勸諫之人,自然是熟諳綏王性情的石義寬。如今他搖身一變,成了國丈,也希望這個女婿將皇位坐穩些,這心思也漸漸摒棄了舊主,一心想著自己的得失。


    劉淯聽著國丈的勸諫,微微歎了一口氣道:「六部當中,除了工部都是太皇太後安插的人。朕支使不動,之前因為變亂,朕將自己的親兵調配三津,這才穩住了京城的局麵,可是現在三津周遭不斷增兵,卻都是太皇太後親信的將軍。如今太後太後想念劉霈,讓他入京,朕阻攔不得……」


    他當初能推倒妖後吳家和之前的那個小皇帝,是因為妖後民風不佳,當初上位也是來路不正,他總好扯大旗找借口。


    可是一直隱居幕後的太皇太後,德高望重,深得老臣們的敬重,他卻動不得了。而他的皇後日日去太皇太後那請安,維係著表麵的一團和氣。但這幾日太皇太後想綏王想得厲害,誰也不好阻攔。


    不過劉淯清楚,一旦綏王入京,政局便要愈加艱難,自己一己之力,恐難控製住綏王的勢力。


    但是現在朝廷上如同烹製一條易碎的煎魚,動作太大,魚兒就要支離破碎,若是不動,又要糊了鍋底。


    劉淯如履薄冰,隻能小心維係著表麵的平靜。


    石義寬也心知如今劉淯的艱難。他向劉淯進言道:「這米倉裏若進了耗子,總要放入一隻貓兒去治他。若是萬歲什麽都不做,那老鼠自然敞開肚皮吃得肥碩。可若放入一隻讓他忌憚的貓,那他豈會有心思禍害人了?」


    劉淯眉頭一皺:「你說的貓兒,是指誰?」


    石義寬抬頭道:「綏王在惠州地界,可是跟淮陽王互相掐得厲害。據臣留在青州的暗探來報,綏王的妻女似乎是被淮陽王派出去的人,喬裝成匪徒給劫掠了……臣覺得,也隻有淮陽王這隻惡貓,能製得住那隻惡鼠!」


    劉淯聽得麵無表情,冷冷道:「國丈當知,崔行舟也並非朕親近之人。」


    石義寬當然知道,不然他也不會舉薦淮陽王了。這等讓帝王心存芥蒂的能臣才好,就算來了也不會分了帝王恩寵。


    「淮陽王桀驁不馴,自然也非什麽良臣。可是他畢竟姓崔,不像綏王那般心存歹意,隻要陛下駕馭得法,自然能用好淮陽王這把利刃……」


    說到這,石義寬稍微停頓了一下道:「綏王遲早要進京,如今他暗中培養的勢力,盤根錯節,就連臣的府宅裏都有他的眼線,這也是臣為何讓陛下屏退左右才敢進言的原因,還請陛下早日決斷,以免被佞臣掣肘啊!」


    劉淯沉默了,手已經捏握在了一處。如果他穩坐帝位,天命直達四方,那麽他最想弄死的人絕不是綏王,而是占有了柳眠棠的崔行舟!


    石義寬小心翼翼地看著萬歲的神色,再次開口道:「陛下的胸懷要海納一些,他如今也不過是您的一個臣子,就算先前有些什麽不痛快,陛下也定然能想法子化解了,讓他甘心受陛下趨勢,效犬馬之勞……」


    劉淯聽到這,緩緩吸了一口氣,和顏悅色地對石義寬道:「朕知道愛卿的一片苦心,調遣淮陽王入京述職的事情,朕會斟酌著來……皇後最近又懷了龍種,常常思念自己的母親,還請國丈允許她母親入宮看看她。」


    石義寬這才知道女兒有懷孕了的消息,自是麵露喜色,應承下來。


    如今後宮佳麗甚多,單是那新納孫妃芸娘,姿色也比石皇後好看些,難得聖恩隆寵,居然獨寵自己的那個胖女兒。所以石義寬自然要讓女婿的江山安穩,他才好坐享其成。


    等國丈退下時,劉淯在書房裏呆呆坐了一會,又站起身來抽出了書架上的一副畫卷軸。


    畫上的,是一個身穿獵裝手握弓箭的女子,偏偏眉眼靈秀,如初開芙蓉。


    關於眞州的風雲,他也是最近才聽聞。柳眠棠獨闖眞州救下楚太妃的事情,他安插的暗探也一五一十地向他稟報了。


    眠棠就算失憶了,還是那個有勇有謀的奇女子,他這輩子都不會再遇到第二個柳眠棠了。


    可偏偏他卻將眠棠弄丟了。


    劉淯這段日子失眠得厲害,除了朝廷的勾心鬥角之外,對眠棠的思念也讓他夜不成眠。


    將崔行舟召入京城也好,最起碼,他可以遠遠地看著她。哪怕她已經記不得他了。


    禦書房的燭火搖曳,劉淯看著畫中的人像,眼神也愈加癡迷……


    京城裏有人夜不能寐,不過柳眠棠這幾日的睡眠卻好極了,畢竟侯府柔軟的床鋪,可比門板子好睡多了。


    眞州百廢待興,所以崔行舟得留在州裏處理繁雜公務。而他也不許柳眠棠走得太遠,哪怕靈泉鎮也不行。


    所以柳眠棠幹脆跟太妃一起住了侯府。當初匪兵入城時,雖然也侵擾了侯府,但後來因為搜尋到太妃逃出城去了,他們沒來得及砸搶,便也走了。


    侯夫人想起那時的情形都心有餘悸,直拉著太妃的手連說好險,接下來又問太妃王府修繕的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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