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冬臉色有些發青,但大庭廣眾之下不敢表現出來,便強忍憤懣,讓人牽馬過來。


    翻身上馬之後,陰沉著臉慢吞吞的進了圍場。


    外人或許認為韓冬這是從容不迫,胸有成竹。文楚嫣卻知道,韓冬之所以不敢像景舒珩那般策馬揚鞭,不過是因為他的右手麻木無力,一旦馬真跑起來,他連韁繩都不一定抓得住!


    屆時,他一代武將,大庭廣眾之下從馬上摔下來,丟人倒是其次,若是讓皇上知道他的右手已廢,那他這輩子都別想再掌兵權了!


    待韓冬的身影消失不見之後,文楚嫣身後悄無聲息的出現了一個小太監。


    小太監恭恭敬敬的,似是在為文楚嫣撐傘遮陽,實則卻在用隻有文楚嫣才能聽到的聲音小聲道:“夫人,主子讓我告知您一聲,說如若待會兒太過分了,您萬不可生氣罵他。”


    文楚嫣一頓,嘴角浮現一絲笑意,聲音又輕又緩:“與我何幹?”


    隻這四個字,小太監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恭敬的低應了一聲,沒再說話。


    文楚嫣卻含笑看著前方,輕聲再次開口:“告訴你們主子一聲,他身邊兒跟著的,那個臉上有道疤的,是他的守衛長,身手不凡,很得重用。”


    小太監一頓,很快會意,“是夫人。”


    片刻後,另外一位小太監過來給文楚嫣送了壺溫熱的茶水後,恭敬的退了下去。


    文楚嫣知曉該傳的消息都傳出去了,心下暢然,如今隻需坐等韓冬的下場就夠了。


    這麽想著,文楚嫣索性與林池霜坐到了一起,說著體己話。


    隻是說著說著,便說到了林池霜與景柏蘊的婚事上。


    如今賜婚的聖旨已下,原本按照正常的流程,要到明年開了春才會成親,但林母身子實在不好,林太傅便求了皇上,將日子訂在一個月後。


    不怪林家這麽著急,景國以孝道為重,萬一林夫人熬不到明年開春,那林池霜必然是要為其守孝三年。


    林池霜身為子女,守孝自然理所當然,但總不能累及儲君成婚大事,所以再三思量之後,林夫人與太傅決定宜早不宜遲。


    見林池霜神情低落,文楚嫣無聲歎了口氣,生死之事,任誰都無能為力,她幫不了林池霜。


    好在林池霜很快就收拾了情緒,轉移了話題。


    兩人說著話,時間倒也過的很快,日頭西沉的時候,太子先迴來了。


    身為儲君,他並不需要在這種場合出風頭,所以景柏蘊帶迴來的獵物並不算多。不過饒是如此,周圍也都是一片恭維聲。


    景柏蘊沒有在意那些恭維,從獵物中挑出一隻雪白的兔子,神色溫和的說要給林池霜做個圍領。


    林池霜臉色微紅,含笑點頭。


    見這一幕,文楚嫣心頭輕歎,前世她所托非人,以至於落得下場淒慘。當然,她會有那樣的下場,除了韓冬卑劣陰險之外,也怪她自己識人不清。


    可盡管如此,當看到景柏蘊與林池霜之間那純粹的溫情時,仍會有種心頭暖暖的,仿佛迴到了她還不是毒婦的時候。


    但很快,這種情緒就被人打破。


    隻見遠處傳來一陣雜亂的聲音,再然後,就看到幾個侍衛抬著兩個人連滾帶爬的從圍場出來。


    看到這一幕,眾人心頭皆是一驚。


    沒等上前,那幾個侍衛一身狼狽的跑了過來,朝他們身後看去,便看見韓冬與曹泰和兩人全都一身是血的被拖著,生死不知。


    看到這一幕,文楚嫣心頭啞然失笑,麵上則是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沒等上到跟前,便眼睛一翻,昏了過去。


    又是一陣兵荒馬亂,好在文楚嫣隻是一時受驚昏了過去,並無大礙,暫時被安置在林池霜的帳中。


    倒是韓冬身上的傷不輕,禦醫將他身上的傷包紮好後,已然華燈初上。


    韓冬還未醒來,身邊的侍衛也都或輕或重的受了傷,便由太子安排了幾個內侍負責照料他。


    文楚嫣那邊兒本就是裝暈,待帳中沒了外人之後便睜開了眼睛。


    見她睜開眼睛,春桃連忙小心的將她扶起來。


    文楚嫣靠在床頭,向外看去。


    春桃會意,小聲道:“小姐,曹泰和死了。”


    聞言,文楚嫣微微挑眉,倒是沒想到景舒珩的行動力這麽強。


    “將軍呢?如何了?”


    “重傷。”春桃小聲道:“跟在身邊的護衛說,將軍的馬不知為何驚了,踩死了曹泰和。當時若將軍及時抓住韁繩,便不會從馬上摔下來,但不知為何,他不僅扯不住馬,連韁繩也抓不住,從馬上掉下來之後,腳被馬鐙絆住,被瘋馬拖行了很遠。”


    文楚嫣聞言,低頭輕笑出聲,韓冬當然抓不住韁繩!沒被馬拖死都是他命大。


    春桃小聲繼續道:“估計將軍的傷是瞞不住了。”


    文楚嫣嘴角揚起一絲弧度,微微搖頭,輕聲道:“不,韓冬右手殘廢之事不會鬧開。”


    春桃一愣,臉上帶著不解。


    文楚嫣看著搖曳的燭光,輕聲道:“若是之前,朝廷或許會借此機會將他留在京城。但現在不僅不會,還會故意替他隱瞞。”


    事到如今,憑韓家父子的行為,盡管還沒拿到證據,但文楚嫣相信,朝廷也一定察覺到了韓冬父子的異心。


    單從景柏蘊、景舒珩兄弟倆的言行之中便能猜到,他們必然是查到了什麽。


    但越是察覺到了韓家的異心,朝廷就越是不會輕舉妄動、打草驚蛇。


    欲要讓其滅亡,必先讓其瘋狂。


    隻有韓家父子真做出真正罪無可恕的謀逆大罪,朝廷才好有借口降罪處罰。


    畢竟韓家可是世代功勳,沒有確鑿的證據,朝廷還真不好處治。


    文楚嫣清楚這一點,所以便以不變應萬變,沒再多說什麽,轉而問道:“珩王呢?迴來了嗎?”


    “迴來了。”春桃點點頭,輕聲道:“將軍被人抬迴來一盞茶左右就迴來了。”


    文楚嫣哼笑一聲,“他倒是卡的好時間。”


    春桃沒敢應,小聲道:“盛公公剛過來了一趟,說給您燉了補身子的燕窩,等您醒了就知會一聲,他讓人端來。”


    文楚嫣眉眼一頓,盛公公就是白日為她撐傘的那個小太監。


    心知他當是受了景舒珩的意,文楚嫣不欲平白無故受人恩惠,搖頭道:“去跟他說,我身體沒事,不用補品,他主子身體不好,給他主子吃吧。”


    春桃應了一聲,這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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