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者是皇帝劉淯卸磨殺驢,要排擠掉崔行舟也不一定。當然,崔行舟如果不願,自然也有千百種法子推掉。可是這種誰也不願去的差事,他卻接了下來……


    她心裏轉了千百個念頭,可是慢慢吞掉了嘴裏菜之後卻說:「我和孩兒也要跟你同去。」


    崔行舟本以為她會氣憤不願,質問他為何要接這等燙手山芋的差事。


    可萬萬沒想到,她連問都沒問,就像以前義無反顧追攆著他去西北一般,也要同去。


    崔行舟的心裏一熱,可是嘴上卻道:「胡鬧!熠兒還小,如何能禁得起舟車勞頓?我已經同萬歲講好,我去北海的條件,就是萬歲準許你和熠兒迴眞州,等姐姐的婚事定了,她和母親也要迴眞州去。」


    眠棠慢慢放下了筷子,眉峰未動道:「你是我的丈夫,我豈會任著你離我千裏之外?我也知道那裏苦,可我也舍不得熠兒跟我分離,隻將他丟給母親和奶娘們帶大。他既然投生成你我的孩兒,自然是父母在哪,他便也在哪。若是這點苦楚都禁不住,那他應該早早投生到別的府宅去,隻躺在父輩的功勞簿上坐吃等死,做個吃喝無憂的紈絝。」


    到底是做過匪的女人,說出的是一般閨閣女子絕對說不出的狠心話。她既然這麽說了,便是無論崔行舟怎麽說都不管用,不準她跟去,她自然也會偷偷摸摸地跟去。


    崔行舟之前從來沒後悔去北海剿滅倭人的決定。可是這一刻,看著冥頑不靈的女匪頭子,他真是有些隱隱後悔。


    關於調往北海的決定,崔行舟其實也是深思熟慮了許久才做下的。


    但主要的原因並不是石家的排擠和皇帝的猜忌。


    身在京城呆了這麽久,崔行舟也算是熟諳了京城官場的人生百態,雖然他也能學著勾心鬥角,可是骨子裏卻厭煩透了。


    當今的聖上善用製衡之術,自己也不過是他手上的一枚棋子。


    鬥倒了綏王,熬敗了宮家以後,淮陽王曾經去自己的軍營走了走,發現昔日精武曆練的眞州子弟兵,在京城這等繁華之地也漸漸變了。兵營裏有私下鬥篩子賭博者,更有結伴出營去逛花柳巷子的。


    安逸是兵者之大忌,長此以往,眞州子弟兵將不再是那個征討仰山賊寇,平定西北的精銳之師。


    崔行舟當時立在城頭眺望北海方向想了許久,決定將朝堂讓給石家和仰山舊部去鬥,而他則重掛帥印,征討北海。


    當崔行舟坦然接受帥印時,滿朝震驚。


    要知道就算劉淯先前也是不甚抱希望提出這個建議的。他壓根沒有指望崔行舟能親自前往,不過是希望從他的手裏調配出些兵馬支援北海,這樣既解了北海燃眉之急,又可以削弱崔行舟的軍權,一舉兩得。


    可是崔行舟卻一不做二不休,連自己帶兵馬盡數前往北海。


    那日朝堂之上,昔日未能殿試的狀元之才呈遞了洋洋灑灑的出征請願的奏章。奏章裏細陳北海形式,以及當地百姓遭受的苦難,他與自己的子弟兵願意肝腦塗地,不殲滅倭人絕不歸還。


    崔行舟的聲音低沉而帶有磁性,一字一句讀出來時,帶著破釜沉舟之勢,聽者無不動容拭淚,胸口燃起的也是烈火熊熊。


    劉淯的臉卻聽得陰沉沉的,可是既然主動有人請願接過了這燙手山芋,劉淯自然也不好說些什麽,沉思良久,終於開口恩準了淮陽王的情願。


    那日散朝時,劉淯獨獨留下了崔行舟,君臣二人在禦書房裏倒是難得心平氣和,開誠布公地聊了一個時辰。


    崔行舟收起了以前的狂妄之態,很是坦誠地與劉淯分析了眼下的朝政形式。


    他對劉淯道:「舉凡清明朝政,當廣開言路,善於養士。而非朋黨交錯,臣子請奏時須得權衡利弊,唯恐一言站隊,樹敵無數。眼下北海之患固然水深火熱,然朝廷積葉之下的暗火也不可小覷,埋線千裏,一遭遇風複燃,便是汪洋火海。」


    劉淯明白崔行舟所指的是眼下石家與仰山舊部的爭鬥,群臣被迫紛紛站隊,每日群臣奏請的要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要不然就是為了挖一條水渠由哪方主管而鬥得你死我活,半天鬥不出個結果。


    兩派最近難得意見統一的事情,就是送淮陽王去北海剿滅倭人。


    現下聽崔行舟直言不諱地說出這事,劉淯其實也感同身受,長歎一聲道:「卿之言,說得太容易,可是真正實施起來也是太難。不然卿為會決定遠避北海?」


    崔行舟恭謹施禮道:「萬歲看似性情隨和,實則胸有韜略,不然也不會曆經波折,鬥倒妖後重返日下。但如今萬歲已經穩坐金鑾,當明白治國與攻城之不同。如今朝中恩科在即,還望陛下能多多選拔無畏無懼的清流之士,相信他們會是陛下的左膀右臂,協助陛下守住朝綱社稷。而臣乃一武夫,留在朝中也是無用,倒不如去邊疆為陛下攘除禍亂,讓陛下心無旁騖專心整治大燕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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