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虎早先是被這群嬌生慣養的貴婦人們磨得急出水泡來,現在看柳眠棠鎮住了她們,也是長鬆口氣,連忙點頭,依從縣主吩咐就是了。


    吩咐好了範虎後,太妃那邊也準備好了。於是眠棠再重新將氣囊灌好,開始潛水出去。


    隻是出來時,比來時就要難了。太妃不諳水性,一入水時,慌亂得可以,眠棠死死攬住了她的腋窩,帶著她往前行。


    這其實也是眠棠為何不肯用這個法子帶所有人出來的原因。那一群男女老少,隻要有一個不熟識水性出了紕漏,就會暴露整個隱匿在河裏的人。


    就這麽的,柳眠棠帶著三個護衛將太妃從河裏一路帶出來。


    守在此處侍衛一看她們平安迴來了,便放出信號示意著他找尋來的山民,穿著錦衣華服,駕著四五輛馬車,朝著西南方向的官道跑。


    而柳眠棠這邊,則是駕著一輛破舊的驢車,利用這個時間差,朝著往北的方向跑去。


    太妃此時在驢車上已經換上了粗布衣服,臉上也被柳眠棠泥灰抹過,乍一看,就是灰頭土臉的鄉間老太。


    此時再望向眞州,已經是火光衝天,太妃看了不禁一陣後怕,一時又是想著不知兒子崔行舟的安危,心裏也是悲悲切切。


    不過眠棠現在沒有時間做朵解語柔花的兒媳婦。此時此刻,他們還在逃避追捕的路上。


    就在方才那處關卡上,她派去打探的侍衛迴來說,但凡是拖家帶口逃亡的富戶都被扣下了,那些個匪兵挨個查驗的都是上了歲數的婦人和年輕貌美的女子。


    據說那些人手裏拿著畫像,稍微有些像的全被抓上了馬車。


    這更印證了眠棠的猜測,那些假冒起義農民的人果真是衝著淮陽王的親娘和未婚妻來的。


    她先前告知範虎護送著剩下的人不必急於闖關,尋個地方留下來。所以她也不會帶著太妃去冒險。


    因為曾經在四鄉八野裏尋訪工匠,找尋瓷器作坊的緣故,眠棠對周遭的縣鄉很熟,按照自己的記憶找尋到了她曾經歇腳的一處茅草小店。


    此處背靠一道山梁,跟官道相隔不遠,卻不易被發現。但是如果有兵馬前來,一定能先聽到馬蹄子聲,到時候他們也有時間可以沿著山梁逃到深山中避難。


    因為怕人數眾多,目標太大,眠棠此時除了兩個隨身丫鬟外,隻帶了四名侍衛。


    她讓這四個侍衛輪值上下半夜後,便招唿太妃在破荒草小屋子裏烤火,順便煮些稀粥喝。


    楚太妃就算是被丈夫冷落那麽多年,都沒有現在這般驚慌狼狽過。她看眠棠似乎比並不急於逃出亂地就問:「為何不走?若是被匪人追攆上怎麽辦?」


    眠棠將一碗熬好的稀粥遞給了楚太妃道:「賊人們定然也是以為我們要衝出重圍,所以在關卡加緊盤查。我們此時若是心急,反而是主動撞向虎口。倒不如以逸待勞,隻在這裏停留。」


    太妃還是有些心裏不安穩,隻喃喃著要去找兒子。


    眠棠現在不急,倒是又撿拾起了閨閣女子該有的樣子,微笑著勸慰太妃,王爺應該是無事。


    眠棠倒不是在哄騙太妃寬心。她原本也以為通往東州的驛道被截斷,隻防止淮陽王尋救兵。可是現在想來,倒像是要阻斷了眞州求救的機會。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此時的眞州已經是孤立無援,猶如孤島。


    不過眞州淪陷隨著四周難民出逃也瞞不住太久,周遭的郡縣就算做做樣子也要派援軍過來。


    到時候這夥假冒的農民義軍壓根也不會跟那些援軍打接頭戰,自然便要退散幹淨。


    柳眠棠算了算時間,這一來一迴怎麽的也需要四日左右。


    隻要熬過了四日,便守得雲開見月明!


    這麽想著,眠棠的笑意更加真切,倒是讓人看了莫名覺得心安。


    待喂完了太妃這碗粥,她便讓太妃睡在幹草堆鋪就的褥子上。她要給太妃蓋被子,太妃卻拉著她的手不放,怯怯說道:「眠棠,你挨著我睡,不然我怕……」


    眠棠看著昔日總是在自己麵前端著婆婆架子的人,如今卻跟三歲孩童般粘膩著自己也是覺得好笑。


    不過礙著未來婆婆的臉麵,她倒是強忍著沒笑出來,隻柔聲道:「好,我挨著你睡。這山上這個時節長滿了紅山果,用來煮水喝很甜。我明天給太妃摘了,保準你愛喝……」


    太妃在她甜柔的話語裏安穩了心神,此時屋外突然刮風下起了暴雨,不過在這個姑娘的身邊,似乎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楚太妃到現在才慢慢品啄出來,一向眼高於頂,對女人不屑一顧的兒子,為何偏偏會相中正這個出身卑賤的女子。


    她就像在驟雨裏被拍打的雜花,自有一股子不屈於那些名花的韌性和野性,叫人一旦品啄出來,便再難移開眼……


    不提茅屋裏相偎而眠的這一對婆媳。


    再說綏王府的書房了,卻是一片肅殺之氣。


    「不是說行事隱秘,沒有出半點紕漏嗎?為何眞州王府裏的主子們全都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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