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靜悄悄的,仿佛有人小心翼翼地抹去了所有痕跡。達裏安的對講機中傳來斯坦因的聲音:“她正在向我們孵化人體軀殼那個房間移動,但我們的監控畫麵被幹擾了。”


    他們沿著監控畫麵最後出現的方向追去,卻始終隻找到些模糊的痕跡,未完全關閉的房門、遺落在地上的幹擾器,甚至是一盞被調低亮度的照明燈。


    很顯然,柯琳已經離開這裏了。


    兩分鍾前,柯琳曾來到過這裏,實驗室中擺放著無數透明的玻璃池,每個池中都漂浮著一具生物軀殼,模樣各異,卻都有著不可忽視的未來科技感。它們像是等待激活的傀儡,靜靜漂浮,偶爾有氣泡從池底升起。


    從三維空間的視角看著這些軀殼和從四維空間時間觀察這些軀殼是完全不一樣的感受,三維空間視角更驚悚,更難以逃離,有一種近距離凝視屍體的逼近感和真實感。


    柯琳在那裏看到了和亞瑟·格雷一模一樣的人體軀殼,她不知道那具躺在玻璃池中的人體軀殼是否有意識活動、靈魂和思維。


    沒有必要毀了那具軀殼,這有些冒險。


    她製造出自己在這間房間的假象,是為了給自己爭取更多的時間去下一個房間。


    下一個房間是製造出時空監獄這樣工具的實驗室,無論時空監獄是怎麽創造出來的,它的運轉都需要能量,除了關過亞瑟·格雷,時空監獄中關著其他曾經忤逆獵鷹勳爵的科學家,他們在那裏接受懲罰,同時也是實驗品。


    而能量是一切計劃得以實施的先決條件。她必須知道時空躍遷的機器所需要的能量來源於哪裏,如何存儲,存儲量是否足夠。


    時空監獄控製室的大門厚重如城堡的入口,外表覆蓋著一層暗銀色合金,隱約透著藍紫色的能量波紋。門口的兩側嵌有能量識別器和多重生物識別係統,隻有擁有最高權限的人才能進入。


    門禁卡的權限是不夠的。


    柯琳能進入的唯一辦法就是轉為四維空間生命體的模式進入。


    房間中央矗立著一台時空定位核心機,如同一枚巨大的金屬水晶。它的外殼呈半透明狀,內部複雜的能量管道和光束脈衝流轉不停。


    機體頂端旋轉著一個球狀裝置,投射出一幅三維星雲般的影像——那是時空監獄的整體結構圖,其中的光點代表著被囚禁者的位置,而每一個光點的顏色和亮度,暗示著囚犯的時空活躍性和能量波動。


    圍繞核心機的,是六台能量約束終端,呈環形分布。每台終端都有懸浮的觸控界麵,上麵顯示著關於每個囚犯的詳細數據:時間線坐標、生命體能級、時空擾動指數等。觸控界麵可以實時調節囚犯的狀態,比如縮短他們的活動時間、增強能量束縛,甚至暫時凍結他們的時間流動。


    靠牆的一側是一排如實驗艙般的時間幹涉模塊,外形如巨大的金屬膠囊,內壁布滿複雜的符號和線路。每個模塊都連接著一條密封的能量導管,導管另一端直接連通監獄的能量核心。


    這些模塊是用來解析囚犯與原時間線的連接,既可以讀取他們的記憶,也可以將他們重新植入時間流中,用作實驗或其他用途。


    另一側則是控製終端的指揮台,台麵上布滿了閃爍的按鈕和透明的全息屏幕,屏幕上滾動著監控畫麵和數據流。指揮台後方的牆上是一整塊巨大的時間窗屏幕,通過時間窗,可以看到困在時空監獄中的囚犯在一個循環時間中經曆了多少次循環和輪迴,對現實世界的時空穩定性產生了怎樣的影響。


    柯琳在控製室的中央看到了她想要找的東西,時空監獄的能量控製中樞,它仿佛一顆跳動的心髒,又像是一隻窺探萬物的眼睛。


    它表麵流淌著光與影的交織,仿佛整個宇宙的星河都濃縮在這一點。偶爾,一道刺目的電弧劃過它的表麵,像是時間在唿吸的聲音。


    整個房間中彌漫著低沉的嗡鳴,那是裂隙吞噬時間碎片時的迴響,猶如遠古巨獸的低吼,又如深海中的暗潮。空氣中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壓迫感,仿佛房間的每一寸空間都在掙紮著對抗這未知的力量。


    透過裝置基座上的透明窗口,可以隱約看到裂隙的核心:一個光與暗交織的漩渦,像是無底深淵,又像是時間長河的一滴水凝結而成。它並不發光,但卻吸引著一切目光。任何靠近它的人,都會感到一種錯亂的眩暈,仿佛靈魂都被吸進了那個黑洞般的中心。


    在裝置的導管中,藍白色的能量脈動不停流動,猶如一條條奔騰的時光溪流。每一次脈動,都帶來微弱的地麵震動,仿佛機器本身也在為這股力量感到顫抖。


    柯琳突然明白了,能量的中心是微型黑洞,這就是時空能被控製的源泉,它既是鑰匙,也是枷鎖,既能帶你穿越時空的界限,也能讓你永遠迷失在時間的迷宮中。


    她離開這個房間,重新轉換為三維空間生物模式。


    下麵一個房間,是獵鷹勳爵存儲了大量從未來帶到或者複現到這個時代的科技產品的房間。


    幸運的是,達裏安的門禁卡竟然打開了這扇門。


    其中一根手電筒似的設備立刻引起了柯琳的注意,那根手電筒似曾相識,但她根本想不起來,也許對這個設備的記憶儲藏在她那些被抵押的記憶中。


    她將這個設備放在口袋中。


    *******


    燈光微弱,空氣中彌漫著金屬的寒意和未知的壓迫感。就在達裏安和庫伯轉過一處拐角時,柯琳正背對著他們,她似乎在觀察一台儲藏室中的設備。


    她的側臉被儀器的冷光映得慘白,但目光卻帶著異樣的專注。


    “終於逮到你了。”達裏安低聲冷笑,他鬆了口氣。


    柯琳仿佛感知到了危險,迅速轉身,眼中沒有一絲驚慌,反而帶著一抹淡淡的嘲諷。“找我找得辛苦吧,達裏安?”


    庫伯舉起武器瞄準她,“柯琳,別妄想再逃了,這裏四周都被封鎖,除了投降,你別無選擇。”


    柯琳沒有迴應,而是輕輕退後一步,仿佛故意把自己逼近一排複雜的控製麵板。


    她指尖在麵板上一觸即停,像是在挑釁:“你們確定要靠近嗎?也許,我按下這一個按鈕,就會發生點……有趣的事情。”


    “別碰那東西!”達裏安厲聲喝止,但腳步卻不敢輕易前進一步。他知道,這些設備是獵鷹勳爵所珍藏的來自未來的科技成果,觸發任何開關都可能引發不可預測的後果。


    獵鷹勳爵會發怒,後果會很嚴重。


    “你會按下去嗎?”庫伯冷笑一聲,槍口稍稍下壓一步,做出示弱的姿態,試圖讓她放鬆警惕,“或者你隻是想嚇唬我們?”


    柯琳的手指微微用力,控製麵板上立刻亮起一道淺藍色的光芒。庫伯臉上的笑意僵住,達裏安也徹底緊張起來。


    ************


    眼前的世界突然扭曲成一片藍光旋渦,仿佛整個空間都被巨大的浪潮席卷。


    她的身體似乎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推迴原點,失去了對時間的掌控。當藍光散去,她發現自己正趴在辦公室的角落的辦公桌上,手裏的畫紙還未完全折好,而達裏安此刻正站在門口,盯著她。


    她下意識的抬頭看了看牆上的掛鍾,天哪,時間倒流,迴到了15分鍾前。


    “你在做什麽?這麽晚,為什麽還不迴宿舍?”達裏安的聲音冷冷地傳來。


    柯琳的心髒猛然一跳——這一幕她明明經曆過!她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發現自己剛才藏好的草圖還安然無恙,但這一切,卻又仿佛重新開始。


    “我……我睡不著就想著研究一下亞瑟·格雷的程序。他不是在模擬實驗係統裏埋了自毀程序嗎?也許我能找到破解的辦法。”柯琳迅速調整表情,低頭掩飾住眼中的震驚。


    “亞瑟·格雷的程序?”達裏安冷笑一聲,顯然對她的解釋並不感興趣,“他的事不用你操心,就算他消失了,科研基地也會照樣運轉。倒是你——留在這裏的理由是什麽?”


    他不等她迴答,直接越過她,徑直朝她剛才所在的角落走去。那裏,一片零散的草稿紙攤在桌上,像是她剛剛“專注研究”的證據。


    柯琳心中心潮起伏,這……完全複現了15分鍾前的場景。


    那台機器,那個按鈕,可以讓時間倒流15分鍾?


    他嘴角勾起一抹不屑:“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看起來像破解程序嗎?”


    柯琳眨眨眼,裝出一副委屈的樣子:“是啊,算法的拓撲結構。”


    達裏安顯然知道柯琳是在糊弄她。


    他冷冷地開口:“給你兩個選擇:把藏起來的東西交出來。或者……”他頓了頓,眼神中透出危險的光芒,“讓我搜你的身。”


    柯琳有些疑惑的望著達裏安。這麽說,達裏安根本不知道剛才時間倒流了?


    剛剛逝去的15分鍾,就這麽消失了?


    “既然你堅持要搜,那就來吧。”柯琳揚起一抹無辜又挑釁的笑容,暗中靠近達裏安的側身位置。


    當達裏安伸手抓向她時,柯琳敏捷地一閃身,順勢從他的外套口袋裏抽出了門禁卡。


    沒有一絲猶豫,柯琳猛然推開辦公室的門,像風一般衝向走廊。這一次,她沒有按照原來的逃跑路線,而是直奔基地最高的樓層——獵鷹勳爵的私人房間。


    達裏安站在辦公室裏愣了片刻,目光落在空空如也的外套口袋上。


    他立刻追了出去,同時對著對講機咆哮:“庫伯,她往獵鷹勳爵的方向跑了!她偷了我的門禁卡,馬上封鎖基地!”


    柯琳一路穿過冷清走廊,門禁卡在手,她幾乎暢通無阻。基地的燈光忽明忽暗,仿佛在無聲地警告她,她進入電梯,用門禁卡刷過後,摁下了基地的頂層。


    獵鷹勳爵的房門出現在前方,那扇厚重的黑色合金門散發著冰冷的金屬光澤。


    柯琳將門禁卡貼在門鎖上,聽到了輕微的“滴”聲。門緩緩滑開,門裏麵還有一層門。


    獵鷹勳爵打開了裏麵的那層房門,看到了不該出現在這裏的柯琳。很顯然,他的麵具是匆忙戴上的,顯得有些歪斜。


    他穿著剪裁得體的深色長袍,背影高大且威嚴。他的臉戴著麵具,隱沒在陰影中,隻有那雙冷銳的眼睛在微光中閃爍,如同夜行的掠食者。


    柯琳站在門口,平靜地與他對視,內心卻如浪潮般翻湧,腦中迅速構思著可能的開場對白。


    獵鷹勳爵微微轉過身,目光如鷹般銳利,聲音低沉而危險:“柯琳,這麽晚了,你似乎忘記了基地的規矩。”


    柯琳露出一抹若有似無的微笑,輕輕上前一步,裝作漫不經心地打量四周:“規矩?哦,抱歉,我今天晚上對規矩產生了些興趣,順便來檢查一下它們是否有破綻。”


    獵鷹勳爵的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你突然出現在這裏,最好有一個能說服我的合理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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