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靈被扔在原地麵麵相覷。過了良久,還是肥七率先愁眉苦臉告辭了。張先生吩咐下來的事,就沒一件容易的...


    嚴衝和啃過土豆的陶洮兩人,開車帶著剛剛塑體完畢的老先生迴公司。交談之下,得知老先生姓曾,單名一個鳴。而老先生也知曉,如今已經離他的時代,已經過去了將近百年。


    中年容貌的英靈,神情有些怔忪。他唏噓看著外麵川流不息的人與車,路旁鱗次櫛比的高樓...一時老淚縱橫。


    嚴衝從後視鏡中看到他的激動,有些茫然。和陶洮對視一眼,兩人也不知道該怎麽勸說,沉默著趕迴公司。


    “剛才肥七說,還有別的靈獸...陶洮你知道都有哪些嗎?”將曾鳴安排好,嚴衝忽然想到什麽,跑去問陶洮。但是看到他一臉茫然,嚴衝拍了一下腦袋。


    自己這不是糊塗了...陶洮自從出世之後,好像沒怎麽接觸過別的人,直接就被林奇送到公司來了。他又好奇的把那個牌牌掏出來,在陶洮麵前晃了晃,發現他表情瞬間變得驚恐扭曲,閃身退到房間角落裏。


    “你...收...收起來...”陶洮緊張得口齒不清,兩隻眼瞳都縮小不少,甚至身後隱隱有一個旋渦出現,那是他的吞噬本能自發顯現的結果。


    嚴衝看他那麽大的反應很是驚訝,有些不好意思,收起鐵牌忙不迭給陶洮道歉。


    直到看不見那個東西,陶洮才舒緩下來,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


    “那是什麽鬼東西?好重的殺氣...好像,我吃過它的虧!肯定吃過!雖然我現在想不起來了...你在哪弄到的?”


    陶洮放鬆下來之後,好奇的揪著他喋喋不休。嚴衝有些奇怪他的反應激烈,嘴上敷衍著他。聽陶洮說自己吃過虧...再聯想到張先生給他遞土豆時那明顯畏懼的表情,心裏隱隱有了個猜想。


    怕是這娃兒早年被張先生教育的夠嗆...


    在他身上驗證過鐵牌的作用,嚴衝心裏對肥七的半截說辭大概有了個底。迴到房間裏,他鄭重將鐵牌貼身收好。指不定什麽時候,自己遇上別的靈獸,還能靠它威武一番。


    張先生和肥七接下來幾天都沒迴公司。嚴衝無聊之下繼續和陶洮對練,時不時和曾鳴聊聊天。


    這天白澤不知道從哪冒出來,奇怪的盯著老先生嘖嘖稱奇,還抽著小鼻子湊近聞了聞。完了嘟囔幾句,轉頭摸出一張清單,打發嚴衝出去給他買零食。


    嚴衝沒奈何,隻好悄悄示意陶洮護好曾鳴。自己一溜煙跑出去,趕緊給肥七打電話。他可不知道這位大神一直窩在公司的最下層,這猛然出現...鬼知道他幹什麽來了!


    尤其看他那副好奇的樣子,萬一想嚐嚐靈體的味道,自己和陶洮摞起來怕是都攔不住。心裏一邊叫苦,一邊暗罵肥七不接他電話。


    “急急忙忙幹什麽去?”還沒出公司大門,迎麵走來的救星讓嚴衝大喜。狗腿的湊過去,告訴張先生白澤來了的事情。


    “沒事,他不是一直在公司嗎?不然就你和陶洮,咱們老窩被人掀了你倆怕是都攔不住...”張先生不以為意,和林奇兩人並肩而行。後麵還跟著一群道爺,一個個麵含怒氣,甚至仔細看,還能發現幾隻熊貓眼。有幾個稍微年紀大些,被身邊其他人攙扶著架進來。


    嚴衝木偶一樣讓開道路,頭皮發麻,根本顧不上理會張先生的吐槽。


    滿目法衣盡黃紫!


    近百位!


    還有這股逼人的怨氣,路過時看向自己那種冰冷眼神...


    張先生您確定,這些道門中的各方大佬,不是來尋仇滅門的嗎?!


    他瞬間感覺,公司怕是...要完蛋了。不知道自己現在劃清界限,趕緊逃出這個門,還能不能撿條活路?


    直到一眾道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嚴衝才打了個寒顫。想起自己還要去給白澤大爺買零食...匆匆下到停車場,也說不清是逃命還是著急采購,油門踩到底,倉皇如喪家之犬。


    張先生把一眾氣勢洶洶的道爺請進會議室,招唿林奇在門外看著。自己找到曾鳴,順手把旁邊好奇盯著他的白澤扒拉到一邊去。不管他的怒罵和嗬斥,抓著曾鳴肩膀,兩人消失不見。


    “小吃貨,過來把爺放下來。”不知道張先生用了什麽法子,白澤被他懸空桎梏著貼在牆上,整個人的姿勢滑稽而扭曲。泄憤的罵了幾聲,白澤扭著腦袋,眼珠子滴溜溜轉了幾圈,招唿陶洮過來幫忙。


    “我…張先生會生氣的。”都是大佬,陶洮一個都不敢得罪。但他最終還是沒能頂住白澤威脅的眼神,畢竟張先生怪罪那也是之後的事了,白澤的威脅可就在眼前。“怎麽把你弄下來?”


    “你把手貼在我和牆麵之間,對對對,用你的吞靈…”遙想當年豪言吞天,敢朝萬物張口的兇獸饕餮,如今落得如此膽怯懵懂…白澤不禁在心裏歎了一口氣。不過也幸好是這樣,不然陶洮怕是隻會趁機把他和張先生的力量一起吞掉。一邊溫言指導陶洮將束縛著自己的力量消磨掉,白澤一邊試探著活動身體,很快便得了自由。


    活動了幾下手腳,白澤嘴裏嘀嘀咕咕的咒罵著,氣勢洶洶朝外走。被用完就甩到一邊的陶洮散去神通,摸了摸腦袋,悄悄跟上去了。


    嚴衝在眾多采購年貨的人潮中七進七出,才將白澤大爺指定的零食買齊。剛到公司樓下就收到張先生傳音,把車停好匆忙趕到了辦公室。


    房間裏正上演著賓主盡歡的一幕。本來橫鼻子豎眼的道爺們,如今一個個笑得風輕雲淡,和張先生談天說地。林奇一臉菜色,縮在一角打坐。麵色疲憊的肥七不知道什麽時候也迴來了,正和八苦排排坐。兩人賊眉鼠眼的,朝著幾個臉上帶傷的道士指指戳戳。


    白澤和陶洮仿佛參加家庭聚會的熊孩子,埋頭並肩對著茶幾上一堆吃食猛攻。看那互不相讓的姿態和淩厲的眼神,嚴衝明白這倆貨,肯定憋著勁要比一比誰吃的多…


    “我的人迴來,那就齊了。”示意嚴衝坐到肥七旁邊,張先生和麵前的兩位鶴發老道說。“此番事體重大,仰仗諸位了。”


    “先生客氣。道門向來以萬民為先,您若是早些言明,又何須動手。”一位在終南隱修的道人,摸了摸自己微微泛青的眼眶,語氣還有些不好意思。“幸而二位道法高深,我們才不至於鑄成大錯…”


    嚴衝偷偷打量,差點笑出聲來。鶴發童顏的老道人,一隻眼睛快腫成一條縫了,嘴角也有些腫起,就是不知道,老人家的牙可還安好…


    “張先生怎麽搞這麽大陣仗,什麽事啊?”悄悄看了一圈,嚴衝拿胳膊捅捅肥七。這上百位的高階道士,差不多各家祖師爺輩都到齊了吧。“找這些老道士幹什麽?”


    “公子要趁著元宵之時,撫慰那些零散英魂。就是國難那段時間,亡故的各路英魂。這次找這些人來,傳他們玄都道藏中的喚靈秘術,讓他們負責召集眾靈。”


    “整個函夏?!張先生是要瘋了嗎?”嚴衝不敢置信的盯著肥七,半晌才倒吸一口涼氣。“國難之時,光是戰死的…”


    “零散的,那些不為人知的零散英魂。”肥七打斷了他的驚唿,不耐煩的解釋。“戰死英魂與國一體,自有護佑,自然也不會作祟人間。這次主要是撫慰曾鳴這種,被人遺忘或是未被發現的英魂。”


    嚴衝哦了一聲,扭頭尋找曾鳴身影。他藏在陶洮後麵一個角落裏,麵色平靜。仿佛感受到了嚴衝的目光,微笑著朝他點頭示意。


    嚴衝不禁心裏一酸,強笑一下扭過頭來。自從迴到公司,曾鳴絕大多數時間都保持著沉默姿態,不能吃東西,不能出門,不能見日光。即使這樣,嚴衝依然能感覺到…他的英魂之軀在逐漸散去,和雷擊木的契合也在慢慢下降。


    在一位不知名老板邀請和讚助下,市中心廣場從大年初一到元宵節,每天不重樣進行著各種民俗表演。


    驚喜的市民攜家帶口出來圍觀,小商販在規劃好的區域支起攤子,趁著這難得的熱鬧多賺些錢。連福利院的嚴媽都帶著孩子們緊急做了一批手工小玩意兒,在廣場邊擺上了地攤。嚴衝遠遠看了一眼撫養自己長大的嚴媽,紅著眼扭過頭去,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各位道長當日在張先生的安排下,按照道法深淺各自進行一個區域的喚靈。無數不為人知的英靈,在道法的作用下紛紛醒來,隻差一絲就會徹底蘇醒。


    肥七和八苦坐鎮廣場負責引靈,而嚴衝帶著陶洮,兩人肩負著用道術和靈覺鎖定英魂區域的重擔。


    至於張先生,則利用自身神出鬼沒的能力,將各處英魂全都帶來此地。得虧本市地處中原,輻射整個函夏,他轉著圈來來迴迴,一趟趟帶迴散落各地的英魂。嚴衝放開靈覺望去,整個廣場邊上密密麻麻...


    最後一日,眾多英魂被張先生協同道長們一起施法,喚醒神誌,各自混入到毫無所覺的人群中。他們在醒來那一刻,已經明白了一切。看著人們臉上喜樂滿足的笑容,還有從全國各地聚集而來的民俗表演,一時間有些癡了。


    “今日施為,一為了卻當年遺憾。二來是想給諸君片刻清明,看看我函夏如今傳承未絕,國運日隆!”張先生難得摘下了頭上兜帽,麵色肅然站在廣場邊上。他鄭重的拂開披風,朝著人群拱手躬身。“諸君安心!”


    他的身後,站著百餘名老道人。他們之中年紀大的,對過往之事刻骨銘心。甚至有些人在英魂中,看到了曾經年少時熟悉的麵孔。而這時候一眾道人不論輩分,不分身份,統統朝著人群的方向躬身一禮。


    “人道昌隆!諸君安心!”


    肥七帶著嚴衝八苦站在更後麵的地方,隨著眾人一起行禮。更遠處的樓頂,白澤被林奇強逼著用幻術遮掩著這百十多人的身形。當日林奇用分神之法將失傳的喚靈秘術傳給道人之後,休養到現在還未恢複。他靜靜站在樓頂看著廣場邊的這一幕,麵色複雜。


    過了良久張先生緩緩起身,不再看向人群一眼。戴上兜帽朝著被他當做免費勞動力的道人們點點頭,並不開口,眨眼間消失不見。


    “曾先生,您記掛的三十多名孩童,當日盡數活了下來。後來大多數投身救國...”肥七轉身麵朝曾鳴,有些複雜的輕聲說道。“剩下少數,也都...”


    “謝謝七先生。有勞了...”曾鳴笑中帶淚,擺擺手打斷他的話。他的形體如今已經變得有些虛幻,靈覺之下甚至都辨不清容貌,如今全靠雷擊木的一絲威能才保持著清明。“知道他們當日...沒事就好。後來打仗嘛...生死有命,我相信他們都不會後悔。我作為先生...不能,不能...抱歉,謝謝各位...”


    旁邊的道人們都已經散去,不知什麽時候,白澤像個二傻子似的坐在他們旁邊地上,把眼眶發酸的嚴衝嚇了一跳。


    “白...白先生,您...”嚴衝還未問出口,就被肥七抓著肩膀帶走了。隻留下曾鳴,他穩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扶起坐在地上的白澤。他並不知道這個少年是何方神聖,隻是出於本能的伸出手去。


    “小子,陪我逛逛。”可憐的白澤又被張先生折騰了一次,這次連聲音都發不出來,隻能在心裏怒罵不休。不過曾鳴接觸到他的瞬間,白澤就恢複了自由。他臭著臉吩咐曾鳴,全然不顧以他的形象,叫一個中年人小子有多違和。曾鳴也不計較,無奈跟上他的腳步。


    陳家今日雞飛狗跳。家裏久不出門的老太爺心血來潮,一大早就披上老棉襖,拄著拐杖就要出門逛街。天爺!他都八十多歲了,現在路上人擠人車連車,哪是他這把顫顫巍巍的老骨頭能擠得進去的?


    家人連番苦勸,被老爺子拄著拐棍,從兒子罵到孫子,聲音鏗鏘有力中氣十足。末了招唿著被關在家裏看書的重孫女,一老一少悠哉悠哉出門了。


    老爺子站在廣場邊上,遙遙望著熱鬧的人群。重孫女不顧老人家的牙口,買了漂亮糖畫硬塞給太爺爺一串。


    “乖囡,你去耍吧,太爺在這裏等你。”老爺子看她又蹦又跳的開心模樣,讓她自己去玩。小女孩好不容易能出門一次,陪自己這個糟老頭子有什麽意思?嚐一口手裏的糖畫,他笑眯眯看著人群發呆。


    “那是…鐵蛋?”


    “噤聲!”白澤把油糕塞到曾鳴手裏,出聲打斷他。“注意你現在的狀態,那個糟老頭兒…你想直接嚇死他?”


    曾鳴懷裏被白澤塞得滿滿當當,啃了一半的糖葫蘆,咬過一口的油糕,舔得變形的糖畫,已經冷掉的炸串…他默默盯著廣場邊的老人看了許久,欣慰一笑。


    “多謝大人,我…無憾了…”曾鳴在看到老人那一刻,本就離散的神魂再也維持不住,步上了那些短暫蘇醒的英魂後塵。白澤遮掩著他的動靜,看著他形消神散,在原地留下幾縷塵灰。


    “老師...”站在路邊的老人若有所覺,渾濁的雙眼在人群中尋摸半晌,卻一無所得。


    周圍的人群熙熙攘攘,歡笑不斷。


    不遠處的樓頂上,張先生和林奇並肩而立,遙遙看著這一幕。


    “動用這麽多的能量,就為了…讓他們看一眼盛世?”林奇的臉色依然有些疲憊,他瞥了一眼剛剛趕到樓頂的肥七等人。“張小子,你到底在想什麽?”


    “我想…萬世太平。”


    身上披風在寒風拂動下烈烈作響,張先生的語氣無悲無喜。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墜龍之後,我以人身統禦眾靈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看貓看狗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看貓看狗並收藏墜龍之後,我以人身統禦眾靈最新章節