死了他們一樣。我已經背了三條人命了,我絕不會再背上你們的命......”


    她的眼睛泛起了紅,淚光瑩瑩。


    “我會護著你的。”他注視著她。


    她走過來,慢慢抱住他,在他耳邊說道:“六遙,謝謝你。因為你,我覺得來這世間很有意義。我在林寧那一世,活了二十多年也未遇上一個喜歡的人,我一直不知道愛情是什麽模樣。直到遇上你,我才知道,愛情它很美,美得像個夢。對了,自從遇上你之後,我連惡夢也不做了......愛情它還像顆糖,想起它的時候就覺得甜,可又像黃連,因為它捉摸不透,有時又像是檸檬,酸酸的......就像我得知你和封四小姐單獨在營帳裏....”


    她有些難為情,鬆開手,看著他一笑:“我竟然吃一個小丫頭的醋。你呀,才這麽小就惹人喜愛,將來再大些,可不得了了。行了,我去收拾收拾,今晚走不了的話明早再走。”


    宣六遙心內翻江倒海,酸甜苦辣輪番湧過心頭。


    他一把摟緊她的腰,正要開口,帳門被掀開,溫若愚走了進來:“想走?哪有這麽容易。”


    哎?


    倆人嚇了一跳,抬頭看他。


    溫若愚繃著臉,負著雙手低頭看他倆。良久:“你倆打算抱多久?”


    哦!還抱著呢。


    莫紫萸紅著臉往後退去,宣六遙隻能鬆開手,卻又牽起她的手把她拉到身後:“溫大將軍,若是紫萸想走,自然是能走的。”


    “這才招了一個女兵,草草率率地領到軍營來了,卻也不知把人家安頓好。自己卻想著要撂挑子,怎麽,前些日子那些被小丫頭踢壞的兵士白受傷了?還有事情就這麽半途而廢,我溫若愚和溫家軍的顏麵還要不要了?”


    原來為此......


    宣六遙和莫紫萸鬆了一口氣。


    莫紫萸不知他可曾聽見了她的秘密,猶豫道:“可是......”


    “沒什麽可是。你在我溫家軍,就是我溫家軍的人,誰敢動你,先從我溫若愚的屍體上踩過去......”他溫和下聲氣,眼神溫柔起來,“別怕。我的兒媳婦,自然要守我們溫家的規矩。何況,這不還有一個皇殿下貼身護著你......要怕的是我溫某才對......是不是啊,皇殿下?”


    他漸漸彎下腰來,一臉大張幾乎貼上宣六遙的小臉:“皇殿下,我也不記得跟你說過哪些話了,若有冒犯的地方,還請皇殿下恕罪......卑職......給您跪下了。”


    他一抖衣袍,慢吞吞地作勢要跪下。


    宣六遙一伸腿,墊在他膝下:“人在溫家營,守的是溫家軍的規矩,這裏哪來的皇殿下?自然是溫大將軍最大。”


    溫若愚曲著膝蓋,垂眼睨他:“溫某從來都把客氣當成福氣,也一向給臉不要臉,皇殿下這話可是當真?我們都不喜營裏來個太尊貴的客人,拘束得很。”


    “自然。我就是個修真的小道士,承蒙溫大將軍給麵子,讓我們在此避難。溫大將軍就是我們的再生父母、再造泰山......”


    “哎不不不......”


    溫若愚雙膝一軟,差點真的跪下。


    ----------


    終於安靜。


    幾人也上床歇息。


    宣六遙悄悄地把佘非忍的腳往下又塞了塞,上半身悄無聲息地往莫紫萸斜了些。


    他側著身子,枕著手臂,含情脈脈地看著她,她今日說的話,什麽愛情、意義、糖啊黃連、檸檬什麽的......像是煮了一碗冰甜的糖水似的,讓人聽了柔腸百結,恨不得自己化成一顆蓮子投進她煮的這碗糖水裏,再被她吞進肚中,化成她的血肉。


    桌上的燭火“啵”地跳了一下,隨即熄滅。莫紫萸標致的側顏一下子沉入黑暗之中。


    宣六遙仍是定神看著。


    過了一會,她的側影在漸漸褪淺的黑暗中現了輪廓,她睜開眼,投來微微嗔怪的一眼:看夠了沒?


    沒。


    似乎有一個微笑綻開在她的唇邊。


    被子微微動了起來,他心有靈犀地伸出手,在被下牽住了她的手。


    掌心對著掌心。


    那種麻麻酥酥在掌心裏流來淌去,大約這就是愛情吧,直浸透了整個人、整個夢。


    -----------


    再睜開眼時,已是手心空空。


    帳內也空空。


    她們仨個起得也太早了。


    宣六遙迴味著昨晚莫紫萸說的話,還有牽著手的滋味,愜意地伸了個懶腰,又翻了個身。


    一個人霸著通鋪,再睡一會。


    舒坦。


    有人掀開帳門,輕輕地朝著他走了過來。


    並無殺氣。


    宣六遙沒有動。


    那人走近床邊,在看他的臉。隨即臉頰邊似乎有毛毛拂來拂去,微微的癢,還有那人克製的偷笑聲。聽來聽去,不像是他們仨裏的任何一個。


    他睜眼瞧,卻是封玳弦,拿了一根羽毛在撩他的臉。


    若是莫紫萸看到此情此景,怕是又要泛酸。


    他不耐煩地捂住臉頰:“你來做什麽?”


    “來喊你起床啊。”


    “......要你喊。”


    “她讓我喊你的。”


    “誰?”


    “她啊......她帶著小丫頭,還有個女的,說去慧州城了。”


    哦,莫紫萸,帶著胡不宜她們又去慧州城招女兵去了吧?真是辛苦的很,自己卻在營帳裏睡大覺。


    宣六遙慚愧地坐起身,一邊問封玳弦:“你怎麽不去?”


    “我才不去。我是封家四小姐,拋頭露麵的事可不幹。”


    “人家還是莫家四小姐呢,哪比你差了?”


    “反正我不去。”


    “好好。”宣六遙懶得跟她廢話,“記著在人前喊我宣小公子。”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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