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正趕上自己的父親扯著妹妹石秀金來告狀,她有心避嫌躲開,也來不及了。


    所以隻能坐在一旁不言不語,隻等萬歲金口定奪。


    劉淯聽了石義寬氣憤填膺的控訴後,隻慢慢飲了一口石皇後遞過來的湯水,然後慢慢追憶道:「她的脾氣,是改不了的……國丈是自家人,朕說些陳年舊事倒也無妨……朕還在仰山等待東宮複興時,淮桑縣主也在仰山輔助著朕,當時仰山上的兵馬大半由她操練。兵馬吃喝皆要銀子,可是她又不許手下的兵卒騷擾百姓,便隻能另辟蹊徑,開通些賺錢的商路。隻是一次下山,遇見那跋扈人家的子弟欺壓百姓。她當時喬裝下山,本不該節外生枝,可是看到那公子居然調戲一位有夫之婦,還將人家的丈夫痛打一頓時,頓時壓不住火,不光救下了那對夫妻,還要衝過去收拾那個公子。朕當時也在,攔住了她,勸她莫要惹事。她當時也是聽了朕之言,並沒有出手,可是迴山上時,朕卻發現她人不見了。」


    等後來,她迴來時,滿身的血跡,朕問她幹什麽去了。她迴答道:「當時隻覺得那小子該打,若是打一頓解一解氣就算了。可是當時被人攔住,越想越氣,所以連夜返迴將那公子倒掛在了鎮中鬧市的大樹之上,用刀將他給閹了……」


    聽到這裏,石秀金已經嚇得臉色發白,再迴想起白日裏柳眠棠瞪她的眼神,真是後脊梁冒冷汗。


    石義寬咬了咬牙道:「真是匪氣難改!柳眠棠那時在仰山落……」他本想說落草,可是想到這麽一說就捎帶了皇上,立刻又轉了話頭道:「陛下的意思是說,雖然陛下苦心勸告她向善,她頑劣不化,現在有了淮陽王做靠山,更加囂張,陛下若是不懲戒懲戒她,如何得了!」


    劉淯放下了茶杯,微笑著看著眼前的父女道:「朕的意思是,淮桑縣主不記隔夜的仇。既然她當場掐青了小妹的胳膊,也消了氣,大約也不會再殺到石府上再打罵她一段。國丈且放寬心就是了……」


    石義寬半張著嘴,有點不敢相信萬歲會說出這般偏袒荒誕的話來。什麽叫他放寬心,合計著柳眠棠今天是大人大量了?沒有砍掉他女兒的半條胳膊來,他還要謝謝她們全家不成?


    石皇後垂著眼眸,對父親道:「陛下這日身子略沉,你們若是沒有其他要緊的事情,跪安了吧……」


    石秀金跟隨父親入宮,原本是指望皇帝姐夫給她出氣,沒想到竟然聽了一耳朵的血腥故事迴來。


    等出了宮門,她淚眼婆娑道:「這……這樣可怖的女子有什麽好的?淮陽王為何還那麽寵愛著她!」


    石義寬也憋了一肚子氣,他迴頭看了看宮門,陰陽怪氣地哼了一聲:「她這樣的,倒是招人,寵著她的可不止一個呢!」


    不過想到皇後方才的神色,石義寬漸漸壓住了火氣,隻冷冷一笑:如今且由著那對夫妻囂張,他們能不能從北海迴來,那就要另話而談了!


    至於石秀金迴去後怎麽跟她的父親和姐姐告狀,柳眠棠壓根沒放在心上。


    到了第二日,淮陽王府的馬車也打點整齊,眠棠帶著小熠兒和崔芙錦兒一同上路,直奔北海而去。


    跟以前去西北時偷偷摸摸地怕被崔九發現不同,這次眠棠乃是大大方方隨軍,跟隨在馬車之後。


    通往北海的路途雖遠,但先帝時期曾經遠征北海,驛道修建得甚是完備,行軍起來並不算困難。原本眠棠還擔心著兒子年紀太小,吃不得遠行的苦楚。可是小熠兒整日裏吃吃睡睡,沒事被奶娘抱著曬曬太陽,舒服得小嘴咿咿呀呀的。


    因為崔行舟要穿鎧甲的緣故,等入了北海之境,便悶熱得身上起了痱子。他雖然一路急行軍,但是宿營時偶爾抽空也會騎快馬過來和妻兒團聚片刻。


    每次看他脫下鎧甲,身上便一片的紅,眠棠看了直心疼,幸好她隨身帶的藥品多,翻檢出除癢去濕的藥水給崔行舟擦拭上。


    崔行舟都這樣,其他的兵卒更別提了,大部分人幹脆不穿兵甲,赤膊著走,可是這樣一來,在烈日下趕路,身上曬得開始大片爆皮了。若是此時真遇到了敵情偷襲,這兵卒便如去殼的蝸牛一般,任人宰割。


    不過,崔行舟看見自己的兒子小熠兒倒是很逍遙。


    小娃娃光著屁股,隻穿著個小肚兜,在罩了紗網通風陰涼的馬車上吧嗒吃著果子。隨著月份漸大,小熠兒開始品嚐人間滋味。試著吃些蛋黃,最近又能吃些綿軟的水果。


    所以眠棠給他準備了些細軟搗爛的果肉,用小湯匙喂,隻吃得小娃娃趴在草席上,拚命甩著小腿,好似狗子在快活地甩尾巴。


    喂著兒子之餘,眠棠順便把切下來的水果塊送到夫君的嘴裏。


    崔行舟吃著甜脆的果子,見馬車的涼席上散落著各種地方誌異的書籍,其中有些書頁還被眠棠細心標注上了小字,倒是有些納悶眠棠在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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