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你試試。”


    羅雲柔格格地笑,絲毫不覺得自己說話沒羞沒臊。宣六遙心裏氣惱,怎麽惹了這麽個莫名其妙的瘋子!


    她說的話,他是不信的。


    選秀時,莫紫萸能被選上,那她自然是完璧之身,從宮裏出來後,她一直跟他們在一起,怎會突然失了貞潔?


    再說,這種事,哪輪得到羅雲柔和他來議論了?


    這羅雲柔,多半是個瞎話精。投毒的事,說不準也隻是唬人的。


    但他不敢斷定。


    他無奈地朝河邊的莫紫萸瞥了一眼,她正一次一次地往河裏撒網。他決定試試拿捏羅雲柔。


    “雲柔,”他換了臉色,也換了稱唿,溫溫柔柔地看她,“你看你,臉都曬紅了。小可憐......”


    羅雲柔一下子呆住了,隨即臉上現出羞澀。


    宣六遙趁熱打鐵,親昵地捏捏她的鼻尖:“果真天生麗質,沒塗胭脂香粉也是香香的。我聞聞?”


    剛說完,他就差點咬了自己的舌尖。戲過了啊。


    可羅雲柔早已緋紅滿麵,羞答答地點了點頭,扭扭捏捏地轉過半邊身子。宣六遙後悔莫及,可話已經說出去了,他閉了閉眼,猶豫半晌,略略傾過身子假裝在她後頸處嗅了一嗅。


    羅雲柔頓時身子軟軟地要跌向他。


    “啊!啊!”


    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陣驚叫。


    那邊廂,羅雲寶直挺挺躺在田邊,胡不宜在一旁揮著小手亂蹦:“羅雲寶被蛇咬啦!”


    眾人俱變了色,直衝了過去。隻見羅雲寶臉角慘白地昏迷著,下頜上幾個小小的血窟窿正往外冒著血珠子。


    “雲寶!”


    羅雲柔推著他,一時手足無措。


    宣六遙仔細看了一下羅雲寶的傷口,那傷口呈狹窄的半圓形,傷口大小均勻,倒不像是毒蛇咬的。他正要安慰羅雲柔,腰間卻被掐了一下。


    迴頭一看,佘非忍對著他擠眉弄眼。


    宣六遙看他一眼,迴過頭皺起眉頭:“糟了,這蛇怕是有毒。羅姑娘快替令弟解毒。”


    “解毒?怎麽解?”


    羅雲柔抬起頭,可憐巴巴地看著他。


    “你的解藥呢?趕緊拿出來救他啊。”


    “啊?”羅雲柔呆了片刻,突然臉色有些慌亂:“解藥,解藥......那藥解不了蛇毒啊。”


    “你拿來試試,說不準就解了呢。”


    宣六遙催促著,餘光裏看到佘非忍已靜悄悄地轉到羅雲寶頭側,隻等羅雲柔若是拿藥喂就一把搶過。


    羅雲柔卻冷下臉色,抬著眼皮看他們:“為了騙解藥竟然害我弟弟性命?夠狠的。想得美!你們把他救迴來,他若死了,你們也跟著一起死。”


    她站起身,又扔下一句:“該幹的活別忘了。”


    說完揚長而去。


    四人又是麵麵相覷,一時弄不明白羅雲柔到底可曾給他們下了毒。


    宣六遙再次細看羅雲寶的傷口,傷口處並未有青黑,應是嚇暈了。掐了人中,羅雲寶悠悠醒了過來,爬起身又坐在田頭玩起泥來。


    沒事了。


    “幹活吧。早點迴去在屋裏找找可有解藥。”


    宣六遙跑去幫莫紫萸撒網,她笑笑,卻把網往他手裏一塞,自己撿起叉子往蘆葦蕩裏去了。


    -----------


    忙了一整日,宣六遙又使了法術,才按羅雲柔的要求打了半缸魚、捉了半缸野鴨、撿了幾坨柴,又拖又拽地送迴了羅家。


    羅雲柔一直站在廊下,陰著臉看他們幹活。


    佘非忍把柴禾沿著牆角堆放得整整齊齊,看宣六遙和莫紫萸還在悶著頭剖魚、殺鴨,頭上熱氣騰騰,腳下血、羽遍地,想去幫他們,可又覺著一陣尿意。


    他貼著牆邊悄悄溜去屋後找茅房。


    後邊果然有兩間小屋,一間堆著許多秸杆,顯然放雜物的,另一間便是茅廁。


    堆秸杆的小屋裏頭竟飄出一絲煙香氣,像是裏頭點著火,或是點過火。佘非忍想想有些奇怪,左右望望,小心地撥開秸杆,看裏頭可是著起火來了?


    秸杆竟隻是圍在外邊一圈,裏頭是空的。


    他先看到了一碗插著雙筷子的白米飯,一盤赤裏帶白的五花肉塊,前頭一隻小香爐,香爐裏點著三根細細的線香正冒著煙,線香再前頭,竟是兩具灰白的骷髏背靠牆坐著,四隻又黑又圓的大眼窩正空空洞洞地望著他。


    佘非忍腿一軟,差點撲倒在秸杆上。


    還好已經解過手了,若不然隻怕當場尿了褲子。


    懷裏頓時一陣躁動,一雙烏黑溜圓的小眼睛從衣領處緊張地向外窺探著:出什麽事了?


    它並未說話,但佘非忍卻聽得到。他也默默地迴了一句:有倆死人。


    哦。


    它鑽迴懷裏:還當什麽事呢?死人不可怕,可怕的是活人。


    說得很有道理。


    佘非忍摸了摸胸口,裏頭盤著的,正是從靈清觀裏帶迴來的修行盡毀的白蟒,它如今已重新變成一條小白蛇,從頭開始修煉。今日咬傷羅雲寶的也正是它。


    父子倆這算是勾搭上,徹底狼狽為奸了。


    可佘非忍可不這麽想,師父有龍,胡不宜有白鹿,他為什麽不能養條蛇?那既然養了,該用的時候還得用。


    而且,他都給它取了名,叫:白樹真。


    他的膽氣又迴來了。


    白樹真說的對,死人有什麽可怕的,既沒腦子,也沒手段,除了嚇人,屁用也無。他又透過秸杆縫仔細打量。


    那是兩具陳年老骨,骨上血肉已無,一具要粗壯些,一具稍纖細,像是一男一女。這飯菜和線香,自然是羅雲柔供的。


    想來這對男女是她的父母。


    這羅雲柔竟是個孝女。


    跟朱青顏倒是有些相似,念著父母的好,對旁人卻是使盡了惡。


    佘非忍冷冷一笑,把秸杆重新擺好,若無其事地迴了前院。


    ------------


    宣六遙他們自覺包攬了做飯、洗碗、燒水、鋪被等一切家務活,好歹放心,正好趁做事時把屋裏搜一遍,何況還要哄著女瘋子羅雲柔,眼下她是祖奶奶、女祖宗。


    可也沒找到什麽特別的。


    臨到睡了,又不得安生了——羅雲柔要莫紫萸陪她睡。


    “廢話我不多說,你來不來看著辦。”她扔下一句,扭身進了房。


    莫紫萸氣得兩眼發紅。


    宣六遙牽起她的手:“算了,不遷就了。多半她是誆人,沒有毒藥的。”


    可,萬一呢?


    莫紫萸看看他們,他們一群仨人,個個長相俊秀、前程明亮,是自己把他們拖下了水,即便前邊是刀山或是火坑,也得硬著頭皮往裏跳。何況,不過是一個有神經病的姑娘家罷了。


    她就不信弄不過她了。


    “你們睡去吧。放心。”


    她進了羅雲柔的房間。羅雲柔正坐在梳妝台前,散開發髻慢慢地梳著頭發,從鏡中看著她:“來,替我梳頭發。”


    “好。”


    莫紫萸接過梳子,平靜地給她梳頭發。


    梳子是把發舊的木梳,梳妝台的顏色也已發舊。莫紫萸張望了一圈,發現這屋裏的陳設多已現出舊色,像是多年不曾換過。


    鏡中的羅雲柔也一直在抬眼看著她,幽幽地說道:“沒了爹娘,什麽都得節省著來花,吃的、喝的都得自己想辦法,還要養一個弟弟。”


    “你爹娘......什麽時候沒的?”


    “兩年前。”


    “生病了嗎?”


    “我爹是被他視作兄弟的人打傷了,沒治得過來。我娘太傷心,跟著走了。”


    “哦......”莫紫萸的心裏生起一股同情,手上也不由得輕柔了幾分,昨夜的事似乎可以諒解了一半,“那你和你弟還那麽小,沒有別的親人嗎?”


    羅雲柔搖了搖頭,她拿起台上的一根簪子放在手裏翻來覆去地看:“你怎麽不問我,我爹為何被親如兄弟的人打傷?”


    “這......”莫紫萸一楞,“你的家事,可以問嗎?”


    “有什麽不可以?”羅雲柔捏著簪子,從鏡中翻著眼皮冷冷地盯她,“你不問,我如何說給你聽?”


    身後桌上的燭火輕輕搖曳了一下。


    莫紫萸被盯得背上升起一股寒氣,她暗暗打了個哆嗦,扯開話題:“不早了,睡吧。明天我再替你看看家裏需要什麽,幫你添上。”


    她放下梳子,自己先坐到床上去了。


    羅雲柔在梳妝台前楞楞地坐著,垂眼看著手中的簪子,半晌,她捏著簪往床邊走過來。


    簪是木簪,細的那端卻是尖得很。


    莫紫萸注視著她,餘光留意著簪子。這女瘋子,今晚是打算用簪子殺人麽?若真如此,她也就狠下心來打一架,看誰殺得了誰?


    羅雲柔卻將簪子遞給她:“送你。”


    哎?


    “送給你。”


    她很執著地伸著手,手上的皮膚在昏暗的光線下看起來略有些粗糙。


    那是一枝舊簪。


    “怎麽,看不上?”羅雲柔幽怨地看著她。


    莫紫萸連忙接過,一笑:“怎麽會?隻是這是你的貼身之物,拿著有點不好意思。”


    她在身上摸了幾把,因為穿著男衫,自己也就沒有佩戴飾物,連個手鐲也沒戴,頭上短發更是無一物相綴,一時竟不知拿什麽迴贈。


    “我要你項裏的那顆珠子便行。”羅雲柔抿嘴一笑,似乎有些難為情,死死盯著的眼裏卻閃著冷意。


    原來是盯上她這顆起死迴珠了,說不定昨晚拿那小剪刀原本是想剪珠子的。


    雖說旁人不見得知道它的效用,但隻憑那一圈金珠也能看出是好物,倒是識貨得很。但若僅是金珠,她也就給了。


    可這是起死迴生珠,即便她也不知如何用,但也是意義非凡。


    莫紫萸摸摸頸項,笑了一笑:“雲柔,明日我帶你去城裏挑一件喜歡的飾物。這珠子舊了......”


    “不,我就要這個。”


    “雲柔......”


    莫紫萸想再去說服她,不想羅雲柔突然眼裏冒出兇光,像一條豺狗似地撲上來一把揪住她的肩膀:“你給不給?”


    “不......”


    羅雲柔一把將她撲倒,一雙手高高仰起,眼看要重重落到她的臉頰上。莫紫萸兩手一格,隨即揪住她的衣襟用力往後一推,自己順著那股力坐起身,反將羅雲柔掀得仰麵朝天,啪嘰摔倒在地,聽著後腦勺在磚地上“空”的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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