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天大樓的頂層,旋轉餐廳。


    小可站在落地窗旁俯瞰世界。


    城市的天際線被無數摩天大樓勾勒得分外銳利,這些建築物高聳入雲,像一座座現代文明的紀念碑,在陽光下閃耀著冷峻的光芒。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霧霾,遠處的天際線被這層灰白色的薄霧模糊了邊界,整座城市仿佛被籠罩在一層神秘的麵紗之下。陽光透過薄霧,投射出錯綜複雜的光影,映在光滑的建築外牆上。


    流線型的懸浮車在空氣中無聲滑行,如同虛幻的光帶交織。


    灰色籠罩著整座城市,讓人感到一種無形的壓迫。


    偶爾能見到巨大的廣告投影在空中飄過,向整個城市宣揚最新的科技產品或是聯邦的政策公告。這些投影籠罩在天空上方,帶著一種冷漠而機械化的威嚴。


    在更遠的地平線上,隱約可以看到幾片荒地,那是曾經的郊區,如今已成為無人問津的廢墟。


    大地上少見綠意,取而代之的是一些經過基因改造的植物,它們堅韌而奇特,但卻與自然的綠色風景大相徑庭。


    小可的視線從窗外轉迴餐廳內部,二十年後的風景,她此刻根本無心欣賞。


    四周的裝潢盡顯奢華,柔和的燭光在餐桌上跳動,映照在她和翊風之間的水晶酒杯中。


    小可的內心依舊忐忑不安,滿桌的食物,她卻一口都吃不下去,她隻是喝了口水,“翊風,現在你可以迴答我的問題了嗎?”


    翊風說:“小可,也許我應該感謝你,因為有你,二十年前,我才可能被arf星人進行基因修複和改造。”


    小可抬眸,翊風優雅而不失禮貌的表示感謝,但她很清楚,他是為即將到來的轉折做鋪墊,她鼓起勇氣準備迎接他的迎麵痛擊。


    “沒什麽可感謝的,我之所以請arf星生物師幫忙對你進行基因修複,都是為了羿曦,因為那是他一直為之努力的事。”她冷淡的說,對翊風還沒有直入主題感到煩躁不安。


    翊風凝望小可,她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美,五官精致得宛如雕刻,那雙深邃的眼睛,猶如黑夜中的星辰,總是閃爍著敏銳而洞悉一切的光芒。


    她和她的克隆人可可的氣質有相似之處,但不同也相當明顯。


    可可更多時候顯得迷人、俏皮、淘氣,天真,如同不諳世事,天不怕地不怕,時常搞些惡作劇的孩子。


    而小可的美並非單純依賴外貌,而是融合了智慧與冷靜,給人一種攝人心魄的感覺,她的美麗中,似乎蘊藏著無盡的故事和秘密,每一個細微的表情都仿佛在訴說著一個未解的謎題。難怪羿曦會深陷其中,難以自拔。


    翊風心頭的情緒略微緩和,緩緩說道:“小可,二十年前,我剛從休眠中醒來,羿曦來看我,他告訴我是因為你的幫忙,我變種人的基因缺陷和病痛才得以醫治。我當時說,我真想見見這個救命恩人,沒想到造化弄人,二十年後,我才有機會與你相見。”


    “翊風,你知道我現在隻想知道羿曦的事情。”小可抬眸,毫不留情打斷了他,“羿曦,他現在過得怎麽樣?”


    “二十年前,你不告而別的消失之後,羿曦他一直在到處找你,我原以為時間會衝淡一切,我以為工作和事業會轉移他對你的執著和注意力,但事實卻並非如此。他表麵上雲淡風輕,但事實上是,內心深處從未放棄打探過你的消息。直到你失蹤以後的3個月,因為他的執著,你的朋友,也就是那個醫治我的arf星的生物師肖恩,終於告訴了他真相。


    “肖恩說你中了幻影帝國派來的獵殺者的詭計,中了一槍,子彈射穿了你小腿,子彈中蘊含某種針對你們amix星係異星客的未知病毒,很是棘手,驚奇人才公司把你送往了通向未來的某個時間節點,可能是十年,也可能是二十年或者是三十年,但不知道具體的時間點,一是為了為了贏得足夠的時間研發解決病毒的藥物,二是為了躲避那個二十年前複雜局勢針對你的暗殺和惡意。因為你根本不想過那樣擔驚受怕的生活。”


    “羿曦相信了嗎?”小可淡淡的問,心髒猛然一沉,眸色深沉。


    翊風嘲諷般的冷笑,“除了相信,他能有什麽選擇?隨後的日子,他變得很奇怪,似乎著了魔,沉浸於研發某個算法程序,據說能模擬計算出未來世界的一切。就這樣,日子似乎過得很快,轉眼間就這樣過了兩年。


    “我很擔心他,他把公司經營方麵的事務和幻影帝國巫師會的事務全部交給了我,而他自己全然沉浸在他自己的科學研究和編程計算工作中,似乎成為了一台不知疲倦的機器。他的世界裏似乎沒有黑夜和休息,隻有無盡的工作、學習和研究。


    “他對工作細節的把控到了令人發指的程度,他不允許自己有任何的懈怠、失誤和遺漏,他所創造的每個程序,每行代碼,耗費著他的心血,都承載著他的生命。他說他這樣很充實,但我知道,他隻是通過這種方式才能暫時忘卻你的離開給他帶來的痛苦,填補你的離開帶給他的內心的空虛。工作,學習和研究成為了他逃避內心痛苦的唯一出口。


    “他不願意讓自己有片刻的空閑,因為一旦停下,孤獨與失落便會洶湧而至,將他吞沒。他把每一個工作任務都當作自己的救命稻草,拚命抓住,仿佛一鬆手,內心的傷痛就會如洪水般傾瀉而出。


    “羿曦二十七歲生日的時候,幻影帝國的元老史都力送給他了一份禮物,那禮物就是你的克隆人可可,她那時還是一個克隆人嬰兒。元老史都力告訴羿曦,他擁有你的一部分記憶拷貝,如果羿曦願意,他可以得到一個高度近似於你小可的替代品。如果他不願意接受這份禮物,元老史都力就會將可可送往幻影帝國的墨鴉聖殿進行培養。”


    “那麽,羿曦他接受了嗎?”小可突然感覺心髒那麽痛。


    “羿曦拒絕接受這份禮物,他說,沒有任何人可以成為另一個人的替代,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他把他那兩年的科學研究成果、他的那些算法程序都封存了起來。他說他想出去走走,看看這世界。我以為這是他願意放下一段感情重新開啟新生活的開始。


    “然而我想多了,他出遊了三個月,迴來告訴了我說,他想通了,他想將自己休眠,也許二十年,或者更久,他雖然無法像你們amix星係的異星客那樣有穿越時空的技術,直接可以穿越到未來,但是他可以通過這種休眠的方式抵達未來的世界。


    ”他說休眠的方式很成熟,這根本沒有什麽,生命很短,一切也隻不過是大夢一場。”


    “所以他真的把自己休眠了?”小可難以置信的問。


    翊風點點頭,說:“嗯,他告訴我如果未來的某一天我如果遇到了你,就可以把他喚醒。或者如果我遇不到,那麽就在二十年後的某天把他喚醒。我覺得羿曦簡直是瘋了,原來他之前做的一切都是麻痹自己,而他心底深處的孤寂卻總是在不經意間浮現。


    “我生氣的斥責他,我說,‘以前我是因為有無法醫治的基因缺陷和病痛而休眠,如今,你卻因為一個女人要休眠?’難道我們兄弟倆注定有一人必須待在冰冷的休眠倉裏麵?你何苦要和自己過不去?


    “而他隻是雲淡風輕的笑,他說每個人都有權選擇自己的人生,他這麽做,不僅僅是為了去未來世界找你。他說他擁有一個程序,隻要輸入的現實世界的數據足夠多,那麽程序就能模擬計算出未來的世界,他想去未來二十年後的世界驗證一下,是否真的和他程序中所計算的世界是一樣的。


    “我憤怒了,心痛無比。我根本無法理解他所做的這一切。我承認,小可,對你,我絕對沒有什麽好印象。


    “盡管因為你我才能重新開啟生命和人生,我本應感激你,但是在我心裏,你就是讓羿曦上癮的毒藥,你就是羿曦的泥沼,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在你的泥沼中越陷越深,被那股無形的力量拖拽著,無法迴頭。


    “我告訴羿曦,人生很短,這個世界沒有誰離不開誰,每個人都重新選擇的權利。可他告訴我說,也許我說的對,但是他通過程序計算出了未來某時某刻他注定會被喚醒,然後與你重逢,這是某種承諾,也是某種實驗。


    “羿曦他,到底還是選擇將自己休眠了。他休眠之前給了我一個盒子,裏麵有一份法律文件,授權我在某個時間節點將他喚醒。


    “我去找找了幻影帝國的元老史都力,我說我願意收養可可,這隻是我的一個備份方案。如果,某一天羿曦從休眠艙中醒過來,如果他並沒能找到你,無法和你重逢,如果他發現這一切不過是泡影,那至少這世界上還有可可。


    “我可以把她包裝成另一個你,有替代品總比什麽都沒有的好。 元老史都力說讓我專注於自己的事業,他會讓墨鴉聖殿培養可可,等可可長大,需要的時候,他隨時可以把可可交給我,在這之前,誰也不可能也不會染指可可。


    “元老先生信守諾言,他將可可培養成了一名偵探和調查員,和你一樣。而我也會信守諾言,在未來的某個時間節點把羿曦喚醒,但不是現在。羿曦這麽做,也是為了給你一個承諾,但他明知道你不能給他任何承諾。


    “小可,這就是你想知道的羿曦的事情,在我看來,一個悲哀的故事,而你,是引發這個悲劇的開始。”


    翊風的目光冷靜而專注,臉上幾乎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當著小可的麵說完了這一切,他似乎沒那麽生氣了,感覺到了某種程度的情緒釋放。


    他望著她,她的皮膚如玉般光滑,略帶一絲蒼白,她的神情帶著一種若即若離的冷峻感,給人一種無法接近卻又無法忽視的神秘氣息。


    小可靜靜聽著,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她感覺自己的血液凝固了,自己像個冷血動物,但同一時間,內心深處濃烈的情感情感如洪水般決堤而出。


    陽光透過餐廳的玻璃窗灑在小可的身上,她側過臉,望向窗外,輕輕閉上眼睛,淚水肆無忌憚的滑落。


    她站起身,站在窗邊,臉麵向窗外,避開翊風的視線,微微顫抖的手指捂住眼睛,肩膀和胸口微微起伏,心中的感動與震撼太過強烈,她的喉嚨仿佛被什麽堵住了,連唿吸都變得滯澀和艱難。


    她從未設想過她離開之後羿曦會麵臨怎樣的生活,她也許在夢境中看到過若幹個平行世界的羿曦未來生活的驚鴻一瞥,但從未去真正去想象這個世界這條時間線上的羿曦,他會怎麽做?


    他會選擇怎樣的人生。也許她是不敢想,也許是懼怕未知,懼怕麵對現實,也懼怕正視自己痛苦。她是一個想得開放得下的人,但羿曦卻不是。


    她隻是認為時間會衝淡一切,總有一天,他會忘了她。


    她的目光凝視著遠方,仿佛透過層層時空,看到了羿曦的英俊的容顏。她想象著他沉睡在某個冰冷的休眠艙中,經曆漫長的時光,等待著她的到來,那種孤獨與堅定交織的畫麵,讓她的心髒無法抑製的抽痛。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不知道自己怎麽會有這麽多的淚水,羿曦的這份感情都已經刻在了她的靈魂深處,再也無法抹去。


    翊風觀望著小可那低聲啜泣的可憐模樣,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在輕輕撥動他的心弦,觸碰他內心深處某個柔軟的部分,而他對她的怒氣似乎也逐漸消退,她也是個可憐的女孩兒,他好像沒有那麽恨她了。


    “你不用這樣。羿曦說你作為amix星係的異星客,也許沒有能力選擇,但是他有能力選擇。”


    “我……不知道,他……竟然會如此。”小可低聲呢喃,聲音中帶著幾分哽咽。


    翊風自嘲一般的笑笑,啜飲一口咖啡,“二十年,對你這樣的amix星係的異星客而言,不過是一瞬間便可以通過蟲洞完成時光躍遷,而對於我們地球人,二十年,卻要麵臨各種意外和風險,比如戰爭、經濟危機、病毒、空氣汙染、病痛、天災、人禍、遺忘、衰老和死亡,就算是在休眠倉裏,也可能無法完全避免這些風險。


    “但願羿曦所做的這一切都是值得的。對你們異星客而言,時間是自由之箭,可以前進也可以後退, 對他而言,時間是隻能單向流淌的河流,休眠倉也不過是暫時凍結生命和時間的牢籠。”


    “你剛說,他給你了你某個法律文件授權你在某個時間節點喚醒他。那個時間你能否告訴我?”


    翊風蘸著礦泉水在桌麵上寫下了那個時間點,他明明知道,這麽做毫無意義。


    就算她能記住這個時間點又能怎麽樣?


    amix星係的奴隸,命運都不掌握在自己手中,她也許會被新雇主抹去記憶,一場注定沒有結果的感情,並不值得期待。


    時間是一年以後的某一天,小可記住了這個時間點,她會把這個日子以某種方式銘刻在她的靈魂深處。


    也許那一天,他們有機會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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