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媽媽不急不緩地再翻了一頁道:「郭大人當初來京城需要打點人脈,也曾管我們大小姐借了一筆,如今大人高升,可坐享其成的也不是我們小姐,這一筆錢也得補迴來。」


    郭老夫人一聽,不幹了,繃著臉道:「這一筆是他們夫妻自己商量花銷的,與國公府何幹?」


    李媽媽早先得了眠棠的吩咐,撇嘴笑道:「這筆銀子花銷出去,換來的是郭大人的步步高升,不然怎麽能在京城立住腳兒?你們國公府裏的老老少少都跟著沾邊,怎麽跟慶國公府沒有關係?」


    郭夫人瞪眼道:「這些事情,少跟我提!誰花的找誰說去!」反正郭奕已經借口巡視鄉野,暫時離京避避風頭了。她死不承認,看崔家能怎麽辦?


    都是王府大宅,怎麽行事起來這麽下作?這些個銀子,還好意思一筆筆要!


    李媽媽一點也不急,隻一字不差地說出了眠棠叮囑她的話:「府裏若是有難處,我們大小姐也不為難你們,左右她是失了夫家,無所依靠傍身的婦道人家,索性舍了臉皮,依照郭大人當初拜過的門檻子挨家挨戶地討要。想來那些王公老爺們也是要臉的,不會厚著臉皮占著和離婦人的嫁妝銀子。那我們就走了,趁著天色還早,應該能要個三五個府宅……」


    郭夫人一聽,可急了。若是崔芙真這麽潑皮行事,那她兒子豈不是要在京城圈子裏得罪無數的顯貴?還怎麽在朝堂立足?


    「你們給我站住!」郭夫人急急叫住了李媽媽,隻氣得一雙死魚眼翻了又翻,最後忍著氣兒道「這筆銀子,我出!」


    李媽媽點算了銀票子之後,又核對了頭麵嫁妝並沒有被人偷梁換柱後,便叫人抬箱子走人了。


    長長的車隊,愣是裝滿了十輛大車,一路浩浩蕩蕩地迴轉淮陽王府去了。


    因為有許多擺設,當初都被郭奕借走,充了京城新新宅的場麵。這一時拿幹淨了,整個慶國公府的廳堂都顯得空蕩蕩的。


    郭夫人雖然不留戀崔芙,可卻舍不得那麽多的東西,眼看著被一件件拿走,心裏的酸楚別提了。


    那郭奕新納的貴妾玉嬈看著婆婆氣不順,便乖巧走過來開解:「母親,他們拿走了也好,省得你看了想起那女人,更是心煩。」


    慶國公夫人正沒地兒撒氣,看到玉嬈便氣不打一處來道:「最起碼人家嫁進來時是拿了箱子的,你呢?雖然是個妾,可也得拿些東西充充場子吧?幾乎空空兩手的進來,隻帶了吃飯的嘴,可能幫襯了你夫君?」


    如今沒了崔芙,慶國公夫人又看自己親選的貴妾上不得台麵了,那股子尖酸刻薄一股腦地招唿到了自己娘家的庶女身上了。隻想著以後在尋個比崔家更體麵些的親家,總要讓崔家看看,她兒子可不愁好女來嫁!


    玉嬈一時被罵紅了眼睛,隻能忍著氣兒跪下挨訓。


    看慶國公府的下人們心裏都搖頭——怪不得夫人那麽好的人都留不下,非要鬧著和離呢!這樣的婆婆,真是誰遇到誰倒黴!


    要迴了嫁妝,崔芙心裏也有了底氣,可以靜心養小月子。


    眠棠卻不能安心歇息,當崔行舟迴來的時候,就看見眠棠正翻著幾冊厚厚的本子。


    崔行舟走過來,揉捏著她纖薄的肩膀道:「昨日還沒折騰累?這又是弄了什麽累眼睛的?」


    眠棠指了指冊子道:「這是府裏的下人名錄冊子,我要重新梳理一遍……這院子,恐怕不甚幹淨!」


    崔行舟知道眠棠的意思。昨日芸妃出行很明顯違背了宮妃出宮慣常的流程,倒像是臨時得了眠棠要出府的消息,特意出宮刁難一般。


    也許怕受了牽連,遭了淮陽王府的嫉恨,昨日陪著芸妃出行的貴婦中的一兩家倒是派人來詢問了崔芙的身體,並委婉地解釋了自己當時也正好入宮陪芸妃賞戲。芸妃臨時起意,他們便也受邀一同前往了。


    眠棠聽得直挑眉毛,問崔行舟:「宮裏的妃子也能隨時召見臣子的妻子?」


    崔行舟解開頭頂的金冠,淡淡道:「自然是不能,不過最近石皇後身子漸沉,宮裏的事務便交給芸妃代管……」


    眠棠聽了覺得有些意思,那個石皇後倒是心大,竟然放心交權到孫芸娘這種人的身上。


    不過現在芸娘娘在宮裏唿風喚雨,說不定還將手伸到了宮外、那孫芸娘肯定在自己的府裏安插了眼線,也就不稀奇了。


    不將這些暗釘揪出來,眠棠覺得自己難以安眠。


    崔行舟看著她,淡淡道:「不光是我們府上,京城每個府宅裏都有宮裏的眼線。先帝時期,就有皇考司,遍插在京城司府各個角落,為先帝之耳目,讓他能兼聽四野,穩固皇權。如今雖然幾次易帝,皇考司依然還在,我們府邸每日車馬出入都會稟報入宮。那個芸妃的父親現在兼任皇考司的司監,那個芸妃若是有門路弄到你出府的消息,也很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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