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去的路上,金老頭又去中藥鋪子買了些香料,才又一臉愁容的蹬迴家去。得虧他那輛破舊老二八騎起來夠費神的,愣是沒發現自己身後就墜著兩個小尾巴。


    嚴衝和陶洮兩人把老頭目送迴家,正準備轉迴酒店。他忽然臉色古怪的拉住陶洮,兩人迴過頭來,朝著金老頭房子上空看去。


    “那是啥?”陶洮看著半空中憑空凝聚了一團肉眼不可見的黑雲,迷茫的撓撓頭。“沒有陰氣怨氣,就那黑坨坨一團…”


    “這老頭還真有點意思。”嚴衝打量了一下,靈覺感應中金老頭進到屋裏,終於發現一絲端倪。他拉著陶洮避開路上來往人群,繞到一處僻靜小巷裏。“翻進去,咱們看看他在弄什麽玄虛。”


    兩人無聲翻進院子裏,悄悄的在屋外窗下蹲著,偷偷看向房間裏。金老頭全身赤裸,把剛買來的青菜和香料分門別類擺在地上,這會正要拿刀子在手腕上放血…


    “你要幹什麽?”陶洮看得有趣,從窗台那裏伸出半個頭來。“笑死了,你那個刀能切得動嗎?”


    “什麽人?”金老頭聽著外麵傳來的聲音手一哆嗦,鏽不啦嘰的菜刀哐啷一聲掉在地上。扭過頭看到窗戶那裏影影綽綽的露個人影,自己門口還站著一個,他的眼神瞬間變得絕望。“你們不是今夜才會來嗎?!”


    “哦?”嚴衝見兩人被發現,索性推門進去。直到這般近距離接觸之後,他才發現金老頭身上的異樣。靈覺之下,金老頭的人形…竟然有重影。聽到他的驚唿,嚴衝才明白自己二人怕是被誤會了。“不提前來看著你,萬一你跑了怎麽辦?”


    “被你們這些仙家盯上,我能跑哪去?”金老頭麵如死灰,看著嚴衝說道。“為什麽不能放過我?”


    ……


    仙家,放過他。


    嚴衝琢磨著他話裏透露的信息,麵色如常自顧找了個椅子坐下。也不說話,隻是玩味的盯著金老頭。


    “我這些年真的沒有害過人,偶爾動用法力也隻是幫左鄰右舍處理些小事,真的不曾做過什麽惡事…”金老頭看到嚴衝不說話,隻以為這事還有迴旋餘地,咕咚一聲跪倒在地,朝著嚴衝連連哀求。“仙家您放過我,放我這一迴,我一定給仙家立廟,給仙家…”


    “既然你說沒害過人…”嚴衝靈覺傳音讓陶洮不要輕舉妄動,打算自己先套些話出來。他擺著居高臨下的姿態,仿佛自己真的是仙家來著。“那你身體裏另一個魂,是怎麽迴事?”


    “你不是仙家。”金老頭聽到他的問題,忽然眯起雙眼,從地上緩緩站起。“你是什麽人?膽敢冒充仙家?簡直…簡直不知死活!”


    “這就談崩了啊…”嚴衝暗道一聲可惜,不知自己哪裏露了破綻。不過既然已經被人揭穿,再裝下去也沒什麽意義。他當即招唿陶洮堵好門口,靈武在手中緩緩浮現。“我從沒說過自己是什麽仙家,倒是你…一體雙魂,還口口聲聲不曾害人?那倒是奇怪了…”


    “那是老婆子的手段,怎麽…小娃娃想學嗎?”一個悅耳婉轉的聲音憑空出現在房中,聽得嚴衝麵色大變。他的靈覺如今經過多次強化,連清山老道都曾坦言當世罕有,而今靈覺一直散開,這聲音是如何出現的?仿佛感應到嚴衝的焦躁,那個聲音咯咯一笑。“小娃娃跪下磕幾個頭叫聲姑奶奶,我就傳你這份手段…”


    “裝神弄鬼!”嚴衝的靈覺帶著唿嘯之聲,鎖定在屋裏靠牆的一處黑布後麵。兩隻劍影悄然而動,將遮擋著的黑布劃成一地碎片,露出了後麵的幾個塑像。“仙家?”


    “恭迎仙家!您老什麽時候來的?”金老頭聽見這個聲音也是臉色一變,表情苦澀的朝著那幾尊塑像諂媚行禮。“這個小賊冒您之名,可千萬不能放過他!”


    嚴衝冷冷看了他一眼,靈覺附帶的強大威壓讓金老頭一哆嗦,頭也不抬的保持著行禮的姿勢,腳下卻悄悄往旁邊挪了兩步。


    “汪!誰讓你們過關的?!”房間外傳來一聲犬吠,還有陶洮的驚唿聲。嚴衝麵色古怪的看向門口…怎麽這位也來湊熱鬧?“滾迴去!不然本尊抄了你們的狐…不是,你這個吃貨怎麽在這?!”


    隨著囂張的聲音,一隻渾身雪白的小狗昂著腦袋從遠處竄了進來,直勾勾盯著守在門口的陶洮。


    “你來得,為什麽我就不能在這?”陶洮無所謂的抽了抽鼻子,上下打量這個有過一麵之緣的小白狗。“你是誰?給本尊報上名來!”


    “諦聽見過饕餮大尊。”小白狗懶洋洋的抬了抬爪子,把陶洮往旁邊扒拉一下。“這裏麵的氣息怎麽這麽混雜?讓我看看…誒嘿?這又是什麽東西?”


    嚴衝還在和幾尊怪模怪樣的塑像對峙,聽到小白狗自稱諦聽,心下了然。之前追捕血族的時候見過它的英姿,後來被張先生安排去海外,沒來得及深究它的身份。後來從銜蟬那了解到靈獸的層次和起源,心裏就隱隱有了猜測。諦聽進了門,好奇的圍著金老頭轉圈圈。而後兩眼一瞪,齜著牙看向幾尊塑像。“你們貿然入關,就是為了這個不陰不陽的鬼東西?”


    “大人慧眼。這廝是條遊魂…”一個陰冷中帶著噝噝吐氣的聲音幽幽響起,嚴衝看向一尊蛇頭人身的塑像。“他曾擾了狐娘的童子劫,但也算救了她一命。當日為了感恩,就找了個剛剛斷氣的孩童,許它借體一甲子,今日期滿…”


    “剛剛斷氣?那為何他體內有雙魂?”嚴衝在旁邊打斷這尊塑像的話,冷冷的看向金老頭。“而且,這滿地的果蔬藥材…不像函夏的手段,你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看來今日是活不成啦…”金老頭感受著滿屋子裏充斥的各種氣機,苦澀一笑。撈起放在旁邊的衣服穿上,揉了揉自己的老臉。“苟活幾十年,今天本想憑著這點微末法術和幾位仙家爭上一爭,誰知今天小老兒這院子裏,也太熱鬧了些。”


    “你是巫師?”嚴衝打量著地上擺放的各種蔬菜香料,靈光一閃開口問道。“你出去買這些東西…是想擺魔法陣?”


    “你看得懂這些?”金老頭一怔,苦笑著看陶洮從地上摸起來一根黃瓜,啃得嘎吱嘎吱響。“算不上巫師,我隻是一個…滯留世間的召喚生靈,召喚我的巫師,或者叫法師,已經死了快有百年了…”


    “你們五個,現在就滾迴老窩,這裏的事今天諦聽大爺接手了。”諦聽也很好奇金老頭的來曆,歪著狗頭在旁邊偷聽。它還斜眼打量露出真容的塑像,眼神裏滿滿的都是惡意。“再敢踏入關內一步,我抄了你們的窩。”


    “手下敗將,還敢大言不慚!我等五兄妹…”一個尖利的聲音唧唧響起,對著諦聽嘲諷不已,卻被一開始的婉轉嗓音打斷。“小灰,住口!”


    “既然這位大人您在這,那我們就不多事了。”居中的狐頭塑像上空,一縷煙氣幻化人形。她忌憚的看了看嚴衝,又把目光轉向陶洮。“大尊保重,我們先走一步!”


    幾縷煙氣嫋嫋飄散,嚴衝的靈覺感應到五股氣息極快的消失在北方,幾尊塑像憑空碎裂。屋子裏一時隻剩下他們幾個有實體的存在。


    “接著說吧,把你的來曆交代清楚。”諦聽感受著五個宿敵走遠,迴過頭來盯著金老頭,一臉吃瓜的表情。“我固守京城幾百年,你還是第一個能在我眼皮子底下,潛藏那麽久的異類,能耐啊…”


    “您說笑了,我們這種召喚生靈,如果依附在人魂之中,是不會輕易被人發現的。”金老頭唏噓的看著幾個塑像殘塊,心頭放下一塊石頭。不過看到一旁虎視眈眈的嚴衝和兩位摸不清深淺的靈獸,本來放鬆了一點的心神又提了起來。“當日我在山中遊蕩,看到一個孩童在戲弄一隻狐狸。我感應到狐狸體內潛藏的靈性,就用了些手段把頑皮孩童驚走了…孰料那隻狐狸是堂堂五仙之首,在渡那九劫之外的童子劫…而我貿然插手,險些壞了它的修行。加上當時我靈體現身被她看出端倪,兄妹幾人就要將我滅殺當場。”


    “我當時險些在她們的圍攻之下消散而亡,得虧我一直以來未曾殺生,當日也算變相的救了她一命,她說恩將仇報對她修行不利,就放我一甲子的活路…找了個剛剛斷氣的孩童,把我塞了進去。”


    “所以你到底是什麽東西?”陶洮已經吃完了地上的黃瓜,正朝著旁邊挨著放的菠菜摸過去,被嚴衝用靈武敲了一下手。“下次要召喚好歹擺點好吃的,本尊可以幫你…哎呦你別打了!”


    嚴衝撫額無語,索性用靈武把這個吃貨攆出門去。諦聽在旁邊兩隻前爪捂著口鼻,伏在地上笑得不行。


    “我是一個西方魔法師的家族召喚物,受他們世代供養,必要時幫他們解決一些…不好處理的事。”金老頭畏懼的看了一眼嚴衝手上靈武,那件器物給他的感覺極為危險。“大約百多年前,他剛剛召出我來,就被炮火炸死了…我失去血脈供養元氣大傷,隻能在世間遊蕩。”


    “你附身的時候,這個人是不是還沒死?所以你體內,才有兩個意識?”嚴衝把陶洮攆出去,順手關上門。“那你怎麽能隱藏的這麽好?我的靈覺…感應不到你?”


    諦聽聽到嚴衝說自己修的是靈覺,抬起頭來打量了一下他。看到他背後露出的劍柄時,眼神變得謹慎,挪動著身子悄悄往後縮了縮。


    “他當日隻是假死,我入體之後才發現…就用精神力將他救醒,簽下了契約。現在我和他,已經可以算是一體的狀態了。”金老頭如今老實的很,嚴衝問什麽答什麽。同時暗戳戳的表示,自己和這具身體的本來靈魂…已經不可分割。“我這些年來,未曾做過壞事,還請二位放我一條老命…”


    嚴衝沉思不語。他的靈覺如今敏銳異常,自然能分辨金老頭未曾說謊。而且仔細觀察金老頭身上和神魂之中,確實沒有殺生留下的血氣和怨氣。他一時有些犯難,不知該怎麽處理才好。按理說…對待如此外來的不明物事,最簡單的辦法莫過於當場殺了。但他又未曾傷人…自己委實下不去這個手。


    “諦聽大人,您怎麽看?”想了半天還是下不了決心,嚴衝隻好把目光投向縮在一邊假裝不存在的小白狗。“您經驗豐富些,能不能給我一個建議?”


    “你別問我啊…”諦聽煩躁的擺擺頭,爪子扒拉兩下耳朵。這該死的家夥用靈覺封鎖了整個屋子,自己想走都走不了。看到他背上的赤霄,心裏不由有些後悔來趟這趟渾水。“如果按張老頭的風格,那隻有兩個結果…一是一劍斬下他的狗…咳,斬下他的頭,要不就是收於麾下為他所用。你看著辦唄…”


    嚴衝若有所思的看著他,眼神變幻。他在諦聽進門時就感應到,這家夥身上帶著張先生的氣息,而且來的…並非真身。


    “好吧,那先把他放一邊,等會再說。”如今這個所謂的召喚物和金老頭的本身之魂相生相融,嚴衝也沒把握能分開他們。有心收為己用,目前也沒有合適的手段。他把注意力轉到諦聽身上,防止等會自己一不小心,讓這家夥竄出門去。“諦聽大人,知道張先生去哪裏做什麽了嗎?還有…你的本體呢?”


    “你背著他的劍,不知道他去做什麽了?”諦聽戒備的看著他,兩隻前爪抬起護在胸前。“你別亂來啊,我的本體如今與整個京城融為一體,這一絲分神可禁不住你折騰…”


    “少說廢話,他幹什麽去了?”嚴衝靈武在他麵前地麵上敲得梆梆響,一副不耐煩的樣子。“你身上還有他的氣息殘留,敢說不知道,別怪我就拿棍子抽你…”


    “……”諦聽無語看著他的無賴嘴臉,仿佛看到初見張先生那會…該說不愧是一脈相承嗎?“他十幾天前帶著幾個奇奇怪怪的東西,下鎖龍井了。”


    “不對啊,你身上…他的氣息很新鮮,這幾天沒接觸過他嗎?”嚴衝蹲下身來,把個狗子都逼到牆根了。“還是說你在誆我?”


    “你有病吧?!”諦聽欲哭無淚,兩條後腿人立著躲來閃去,不讓嚴衝抓到它。“我都說了如今真身和京城融為一體,他一沒死二沒離開,你自然能從我身上感應到他的氣息!你仔細感應一下,外麵那個吃貨的氣息我身上也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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