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不敢。小的隻說這是疑點,並非指證宣小公子的小弟子。”


    宣六遙拍拍溫不苦的手臂,示意無妨,和言悅色說道:“昨晚我們都在席,本就有嫌疑,將軍隻審自己人,而不審外人,本就有失偏頗。不若溫小公子帶人搜一下我們的營帳,順便審問一下我那不成器的弟子,若他真有罪,定不饒他!”


    “這,不太妥當吧......”溫不苦猶豫。


    “走吧。”


    宣六遙帶著胡不宜率先出帳,溫不苦和副將對視一眼,微微點了一下頭,隨即亦跟了過去。


    ----------------


    宣六遙先進帳,借口溫小公子要搜帳,將佘非忍趕了出去。


    他知道佘非忍身上有蛇,經不起搜。


    溫不苦一臉歉意,隻讓副將帶了人進去搜查,自己站在帳外陪著宣六遙。


    佘非忍並未走遠,他背對營帳,雙手負在身後,白樹真從他袖中鑽出,沿著他的身子遊下,藏匿在草叢之中。隨後,他看了看宣六遙。


    宣六遙橫了他一眼,默不作聲。


    待副將出來,表示並未搜到什麽。宣六遙才招手喚佘非忍過來,讓副將搜一下他和自己的身子。倆人展著雙臂,任由副將在自己身上拍打而過,又打開袍子、衣袖,抖上幾抖,以示清白。


    -------------


    溫不苦和副將走後,宣六遙眼見著白樹真從草叢中竄進佘非忍的袖中,他跟進帳中:“把它給我。”


    佘非忍眼睛睜得滴溜圓,他自然知道剛才宣六遙有護著他,卻也猜不到宣六遙此時是何用意。他猶猶豫豫:“師父要作甚?”


    “看看。”


    白樹真小而細的身子繞在宣六遙的掌上,它的腹下隱隱有一種青黑之色,那是毒素的顏色。但宣六遙並不知道,他隻當它被雷劈傷留下的印痕,他隻知道毒蛇的牙齒與旁的不同,可看下來牙齒顆顆尖銳均勻,倒與羅雲寶脖頸的咬痕頗為相似。


    “哎!”


    身邊的胡不宜叫了一聲。


    宣六遙轉頭看去,隻見白鹿咬著她的衣裳把她往外拖,胡不宜原本湊在他身邊一起看白樹真,還未看出個究竟,自然不願離去。白鹿卻咬著不放,一向溫順平靜的眼裏有一絲絲驚恐。


    大約是害怕白樹真。


    宣六遙把白樹真遞還給佘非忍,示意他藏起來。


    白鹿也就鬆開了胡不宜,隻不安地踢踏了兩下蹄子。


    終是沒有實據,宣六遙滿腹迷惑,也隻能叮囑佘非忍:“藏好了,萬不可被人瞧見。”


    “是,師父。”


    佘非忍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白樹真在他胸口盤好,大“叫”一聲:娘哎,嚇死我了!


    -----------


    這些日子,軍營幾乎不得進出,宣六遙他們也是。宣六遙心事重重,畢竟溫若愚的中毒,他們一行人終究是脫不了嫌疑,而溫不苦那邊也未審出結果,隻能將當日帳中的兵士都關押起來,等溫若愚身子好後再作決定。


    宣六遙每每去探望,溫若愚都是躺在床上,病怏怏地沒有什麽好臉色。莫紫萸在白日裏照顧,溫不苦在夜間侍奉。


    這一日,宣六遙又去溫若愚帳內。


    他已經躺了十來日了。


    宣六遙有些擔心,低聲問在一旁陪著的莫紫萸:“將軍他怎麽還不好?表哥這兩日可替他診過?”


    “已經好多了。需要好好靜養。”


    “那......你去歇著吧,你看你,這些日子都瘦了。”


    莫紫萸摸摸自己的臉,嘀咕一聲:“本來也不胖。”


    “我的錯。”宣六遙趕緊迴道。


    莫紫萸奇怪地瞥他一眼:“跟你有什麽關係?”


    “是我沒有照顧好你嘛。”


    “跟你有什麽關係。”


    莫紫萸似乎白了他一眼,宣六遙沒看清楚,但他知道莫紫萸說了兩遍“跟你沒關係”,也知道莫紫萸日日陪著溫若愚,也不知避嫌這一說。


    溫若愚又不是沒有女眷,若是頭兩日來不及從城裏接來也就罷了,怎麽這麽久了,仍是莫紫萸照顧著他?


    莫不是他倆情投意合,借生病之機好生親近?


    宣六遙猛地一個激靈,不由得暗暗觀察兩人神情與眼色,越看,越覺得完了。這倆人分明是心有默契、互含柔情。


    掖被、喂藥、擦汗......一個順手不已,一個心安理得,互視之間還各自淺淺微笑一下,一副滿懷柔情在心間的樣子。


    竟是如此。


    也是,溫若愚長得玉樹臨風,又武功高強,莫紫萸喜歡上他不是自然而然的事嘛?誰讓自己是一個文弱小少年,毫無男子氣概!


    宣六遙的心尖似乎被什麽揪起了一把使勁擰,既已看出了這倆人情意,自己就不必留在帳中礙人眼了。


    他壓下心頭稀碎的難過迴自己的營帳,營帳裏空無一人,應是佘非忍和胡不宜帶著白鹿在軍營裏玩耍。他亦一頭栽倒在床鋪上,鬱鬱地想,若是他這般病了,隻怕莫紫萸也不會那麽用心。


    腦海裏,不斷翻滾著莫紫萸和溫若愚相視一笑的場景,卻又想起她從前對自己點點滴滴的溫情。原來她是如此多情的性子,又或者,是見思異遷,又又或者,她根本也未喜歡過他......


    長籲短歎,讓這一個人的辰光格外難熬。


    啪。


    他突然一拍床鋪,起身坐起:隻怕這一世,修的便是“情”關。此時的自己,被纏在一張情網之中,脫身不得,與那些修為低淺的俗人有何區別?


    放下,放下,世間看透為真實,看不透為虛妄!


    他盤腿坐起,正要凝下心神趕走心頭雜念,帳簾卻被一把掀開,一個兵士在帳門口衝他說道:“宣小公子,溫將軍有請。”


    哎?


    “哦。”


    他心下疑惑,但也應了一聲,起身下床,跟了過去。


    -----------


    卻是去了議事帳。


    帳內有不少人。


    溫若愚端端正正坐在桌後,臉色凝重。莫紫萸站在他身後,微蹙著眉頭。


    而他倆的對麵,站著佘非忍和胡不宜,卻是一臉不服氣,還有圍在他倆身邊的十數個兵士,各自按著腰間刀柄,氣勢洶洶。營帳裏一時人滿為患。


    宣六遙有些愕然,他走到胡不宜身側,朝溫若愚行了個禮:“將軍,你身子好了?這是怎麽了?”


    溫若愚垂了垂眼,便如同點了頭。大約身子尚未好透,他懶得說話,隻朝著一個兵士抬了抬下巴。那兵士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原來是佘非忍和胡不宜在軍營中行走之時,不小心撞了一個兵士,那兵士脾氣不好,大約早看不慣這倆貨整日遊手好閑、惹人眼紅,趁機將佘非忍拎起摔倒在地,不待胡不宜發作,白樹真先從佘非忍懷中竄出咬了那兵士的脖頸。


    那兵士頓時倒地抽搐不已,不多時便七竅流血而亡。


    有人看見了這一幕,早已喊叫起來,引來眾人逼迫著將這倆人押來,而那白樹真,誰也沒看到它去哪了。


    那兵士講完後,帳內一片安靜。


    宣六遙隻覺熱血慢慢湧向腦殼,原來白樹真竟真有毒,原來溫若愚竟真是佘非忍投的毒......溫若愚招他惹它了?


    他一揚手,啪!


    佘非忍身子歪了一歪,半邊臉上現出五道淺淺的紅痕。他捂著臉,想要說什麽,可又咬了唇,低下了頭。


    胡不宜驚慌地仰臉看著,她從未見過宣六遙發這麽大的火。


    宣六遙的手掌隱隱作痛,可又哪抵得過心裏的痛?


    他知道此時當將佘非忍推出去,讓其受溫若愚的懲罰,可,他又如何舍得——即便佘非忍不是先生及尚書佘景純的兒子,他也是自己守護下的弟子——他怎麽忍心獨善其身?


    他隻能紅著眼迴過身:“將軍,是我管教不嚴,惹出這等禍事。請溫將軍將我綁了交給聖上處置......還望將軍放過旁人,她們還小,不懂事。”


    溫若愚把背靠上椅子,也不說話,隻清清冷冷地看著他。


    宣六遙不知他是何意,隻能硬了頭皮繼續說道:“這孽障,我自會罰他。還望將軍成全。”


    “哪個孽障?”溫若愚開了口。


    “兩個孽障,我都會罰。”


    溫若愚看了他一會,突然站起身從桌後走出,慢慢走到他跟前,彎下腰逼視著他:“這蛇,你們養了多久了?”


    “它......”宣六遙一時語結。


    佘非忍猛地抬起頭,大聲說道:“這蛇跟我們沒關係!”


    哐。


    恍若劈了一道驚雷。


    宣六遙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尖。他止了口,低下頭去,免得被溫若愚看到自己的心虛。


    溫若愚眯了眯眼,轉向佘非忍:“你師父都認了,你在此地抵什麽賴?”


    “師父他誤會了。我跟著師父才一年,生性頑劣,常給師父惹事,是以一出事師父便認為是弟子的錯。那人將我摔下時也不知那草裏有蛇,我更不知,此時尚在後怕,還好那蛇咬的是......”佘非忍假作失言的樣子,低下聲氣,“若是那蛇咬死的是我,想必師父此時也就不為難了。”


    宣六遙瞥了瞥他,心想這小子太會作戲,扯起謊來臉不紅心不跳,也不知平素裏可曾也如此騙過他?但此時他隻能跟著難過,低聲叫道:“非忍......是師父的錯。”


    溫若愚直起身,冷笑一聲:“眾目睽睽,那蛇是從你懷裏竄出......”


    “明明是從我身下竄出,那蛇速度極快,連我也未看清。他們看錯了實屬正常!”


    莫紫萸也過來幫腔:“是啊,蛇這種東西哪裏好養?又不是貓狗。”


    宣六遙和胡不宜都無辜地仰臉看著,溫若愚終於敗下陣來,畢竟,宣六遙與宮中有關係,又替他操心著軍中的事,莫紫萸照顧他多日,胡不宜也讓他動了父性,硬要當著他們的麵將佘非忍定罪,他說不過去。


    “好,宣小公子,我暫且信你們一迴。不過,在查清是誰投毒之前,你們仍在營中不可擅自外出。可否?”


    “自然。”宣六遙趕緊應了。


    溫若愚又轉頭吩咐副將:“去城裏買雄黃,有多少買多少,將營中各處都撒遍。最好連營外也撒上。”


    “是,將軍。”


    副將帶著兵士們匆匆出帳。


    佘非忍的臉色白了一白,卻見溫若愚和宣六遙都留意著他,趕緊垂下眼簾,抿著唇仍是一臉委屈。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上仙帶小狐妻組團投胎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溫不苦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溫不苦並收藏上仙帶小狐妻組團投胎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