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衝大驚之下來不及躲閃,隻好將手中靈武橫在腦後格住那漆黑的小爪子。陶洮見到鬼母忽然朝著嚴衝發難,顧不得自身引雷後的疲憊和麻痹,強行喚出一個吞靈旋渦,隔在她與嚴衝之間。


    “讓開!殺了它,讓我殺了它!”鬼母被陶洮擋住,扭曲的麵容上怨毒和癲狂之色更重,她扭頭朝著陶洮發出尖叫。“為何攔我!你為何攔我!報仇!我要報仇!”


    二人如今都是強弩之末,嚴衝更是靈覺近乎透支。他隻覺那兩隻漆黑爪子如同巨錘撞擊在靈武上,心口一陣煩悶險些吐出血來。強忍著腦袋受到震蕩帶來的眩暈,趁著靈武消散之前單手橫挑,將背上那個鬼嬰甩飛出去。


    “陶洮,放她過來!”嚴衝迴身之際,看到鬼母目光直勾勾盯著飛出去的嬰孩,腦子裏靈光一閃,大聲喊道。“那個嬰孩才是鬼母的目標!”


    陶洮聽到他的唿聲,將自己的天賦旋渦轉了一個方向。果然鬼母得了自由之後,尖叫著衝向了那個莫名出現的嬰孩。兩人湊到一起,嚴衝心有餘悸的摸了摸脖子,發現沒有傷口才放下心來。


    “那是什麽鬼東西?!”陶洮忌憚的看著那個還在咯咯笑的嬰孩,肥短四肢仿佛彈簧一般在樹林裏甚至地上左蹦右跳,竟然避開了鬼母一次次撲擊。“趴在你背上,竟然連你都發現不了?”


    “那是金童子,也叫古曼童!”嚴衝麵色緩和了一些,靈覺剛剛開始恢複,連最基本的感應能力都弱了很多。他警惕的四處打量,奈何夜色深重,什麽都沒有發現。“附近應有黑衣阿讚在控製它,陶洮你小心些…”


    “什麽亂七八糟的玩意,看上去就不是好東西…”陶洮聽到他小聲囑咐,嘟囔了一句。自己剛才強行引雷,如今身體仍然有些麻痹不聽使喚。但是靈獸化形的強悍肉身也不懼一些常規攻擊,所以他倒不是很擔心。


    嚴衝也不去管他,自顧盯著場中鬼母和金童子的追逐。他表麵保持著緊張神色,其實已經恢複一點點的靈覺如今全都用在警戒上,內心甚至有些期待黑衣阿讚會來偷襲他們倆。畢竟相對於不以肉體見長的黑衣阿讚,他們倆的身體素質和反應能力可謂碾壓。


    鬼母厲嘯著追殺那靈活的金童子,雙眼血淚不斷流下,散成一片片黑霧。終於那個嬰孩被她的鬼氣包圍,雙手擒住生生撕碎。隨著一陣尖厲的嘶吼,她的口中生出一股莫大吸力,將散落碎片和零散黑霧都吞吸殆盡。兩人站在一旁,感受著鬼母身上暴漲的氣勢,終於明白為何佛道中人聽見鬼母出世,反應如此強烈。


    她竟能吞噬自己殺掉的獵物!雖然大半的能量都重新逸散開來,但就憑著這一口吞魂的威能,就足以讓任何人感到恐懼。二人神色凝重對視一眼,紛紛暗中戒備起來。


    “多謝二位大恩大德。”鬼母閉目半晌,等到身上能量不再逸散之後,朝著二人行了一禮。“我現在能感覺到,當初拘禁我的人就在...”


    “鬼母既成!為何不...嗷啊!”嚴衝聽著遠遠傳來的古怪聲音,麵色驟變。顧不得再聽鬼母言語,和陶洮二人轉身朝著來時的方向狂奔而去。


    難怪方才不見黑衣阿讚的身影!他竟然用一隻金童子吸引鬼母和自己二人的注意力,本體悄悄潛行到了佛道聚集之地。想到那滿地毫無還手之力的佛道中人,嚴衝內心如墜深淵。


    “啊?張先生...那驅使古曼童的人呢?”二人狂奔迴到陶洮引雷之處,遙遙看到張先生袖手站在一旁,嚴衝才算放下心來。“可是您出手將...”


    “出什麽手,他看見我就嚇跑了,還用上了秘術。這會不知遁到哪裏了...”張先生靈覺掃過,嚴衝的虛弱狀態在他眼中一覽無餘。他微微皺眉,身形鬼魅伸出一根手指點在嚴衝眉心。“我知道你因為前事,現在對我極不信任。但是接下來你一定要小心,佛道兩家已經傳出消息要圍獵於你,要報這今日折辱之仇。我已經放出話去,各家老東西不敢動手。但是其餘的那些精銳弟子,小心應對。”


    張先生決口不提是自己放出懸賞讓佛道兩家圍獵嚴衝,隻是語重心長的叮囑他小心。跟在後麵趕過來的林奇聽著他胡說,憋得五官扭曲,被他抽空子狠狠瞪了一眼。


    “你既然決意要助這鬼母完成複仇之事,那就跟著她的感應去吧。如果你們能在佛道中人追上之前完成這件事,屆時鬼母消亡,或許還可轉圜一二。”


    嚴衝感受著自己的靈覺在張先生幫助下飛快恢複到巔峰狀態,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隨後什麽都沒說,和陶洮兩人轉身去了。


    鬼母輕飄飄的附在二人身後,不時指點著方向。東方已經隱隱現出一絲魚肚白,這一夜竟是快要過去了。


    “陶洮,咱們兵分兩路。”嚴衝離開了張先生之後就在琢磨他的話,憂心忡忡的樣子讓一向都沒心沒肺的陶洮也感受到了壓力。“你隨著鬼母的指引去尋那為惡之人,我尋個地方,將追來的人擋...”


    “貧道武當清山,此來隻為領教嚴先生神技。”對麵開過來一輛車,嘎吱橫在兩人麵前。從駕駛座上跳下來一個老道士,雙目湛然有神,盯著嚴衝不放。“還請不吝賜教...”


    “......”嚴衝正要和陶洮說自己尋個地方擋住後麵追兵,誰知這就被人堵住了。他看著對方白發白須,隱隱感受到一種清淨圓融的氣勢。“道長您也是想誅殺鬼母?”


    “啊?什麽鬼母?我殺她幹嘛?”老道士兩眼一瞪,矢口否認。“我是聽說嚴先生有一手,虛空化物的神技...特來請教一二!”


    嚴陶二人對視一眼,不知這老道士所說是真是假。


    “道長,如今我不太方便,正被道佛兩家聯袂追殺...”嚴衝狐疑的盯著他看了半晌,發現這老道人目光真誠,甚至絲毫沒有向鬼母那邊偏上一瞬。“您看,要不等到小子挺過此劫,登門拜訪?”


    “嗯?你做了什麽會被他們追殺?”老道人一臉狐疑,盯著嚴衝看了又看。“難道你殺人如麻?但你身上沒有絲毫血氣怨氣啊。倒是你身後這個小姑娘,怨氣挺重的,生前受了不少苦吧?還是說難道他們也垂涎你的神技,竟然要合起夥來不要臉皮的威逼你交出秘法?”


    ......


    嚴衝無語了。他身後半透明的鬼母滿臉怨恨,浮在半空朝著他張牙舞爪不停嘶吼。這位老道士竟然...不知道是在裝傻還是真的不以為意。


    “道長,我如今要送這位鬼母去報她生前之仇,了卻前塵恩怨。還請您老不要糾纏。”嚴衝心中焦急,語氣漸漸變得不耐煩。“您若是單純想要切磋,還等我辦完事,親上武當拜訪您老...”


    “噢...”老道士這才轉移目光,定定的盯著鬼母打量一番。而後竟然喟然一歎,轉身讓開一條路來。“少年俠義,老道不如。”


    嚴陶二人麵麵相覷,不知道這老道士葫蘆裏到底賣得什麽藥。不過他既然讓出了道路,二人索性不再糾結,給老道人施禮之後,快步前行。


    “兩位稍等,若是路途遙遠,不妨開著車去...”嚴衝聽到後麵清山出聲叫住自己,戒備的轉過身來,卻不防迎麵砸來一串鑰匙。而老道士袍袖飄搖,已經轉身走了。“記得還我,老道在武當等你。”


    嚴衝抄過車鑰匙,一時不知所措。直到清山的身影消失不見,才緩過神來。


    “這老道士…幹嘛來了?”直到兩人坐上了那輛被扔在路上的座駕,陶洮還是一臉迷茫。“就…來送車?”


    “這事背後怕是少不了張先生的插手。”嚴衝的表情有些複雜,開著車感慨道。自從他從草木莊園出來,就習慣性的把各種背後可能有人推動的事情歸結在張先生頭上…


    “我不是讓肥七通知,你們這些各家祖師不可出手嗎?!”這會張先生正一臉糾結,有些鬱悶的看著眼前的清山老道士。“怎麽一本玄都道藏,讓你這種老古董都心動了不成?!”


    “什麽道不道藏的跟我有什麽關係?我這把年紀,補全了拿到手又怎樣,能讓我活得像你這麽久嗎?”清山朝他翻了個白眼,語氣簡直像個無賴。“還有,在張先生麵前,小道不敢稱老…”


    “那你跑過來幹嘛?”張先生被他噎得腦殼疼,但又知道他素來就是這種性子,也不好發作。“送車?約戰?要不幹脆我跟你搭搭手?”


    “我來…確實是想送鬼母一程。”清山道士卻不理他,隻是抬頭看著遠處那棟廢棄的大樓。直到張先生臉色越來越黑,才悠悠開口。“師門典籍裏曾有兩百多年前,鬼母之禍的詳細記載。具體細節,想必張先生也都知曉。”


    “但祖師曾有批注在旁…”清山悲憫的望了一眼嚴衝等人離開的方向,語氣鏗鏘有力。“不經世間極苦萬般折磨,鬼母難成!小道今日此來,本是為了看看這朗朗乾坤之下,誰人膽敢行此惡事!”


    “你啊,若不是你這性格太過耿直火爆,又怎會…”張先生歎息一聲,朝他擺了擺手。清山道士哈哈笑了一聲,拱拱手就算是告別了。


    “他幹什麽了?”林奇不知什麽時候換了身上白大褂,穿著一身常服站在旁邊。聽到張先生感慨,等到清山走遠才按捺不住問道。“你認識他啊?”


    “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你知道的,我之前…不可插手人間諸事。但是當時事情鬧得挺大。”張先生目送道士走遠,聽到林奇問話,猶豫了一下才開口。“當時好像他下山行俠仗義,殺了不知哪路軍閥頭子的公子,而後炮火圍山,玄武隕落。起初都以為他死在那場亂戰中,孰料後來我蘇醒後,重上武當竟然又看到了他,雖然輩分降了,但絕對是他沒錯了。”


    “原來玄武那家夥是這麽死的?難怪當日不曾見他…”地上躺著的人都呻吟著蘇醒過來,天也馬上就要亮了,遠處傳來人聲,兩人閑聊著走遠,留下一地狼藉。


    嚴衝心急如焚,檢查過車況之後直接油門踩死。老道士看上去鶴發童顏仙風道骨的,座駕竟還是改裝過的大排量肌肉車。陶洮興奮得大唿小叫,不停問嚴衝能不能再快些…


    “別催了,估計要開很久,要是它壞了我就騎著你去追…”被陶洮催得有些焦躁,嚴衝嚇唬他。鬼母輕飄飄浮在後排,時不時指點一下方向。“鬼母,你能不能感知到具體一些的位置?咱們這都快追半天了…”


    “在那個方向,就在那個方向!近一些,等到更近一些…我才能準確感知到他的位置!我要他死!”


    聽著鬼母的嘶嚎,嚴衝心裏一沉。她的表達隨著時間流逝越來越暴躁,不知是不是她吞了金童子之後變強的原因?而且隻有一個大概方向…開了這麽半天時間,少說有三四百公裏了,該不會那疑似召喚鬼母的黑衣阿讚,真就當著張先生的麵,秘術遁走迴到老窩了?


    來不及多想張先生為什麽放走對方,嚴衝感覺到周圍多了好幾輛車。他警惕的看向車窗外,果然在貼著自己的一輛車裏…感應到一群光頭。


    “陶洮,等下你留在車上護住鬼母。”嚴衝挑了一處荒野,把車停下。陶洮方才告訴他,夜間的天雷是消耗夔牛遺骨引來的,自己如果對常人出手傷及性命的話,會遭雷劈和天威鎮壓。他索性讓陶洮留在車上,防止自己和對方交手時被人釜底抽薪。“如果我脫不得身,你開車帶著鬼母繼續追…”


    他在閑暇時教過陶洮怎麽開車,但這貨懶得動手,每次隻像個大爺似的癱在後座上。但如今不知有多少人正在源源不斷追捕自己,顧不上照顧他的懶散了。


    嚴衝看著後麵跟過來的一大串尾巴,心裏波瀾不驚。十幾輛車…上麵少說有四五十人。他閉著眼睛靈武拄地,靈覺凝化了百柄左右的劍影懸在頭頂,靜靜等著追兵趕到。


    “嚴施主,有禮了。”一個胖壯和尚,輕蔑的看了一眼上空劍陣,而後佛號一宣,渾身閃過一層黯淡金光。“為天下蒼生計,還請施主將鬼母交出來…”


    “以勢壓人,你們也配?!”嚴衝看著他身上附著的金光,心裏暗自驚訝。來者不曾通名,但這佛法卻無法作假。不過嚴衝也沒有太過擔憂,畢竟他曾在八苦身上,見過更為璀璨的金剛佛光。“天下蒼生?難道鬼母生前…就不是你們口中的天下蒼生?!事到如今還想拿大義壓我?”


    發現張先生欺騙自己的失望和怒氣,打開密室時的悲痛和怨恨,被這些人死纏爛打的煩躁和隱憂,這一刻徹底激發了嚴衝性格裏的偏激執拗。他一手靈武斜指,冷笑著朝和尚們招了招手,眼神桀驁。


    “今日老子就和你們這些滿口蒼生大義的正派人士,好好論個生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墜龍之後,我以人身統禦眾靈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看貓看狗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看貓看狗並收藏墜龍之後,我以人身統禦眾靈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