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想有一日,褪去一身瀲灩做個凡塵女子,今宵我非殿上那個誰


    ——李長今


    史載,靜安長公主縱橫一世,留下了千古罵名。


    史載,昭景帝英明神武,大義滅親。


    ……


    三月飛花燦爛,陽光和煦。


    仔細看來,那漫天的銀白不是飛揚的花瓣,而是一張張白色的紙片。


    紛紛揚揚,飄搖落下。


    一長串華麗的宮車,邊角裝飾著碎金沉木,駛過街巷。


    宮車的最中央,抬著一口沉重的棺木,緩緩向前遊行。


    大街小巷夾道喝彩,拍手稱讚。


    天啟珒照二十一年,前朝餘孽,南陽靜安長公主李長今,薨。


    簡直大快人心!


    若不是當今聖上嚴令七日內禁火,想必會滿城張燈結彩,燈火通明的慶祝公主的逝去。


    說起那靜安長公主,人人唾棄。


    她陰險狡詐,執掌政權,將皇宮朝臣玩弄於鼓掌之中。


    她睚眥必報,囂張跋扈,欺壓百姓。


    她風流成性,整日流連於煙花柳巷間。


    她養了三千麵首,無時無刻不膩在一起,暗奉紅唇,明送秋波,惑亂朝廷……


    如今老天開眼,終於看不慣長公主的作為將她收了迴去,一時間,風調雨順,百姓齊福。


    看著街巷的棺木,百姓眼裏除了嫌惡,剩下的便是慶幸,他們紛紛拍手,“死得好啊!”


    “禍害一除,這南陽富安有望!”


    “當今聖上果真英明神武,大義滅親!”


    宮車轆轆駛過,百姓紛紛跪下叩頭,口中念念有詞,不是“長公主好走”,而是“皇上聖明”,聲音洪亮,傳徹街巷。


    當真是長公主死了也不讓她死得順當。


    平日裏冶理安順的街巷如今齊刷刷的跪著滿地的百姓。


    ……


    街頭拐角處,一白衣女子執劍正要奪出,卻被身後一人扯住了衣襟。


    女子迴頭,厲色道:“絳衣,你放開我!我要將公主殿下的棺木劫迴來!”


    “你給我迴來!”身後響起一道沉靜的女聲,絳衣扯住衣襟不鬆手,“白衣,公主殿下的名聲本就不好,如今你再劫棺,是想讓公主殿下去後,她的名聲依舊遺臭萬年麽?”


    “你閉嘴!”白衣女子胸口起伏,激動不已,待她平靜下心緒,隻說了三個字,“她沒死。”


    她的眸中滿滿的堅定和信任。


    絳衣眸中滿是哀痛,看著麵前白衣的樣子,心痛更甚,她沉重的閉了閉雙眸,反問道:“我們青絳白緋四衣本是公主殿下的貼身護衛,公主殿下那日為何要將我們調離身旁?”


    白衣啞然。


    絳衣眸中蓄淚:“那是因為公主殿下早已知曉那日必死無疑。”


    “不可能!”白衣猛地一掙。


    “呲啦!”


    潔白的衣襟被撕下了一角,白衣不可置信,她臉色“唰”的一白,迴過神來,雙手輕捧著撕裂的衣角,口中喃喃自語:“不可能……公主殿下不會拋下我們的…不會……”


    “這麽多年都走過來了,陰謀詭計早已是尋常。”


    “若有人謀害公主殿下,她怎會坐以待斃,束手就擒?”白衣眸中漸漸迴神。


    “畢竟我們四人的身手還是公主殿下親自提拔出來的。”


    絳衣眸色黯然,道:“可若是那個人幹的呢?”


    “公主殿下此生都不會拒絕的那個人……是那個人親手喂的她毒藥……”


    “那個人……”白衣細想,竟是那個人麽?


    那個公主殿下半生護在手心裏拚死也不讓動的人!


    白衣心道,若是他的話,公主殿下當時是有多痛心?


    “等到絳衣察覺不對匆匆趕迴時,卻是木已成舟,晚上加晚,一切事情都已發生,再也無法挽迴。


    絳衣……也隻見到了公主殿下的最後一麵。”


    “那時,公主殿下口中鮮血不止,眸色已經渙散,臉色蒼白如紙,她隻說了一句話。”


    “說了什麽?”白衣眸中晶瑩剔透,淚光閃閃。


    絳衣附在白衣耳邊說了句什麽,白衣再也忍不住,眸中晶瑩大滴大滴落下,暈濕了腳下的土地。


    她身側利劍一收,口中哽咽,含混不清的答應,是對公主殿下的承諾,她說:“好。”


    ……


    車子轆轆駛過,在老百姓的叫罵聲中,二人朝馬車靈柩的方向恭恭敬敬的拜了一拜,“恭送長公主殿下……”


    話未止,餘音未散。


    但二人雙唇顫抖,早已淚流滿麵,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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