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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金犯錯誤的那一段,其它單位也出現了幾起類似的事件。犯錯誤有時跟患流行感冒差不多,容易起連鎖反應,忽地就是一撥兒。這玩意兒不太容易平均發生,有時好幾個月出不了一起,有時趕上一撥兒就特別多。所謂人多無罪,蚤子多了不咬人,犯錯誤的多了,老金的錯誤不是多麽突出和顯眼了,他的心情與神情就輕鬆和舒展了些。老金心情一輕鬆,神情一舒展,就又像過去一樣,肚子也挺,象棋也下,京劇也唱。


    那些年政治生活緊張,物質生活貧乏,文化生活枯燥,可玩兒的東西還真是不多,空餘時間也就下下象棋,打打撲克。這兩樣東西我都能玩兒兩下,就是那時候學會的。我說過,我喜歡找水平不如我的人下象棋,找水平比我高的打撲克做對家,我若想玩兒象棋的時候就找老金。老金下象棋的曆史比我長,但水平沒我高,下十盤他未必贏兩盤。輸得多了,他沒積極性了,那時我會故意輸給他一盤。但他贏了的時候往往趾高氣揚,又讓人心裏怪不平衡的。


    那些不會玩兒這兩樣東西的,時間長了就覺得怪無聊,我辦公室的人就說,也不出個犯錯誤的讓咱處理一下樂嗬樂嗬,怪沒意思的是不是?


    沒意思的時候,人們會開發各自的喜好。比方那段時間我們機關的些女同誌們默默地興起了拿白線勾襯領、勾窗簾以及勾桌布的熱潮;男同誌們興起了用海螺做台燈用廢膠片做燈罩,老同誌們則興起了做紅茶菌和甩手操。我在那段時間裏就迷上了寫小說,我的第一篇小說《支農紅醫》就是那時發表的。寫了一個支農的戰士自學針灸給老鄉們治病的故事,責編叫李什麽來著,忘了。


    老金神情好了些之後,恨上了那個給他寫處分決定的人。有天晚上,老金借著吹捧我能將手寫的字變成鉛字的機會,大罵組織幹事鄭某人,他說我寫的東西比鄭某人強十倍,那家夥就會寫個處分決定,還某某同誌,男,現年多少歲,貧農出身、學生成分,身為政治幹事,本應如何如何,卻又如何如何呢,如何他媽那個x呀!我就笑了,我尋思也是這麽個事兒不假,無論你多麽有水平,一旦讓人家在紅頭文件上用類似的格式提名道姓的來一通,那就會斯文掃地,尊嚴全無。可話又說迴來,處分決定屬公文之一種,有固定的格式,還就得那麽寫。他就說,我特別討厭那個上報基地政治部、抄報司令部、後勤部,下發各連隊黨支部,你說惡心人吧?我尋思起這件事兒來就氣得慌,有時正睡著覺,突然就讓它氣醒了,人活到這份兒上怪沒意思的是不是?我為了安慰他,遂將鄭某人也貶了一通兒,說他也不是什麽好衙役,每次給首長寫個講話稿,不返個三遍兩遍的工下不來,還感覺良好跟“又饞又懶”粘粘糊糊呢!老金一下坐起來,說是嗎?你說細一點兒咱聽聽。


    這年冬天,我們機關興起了普及樣板戲,我們政治部和司令部就聯合演出《智取威虎山》中的《深山問苦》一場。老金在裏麵飾獵戶老常,我在樂隊拉二胡。老金是個熱心人,他除了擔當角色之外,還負責借服裝。我們那個部隊原是由國防科委改到海軍的,黃軍裝有一些,但戰士們在棉襖外邊係的那個皮腰帶沒有(那時戰士的外腰帶都是棉線的,隻有幹部的腰帶才是人造革的),老金即負責向幹部們借。這天晚上演出完了,我去儲藏室放樂器來著,發現鄭某人正跟“又饞又懶”站在那裏。我一進去,老鄭有點尷尬地說,演完了?我嗯了一聲即出來了。待準備睡覺的時候,我問老金,你借過老鄭的腰帶是吧?老金說是呀!怎麽了?我說我剛才去儲藏室放樂器的時候他讓我告訴你將腰帶還給他呢,他平時是將外腰帶當內腰帶的,要不明天就沒的係。老金剛脫了衣服,聽我這麽一說,即背心褲頭的披著棉大衣,彎著個腰,提著根腰帶去了儲藏室。我想象著他們見麵時的情景就笑了。一會兒,老金凍得唏唏哈哈地迴來了,一進屋即說讓你坑了。我說看見什麽好光景了?他如此這般地一說,就也大笑起來。一條腰帶的故事讓我們笑了半晚上,過了好長時間我尋思起這事兒來還會忍俊不禁,你覺得這小日子還不錯,不時地就會有點小開心。


    ……如今的日子當然是好得多了,物質和文化生活也都豐富了,卻又覺得少了些許樂趣,令人格外懷念起先前的集體生活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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