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憑嚴衝再去怎麽套話,老人都不再理會。給他們三個做了些飯食,除了陶洮吃的歡快,嚴衝和銜蟬兩人隻是隨意吃了一些就停下來。


    倒是飯桌上老人話多一點,告訴嚴衝自己兒子在外工作,家裏空房間也還有幾間。等下把他兒子和孫子的房間都收拾出來,讓他們三人自己分,嚴衝忙不迭的道謝。


    “你們...唉,住一晚明天趕緊走吧。”吃完飯老人把他們送到房間,欲言又止。“天黑了,你們可不興出門哈。”


    銜蟬和嚴衝對視一眼,明白老人肯定知道些什麽。但他不說,也不能強迫他啊?兩人一時都有些惆悵。銜蟬聽著外麵老人的響動,忽然起身湊到門縫前。


    “你看他在幹什麽?”銜蟬仿佛發現了什麽新大陸,興奮的示意嚴衝過去。“難道那屋裏...還有人?”


    老人手裏端著幾份飯菜,慢騰騰走進側麵的一間屋子。嚴衝從門縫裏看到之後,用靈覺仔細探查了一下,麵色古怪。


    “那間屋裏...有三個牌位,他在祭拜!”


    銜蟬忽然起身推門,趁著那老人還沒出來,徑直推開了那間偏房的門,裏麵老人正在點香。


    “大爺,您這是幹嘛?喲...”她故作驚奇的湊過去,想要看清牌位上的字。湊近了才發現,那三個牌位竟然隻有形狀,上麵什麽都沒刻。“這是...您拜神呐?”


    “閨女,別生事。”老人恭敬上了香,把事先盛出來的飯菜供上,又拜了三拜才拉著銜蟬出來。“唉...你說你亂跑啥,趕緊迴去睡覺吧,等天亮了趕緊走!”


    “大爺,您這怎麽還攆人呢...”銜蟬抓著老漢的手,竟然還撒起嬌來。看得嚴衝毛骨悚然,一度以為她是不是被什麽不幹淨的東西給上身了...


    “不是我攆人,唉...就不該給你們開門。”老人唉聲歎氣,把她推進屋裏關上門,看著他們好奇的眼神,猶豫半晌才透露一點點情況。“這個村到了夜裏,有些不幹淨的東西就出來了。可不是鬧著玩,你們別好奇了,住到天亮趕緊走。”


    嚴衝仔細感受了一下,好像周圍的怨氣確實變得濃了一些。想到老人說夜裏不幹淨的東西會出來,索性不再追問老人家。他小心傳音讓銜蟬先別睡,晚上如果有什麽動靜,就結伴出去看看。陶洮已經指望不上了,老頭做的飯菜,一大半都被他吃了,這會撐得躺在床上直哼唧。


    農村晚上本就沒有什麽人氣,更何況這麽一個瀕臨荒廢的村子。嚴衝看了一下時間,這會不過九點,外麵已經沒了聲音。偶爾有些蟲鳴犬吠,都能傳出好遠。


    “來了!”嚴衝靈覺一直四處散開,忽然感應到一股超級濃鬱的怨氣出現。他朝著銜蟬招唿一聲,兩人輕輕推開門竄了出去。陶洮看到他們倆都去了,骨碌一下爬起身來跟了上去。


    三人翻牆過院,站在路邊的那一刻就頓住了身形。就在他們借住的這家宅院不遠,一個半透明虛影,正在蹣跚遠去。嚴衝看著他矮小的身形,手中靈武悄然消散。


    那還是個孩子!


    三人默契的跟上前去,嚴衝用靈覺遮掩著氣息。那個虛影走到村子中央,停在原地不動。過了一會從對麵,水泥路的另一頭,遠遠走來兩個並肩的身影。嚴衝看著三個虛影湊在一起,然後無聲無息進了旁邊一棟鎖著門的樓房。等了一下淒厲哭聲才從裏麵傳出,一時間周圍蟲鳴都不見了,唯有哭聲在寂靜的夜裏遠遠傳開。


    嚴衝三人悄悄靠近那棟宅院,跳牆而入。院子裏荒草萋萋,房子的窗戶已經破敗不堪,被陰氣衝擊得吱呀作響。嚴衝悄悄靠到窗台下,剛要用靈覺窺探房內,哭聲卻戛然而止,一股陰氣從裏麵疾衝而出。


    嚴衝攔住想要施展吞靈的陶洮,目送著陰氣一分為三,分別沉寂在水泥路的首尾和中段...


    “走吧,迴去問問那個大爺。”


    三人還沒靠近借住的宅院,就看到門前有一個打著手電的身影。看到他們三人迴來,老人歎了口氣,什麽都沒說開門進去了。


    “大爺,您拜的那三個牌位,和三個陰魂有關係吧。”老人迴了房間,三人徑直跟了進來,嚴衝更是開門見山。“能不能和我們說說,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不能說,也沒什麽好說的,都是作孽。”老人下意識看向放著牌位的房間,又趕忙扭過頭來。“你們快去睡覺,醒了趕緊走。這裏不是好地方,也沒有好人...”


    “大爺,您不怕那陰魂找上你噢?”陶洮在旁邊幫腔,恐嚇著老人。“也對,你給他們上香哩,輪到你也得最後了。多大仇啊?你就眼睜睜看著村裏人全被他們弄死?”


    “報應,全死了都是報應。”老人滄桑麵容上毫無表情,仿佛在說著和自己無關的事。


    “不對,你們村子的守村人呢?”銜蟬從進了門就皺著眉頭,這會忽然開口,嚴衝和陶洮都愣住了。


    “守村人是啥?”


    “就是每個農村都有的傻子,他們天生神智不全,會讓各種惡念陰靈有很容易奪舍的錯覺,這種錯覺對它們產生一種拒絕不了的吸引,畢竟這些惡念陰靈,都沒有清晰的判斷力。但是守村人...思維混沌,哪怕陰靈附體了也不會產生什麽威脅,這就形成了一種對村子的隱形守護。”


    “所以每個有守村人在的地方,即使鄰裏之間有些爭執摩擦,產生的惡念也會被他們淨化掉,輕易不會有陰靈現世。你們村為什麽沒有守村人?”


    老人垂著頭歎氣,過了好久緩緩開口。


    “你要說傻子,村裏以前確實有一個。後來...不見了,聽說是悄悄搬走了。”


    “不可能!”銜蟬冷笑看著他,索性拽了個椅子坐到他麵前,兩眼盯著他。“守村人是命定的,不可能長時間離開自己出生的村落。外出就醫都治不好,隻會越來越嚴重!但是迴到出生的村子就會慢慢好轉。甚至為了限製守村人的行蹤,通常他們出生的家庭,條件都不會太好。搬走?農村人不要自家宅子,搬到哪去?去山上餐風飲露?你還不把自己知道的老實說出來!”


    “你別...”嚴衝剛要阻止她恐嚇老人家,卻被她傳音製止了。


    “嚴衝你別說話,我要沒猜錯,守村人恐怕是被這個村的人給弄死了。”


    老人緊張得滿頭是汗,卻還咬著牙不開口。他閉著眼睛,兩手捏著袖子,渾身微微發抖。


    “你拜的是誰?是不是守村人和他家人?他們是怎麽死的?”銜蟬繼續咄咄逼人的追問,終於老人扛不住她的靈獸威壓,苦澀的笑了一下。


    “你是猜的,還是你就是這個村出去的?”


    “那年我帶家裏老婆子迴娘家上墳,迴來時候天都擦黑了,在村外邊撿了個包著尿布的小妮兒。”


    “這個村就這麽點大,誰家有多大的娃娃都知道。我認得是林傻子家剛添的妹妹,就抱著去敲他家門半天沒人應。天也黑了,我就把妮兒先抱迴家,想著第二天再給送去。”


    “第二天我趕早過去,看見村長在帶人拆傻子家的房子,說他家連夜搬走了。像你說的,我也覺著古怪,沒敢聲張就迴來了。其實那段時間村裏在修路,那傻子爹愣是不同意說會壞了風水,和村長鬧了好久都不消停。村裏都在傳肯定是林傻子他爹,他們一家礙了人家的事...後來我就把那個妮兒放到路邊想著讓人撿走,留在村裏我怕有人不想她活下去。”


    嚴衝和銜蟬對視一眼,隱約有了猜測,兩人的麵色都有些難看。


    “後來路修好嘍,村長家十幾口,也一夜死絕了。”老人緩了緩情緒,神色複雜。“本來這事就過去了。誰知道第二年開始,就有人晚上看到林傻子牽著爹娘在村裏閑逛。逛到誰家進去了,家裏就死一個人。不多不少一年死三個,兩個大的一個小的,連著好幾年都是這樣。這是他們在索命啊,是怪他們光看著不救命…村裏人就都嚇得趕緊往外搬。”


    “那年他們一家進我屋裏來,知道我好歹救了他家小妮,沒索我命。那傻子告訴我村長帶人把他們一家,趁夜全都活埋在路基裏了。我就給立上牌位每天供著,想著總不能讓他們沒有飯吃...或許吃飽了,能放村裏人一命。村裏其實也還有幾戶沒搬,都是老頭老太太,都想著他們要是索命就索好了。”


    “他們和你說過話?”嚴衝麵沉如水,眼神深沉。毫無疑問小米就是老人送出去的妮兒,那守村人...應該是小米的哥哥。


    “那小傻子能說,他爹娘不行,還得靠他拉著走。”老人笑著抹了抹眼角,臉上的表情很複雜。“那小孩...活著時候糊塗,死了倒是靈醒,說話有頭有腦。”


    嚴衝和銜蟬詫異的對視一眼。不過他們也不曾見過守村人枉死之後的情況,當下隻能把這些疑慮都放在一邊。


    “現在大概都清楚了…剛才那三個陰魂,應是十年前被活埋的一家三口…也是小米的血親。”銜蟬和嚴衝站在院子裏,順著打開的院門往外看。不知是不是他們這些外來人驚到了陰魂,今夜村子格外安寧一些。“如果等下或者明天他們再出來,到時候你就在這別出去,這件事我替你辦。”


    聽著銜蟬平淡的話語,嚴衝雖然不說話,但表情明顯有些不願意。


    “我想去問他一些事。”緩了一會,他才悶聲和銜蟬說。“你放心好了,禁令我懂。”


    銜蟬歪頭打量他一眼,表情有些詫異,還有些凝重。


    “你想好了再開口。”


    嚴衝有些不明所以,懵逼的看著她,一時沒反應過來她是什麽意思。


    “罷了,也是個豬腦子。你還是個孩子,一時沒想到,也正常…”銜蟬抬手揉了揉嚴衝頭發,神色溫柔。“我不讓你出手,和禁不禁令沒有關係,這點我是相信你的。但是你想過沒有,如果你對他們出手,日後那個小丫頭長大了,問起來她的家人…你怎麽麵對她?”


    嚴衝有些委屈,眼淚差點沒忍住。他趕忙低下頭去,怕銜蟬看到。


    “其實小丫頭的體質,我大概明白了。”銜蟬心細如發,也不去揭穿他。把這個話題直接略過,故作輕鬆和他說起自己的推測。“守村人混沌一世,但傳說如果能護佑一方,卻能給自身親近的人帶來福澤。想來小丫頭的這份能力,就是她的哥哥…也就是這老頭嘴裏的林傻子,給自己妹妹的最後一份禮物。日後說不定,她能和你一樣…”


    “你倆鬼鬼祟祟在說什麽?”陶洮在屋裏和老人大眼瞪小眼枯坐一會,好奇的跑出來找他們倆。“是想怎麽收拾陰魂嗎?這個簡單…我吞…”


    被兩人一起瞪著,陶洮的聲音慢慢停了下來。銜蟬如今已經知道他的秉性,之前對上古大尊的畏懼早已蕩然無存。她朝著陶洮冷哼一聲,仰著腦袋迴了房裏。嚴衝安慰的拍拍陶洮,想了想也迴到房間。


    “大爺,我有個看著長大的妹妹,不是親生勝似親生。今年…大概十歲過了。我們這次來,其實是想找她的家人的。”嚴衝考慮了一下,拿出手機打開相冊。“您給看看,眼熟嗎?”


    明亮的屏幕上,是一張前幾天剛拍的照片,小米摟著嚴衝的脖子,笑得極為開心。他把手機放到老人麵前,偷偷觀察著他的神色。


    “妹妹…”老人還未開口,一個極其微弱的聲音卻在幾人耳邊響起。嚴衝毛骨悚然環視一圈,不知什麽時候,在這房間的門後麵,站著一個矮小身影。他半虛半實的身影蹣跚向前,兩隻眼睛盯著嚴衝的手機。“那是我妹妹…”


    銜蟬和陶洮也被這突然出現的陰魂嚇了一跳,不過兩人反應極快,銜蟬突然閃到老人身邊,揮手把他打暈過去。陶洮則悄悄的挪到了門口,把大門堵上了。


    嚴衝神色複雜,手機轉過去正對著靠近自己的陰魂。他仔細端詳著這個渾身是傷的守村人,發現他的麵容果然和小米極為相似。


    “謝謝。”陰魂癡癡望著手機裏的小女孩,過了半晌才抬頭看向嚴衝。他的外形看上去不過十歲左右,還保持著死時的容貌。“你們…是來殺我們的嗎?”


    “是的。”嚴衝眼神閃過一絲痛苦和釋然,收起手機擺手示意銜蟬不用擔心。他的靈覺悄然湧動,將整個房間都覆住。“你已經報了家仇,村裏也被你殺了不少人。小米現在生活得很好,我會照顧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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