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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貨車搖搖晃晃地開動了。


    我看了看那個女孩,她長得很精致,就像街拍裏那些ol風的女孩。但我不太喜歡這種風格的女孩,太格子間了。


    我又看了看那個穿牛仔外套的男孩,他還在玩他的塑料瓶,瓶子裏有五分之一的水,他一下下扔到半空,旋轉360度,想讓它自己立在地上,但一直都沒有成功。我猛然想起來,他是在依龍鎮碰瓷兒的小馬哥!


    我脫口而出:“小馬哥?”


    他轉頭看了看我,表情冷漠:“我不認識你。”然後接著扔瓶子。


    asa小聲說:“你認錯人了吧?”


    我說:“沒有!他在依龍鎮碰瓷兒,我還開車送過他呢!”


    小馬哥“謔”一下站起來,正巧車顛了一下,他趕緊抓住了旁邊的箱子:“你再埋汰我我把你扔出去!”


    噢,看來他不想讓陌生人知道他的老底。


    但我說出去的話已經收不迴來了,隻能接著說下去:“兄弟,你要敢作敢當啊。”


    他搖搖晃晃地朝我走過來:“你是不是找削?”


    在東北,多數痞子還真不是五大三粗,而恰恰是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人。我也站了起來:“你要幹嗎?”


    那個女孩突然說話了:“坐下。”


    聲音不大,但不容反抗。


    小馬哥愣了愣,把眼睛轉向了女孩,女孩就那麽靜靜地看著他,兩個人對視了幾秒鍾之後,他白了我一眼,然後真的退迴去坐下了。


    女孩這才說:“都別鬧騰,惹惱了司機,我們都進不了404。”


    小馬哥這才說:“他敢,我錢都付了。”


    女孩沒有再理他,對我說:“我叫小差。”接著她指了指身邊玩遊戲的人:“他是我的男朋友,叫c加加。我們都是湖南人,現在在深圳一家遊戲公司工作,我在人事部,他是個程序員。”


    我說:“我叫小趙,是個編劇,我哥們叫asa,我們是從北京來的。”


    女孩說:“你們是來玩兒的?”


    我說:“是啊,你們呢?”


    小差說:“我們算是半公出。我們公司最近要做一款跟404有關的遊戲,派c加加來實地考察一下,跟你們文人體驗生活差不多。公司怕他一個人搞不贏,就讓我跟著一起來了。”


    我默默地看了一眼c加加,他一直都在專注地玩遊戲,那表情就像個兒童。他們公司還真有先見之明,這男的一看就是個生活十級殘廢。


    小差看了看小馬哥:“你是哪兒的?”


    小馬哥還在扔瓶子,他懶洋洋地迴了一句:“跟前兒(附近)的。”


    我說:“他是依龍鎮的,我見過他。”


    小差接著問他:“你也是去404玩兒的?”


    小馬哥的瓶子終於立在了地上,他並沒有表現出多麽激動,拿起來接著扔,一邊扔一邊說:“對啊,我來玩玩它。”


    我對這個人的印象極差,不過不要緊,我跟他沒有任何關係,我是來找“錯”的,隻要進了404,我會立即跟他分道揚鑣。


    就在這時候我的手機響了,我拿出來看了看,竟然是一條來自陌生號碼的彩信,這個時代很少能看到彩信了。打開之後,裏麵隻有一張照片,那是我媽的側影,她正走在小區裏。


    我還在疑惑,又一條短信發了過來:“我們知道你去東北找石頭了,既然你如此努力,我們就再給你10天時間。給你發張照片,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讓你知道我們無處不在。熱切等待你的迴歸。”


    黑風衣三人組找到我媽了!


    我想也不想,立刻迴撥了過去,手機上出現了四個字“通話失敗”。我又試了一遍,還是一樣。


    c加加突然對小差耳語了一句什麽,小差輕柔地說:“沒網絡就別玩了啊,累眼睛。”


    我看了看手機——果然無服務。


    我把手機遞給asa看了看,低聲說:“我得迴家!”


    他皺起眉頭想了想,說:“你冷靜一點兒,你迴去有用嗎?”


    我的大腦稍微轉了轉,馬上絕望了,我連自己都保護不了,怎麽保護我媽?眼下隻有一條路了,在10天之內找到“錯”,迴到北京砸在他們頭上……


    失去網絡之後,c加加就像撥了插銷的電器,軟踏踏地靠在女友肩上,煩躁地閉上了眼睛。那個小馬哥還在扔瓶子。


    asa又暈車了,他靠在車廂上,緊緊閉著雙眼,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睡著了。


    我戴上耳機聽起了音樂,試圖稀釋一下敗壞的情形。


    楊和蘇的《命不由天》——


    ……我隻對自己低頭,隻對我自己懺悔,o


    ly他ca


    judgeme,我站得挺胸抬頭,管你們是什麽來頭,都得跟我平起平坐,我不想聽,我不相信,你們在口中所說的命!


    貨車突然停下了,我馬上摘掉了耳機。司機跳下車,跟一個人交談了幾句,他好像又接到了一個搭車的,然後他繞到車尾打開了門,我朝外看去,車下站著一個高大的男子,他穿著一件黑風衣。


    命不由天?好像不是這樣的……


    我愣愣地看著這個男子,大腦都不轉了。該男子並不看我,他隻是掃視了一下車上的環境,然後就把行李箱放到了車上,接著“騰”一下跳上來。


    他挨著我坐下了,甚至還擠了我一下,我頓時就有了一種無處可逃的壓抑感。


    司機“哐當”一下關上車門,然後貨車又開走了。


    我木木地坐著,一動不敢動。


    我懷疑這個男子就是駕駛紅色suv跟蹤我的那個人。


    我想在手機上打字,告訴asa眼前的形勢,但上來人了他都不知道,肯定是睡著了。


    我更覺得孤單了。


    我不知所措地閉上了眼睛。其實我不想睡,我隻是把自己的眼神藏起來了。


    貨車搖搖晃晃。


    小差說話了,她問這個男子:“先生,你不是本地人吧?”


    男子說:“我是上海人,來東北出差,順道來看看404。呃,我叫老滬。”


    板上釘釘了,這個人就是黑風衣三人組的一員,他們出現在公司會議室那天我太緊張了,並沒有留意所有人的長相。


    我去火車站是從asa家走的,都沒能逃過他們的眼睛,而且隨後我媽也被鎖定了,他們當然有可能出現在這輛貨車上!


    我一下怒了,睜開眼睛說:“你能說說你來東北具體做什麽業務嗎?”


    他愣了愣,然後在昏黃的燈光下打量了我一下,這才說:“追債。”


    我眨巴眨巴眼睛,卡住了。


    小差說:“順利嗎?”


    老滬搖了搖頭:“對方一直在躲貓貓。”說完又瞄了我一眼。


    我突然站起來,使勁砸了砸車門:“停車停車!”


    asa被我吵醒了,他一伸手拽住了我:“你幹嗎?”


    所有人都滿臉驚愕地看著我。


    貨車停下了,我以為司機會走過來給我開門,沒想到卻聽到了另一個人的聲音:“請出示一下通行證。”


    到哨卡了!


    我頓時就不敢說話了。


    大家看不到外麵的情況,如同盲人一般,都屏住了唿吸。


    過了會兒,又聽見武警說:“請你打開車廂。”


    司機說:“每次都是出來檢查,進去不檢查啊。你是新入伍的吧?”


    武警說:“這幾天重點排查,請配合我們的工作。”


    我和asa悄悄挪了挪,都盯住了車門。


    司機說:“這批貨可是陳工私人的,要不你們給他打個電話?”


    武警沉默了一會兒,果然轉身走開了,他應該去打電話了。司機跟了過去。


    過了好半天,司機終於迴來了,他爬進駕駛室,關上車門,貨車又開動了。


    車廂裏每個人都鬆了一口氣。


    asa小聲問我:“你到底是怎麽了?”


    我瞥了一眼旁邊的老滬,隨便編了個理由:“尿急。”


    小馬哥舉了舉手上的瓶子:“需要不?正合你的尺寸。”


    我沒理他。


    小差皺了皺眉,很顯然,她十分反感小馬哥的粗俗。


    過了會兒,小馬哥又說話了:“陳工是誰?腕兒啊!”


    asa說:“他是誰都跟我們沒關係。”


    小馬哥說:“幼稚!你來到了人家的一畝三分地,必須知道這裏的老大是誰,不然遇到麻煩誰罩你?”


    asa:“我們隻是來旅遊的,能遇到什麽麻煩?”


    小馬哥陰陽怪氣地說:“你硬實。”


    小差說:“既然都是來玩兒的,大家幹脆組個隊吧,互相也有個照應。”


    asa馬上說:“好哇。”


    完了,我甭想再甩掉這個追債人了。


    我慢慢轉過頭去,給asa使了個眼色,asa露出了迷惑的神情。


    沒辦法,我隻好拿出手機,悄悄打了一些字——這個老滬應該是黑風衣三人組的成員,我們必須找機會逃離。


    寫完,我正要把手機遞給asa,忽然又遲疑起來,他看了之後,很可能直接問老滬,弄不好還要給對方上一堂法製課……


    我把手機收起來了,打算走一步看一步。


    小差跟asa輕聲聊起來。那個老滬一直不怎麽說話,那個小馬哥還在扔瓶子,那個c加加又玩起了手機,應該是消消樂之類,我注意到那手機的標誌像個錘子,很冷門,好像隻有程序員才會用。


    發動機的聲音漸漸變大了,車廂開始傾斜,很明顯在爬坡。


    我的大腦一直沒有停止思考,怎麽擺脫掉這個穿黑風衣的家夥……突然感覺車身一偏,接著就天旋地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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